姚清灵牵着姚清云离开胭脂铺口时,不是没看到那立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他那玩味的眼神还有看不分明的笑容,让姚清灵一顿心慌,至于眼前这嘻皮笑脸的白衣男子,她连用正眼都不愿多瞧一眼,以一个现代人看人的眼光来度量,这两名男子看着表面和煦无害,内里十八根肠子打着结,自己仨人本身就是惹祸在身自身难保,这趟浑水本不该淌,现在加急抽身远离这些危险人物越远越好。
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女人独有的花粉香借过冬日的寒风袭过他的鼻,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他想起她刚刚朝着那小乞丐嫣然一笑的模样,覃子睿嘴边莫名泛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不同于姚清灵的急步前行唯恐避之,跟在最后的姚清韵在经过覃子睿身边时,她有礼一鞠似是道别,眉目中的娇羞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了然,后面到来的她并未注意先前场中姚清灵与那乞丐,但是那屹立于一旁冷淡了然看着一切的黑衣男子却让她印入心眼。
杜可帆眼看着佳人远去,捂着一颗失望的心忿忿不平走到覃子睿身旁:“都说良国女子腰粗脚大没有女子的娇巧玲珑,今日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你看那粉裙女子天真烂漫娇小可人,那绿衣女子巧立一旁隐世独立,最后再看那白衣女子,只当是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形容啊!只可惜啊,佳人弃我远去,我这一颗受伤的心啊!”
覃子睿避开他那双贼手,掸了掸肩上的雪花,不发一言朝前走去。
兀自在后的杜可帆自言自语道:“就爱装冷漠,真想看看你这小子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子,最好是把你折磨的死去活来才最好!”
待到姚覃两行人陆续分散走开,安静下来的胭脂铺有了奇怪响动,只见头裹蓝花穿着大灰袄子的老板慢慢撕掉面上皱巴巴的老人皮,摘掉头上的蓝花裹布,赫然一张女人独有的清丽面容露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飘零楼内每日行迹如鬼魅般的白衣女子,她看着姚清灵一行人渐离渐远的背影,朝着某个方向打了一个尖锐的响指,女子眼中蓄满冰意消散在拥挤的人潮中。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小插曲,集市上热闹的贩卖声再次此起彼伏响起,所有恢复如昔,只是空气中隐隐散发出某名的危险还有阴谋气息。
姚清灵牵着姚清云,后面跟着姚清韵漫无目的的朝着前方走着,路边热腾腾的包子香气灌入三人鼻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压制住满腹的饿气,姚清灵看了看两个妹妹渐渐发白的脸色,顿时对自己冒失的决定升起了无限埋怨,怎么就心软将唯一值钱的玉佩给了那小乞丐呢?明知姐妹三人正在逃亡中又身无分文,如此这般盲目赶路下去,恐怕还没逃出良国就已经饿死路边了。
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姚清云突然一个踉跄,整个身体的重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慢慢全压给了姚清灵,姚清韵走前一步帮忙一起扶住她,这丫头,好动得厉害,这会倒成了三人中最无用的人,想来也是报复她刚才的贪玩好动。
“清灵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看清云有点体力不支,你我二人也是濒临崩塌边缘,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再做商议。”姚清韵一脸担心建议道。
姚清灵点了点头,看见前方白雾中隐约可见似破庙的空地,三人脱着无力的步伐好不容易移至破庙处,庙内灰尘蜘蛛遍布,加之常年积雪囤压又久未修补,部份房梁已有渐塌之势,庙中央有一尊看不分明的神像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三人,所幸有四面围墙可遮寒风,倒也不失为一个暂避饥寒的好去处。
三人坐罢正调整身息之时,忽闻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神像后方传出,这庙内还有其他人存在?姚清灵警惕的站起来四处张望,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神像背后,只见一老妇正靠在神像后端眼睛轻闭,面上潮红双手捂嘴,身下铺着一些脏污不堪的枯草,身上盖着一床辩不明颜色的破被褥,姚清灵了然,原来这咳嗽声来自这里,老妇一脸病容,见者忍不住一阵心塞,又是一个流落街头无人怜顾的老人家。
姚清灵轻轻扶起老妇,抚了抚老人的后背:“婆婆,婆婆,你还好吧?”
老妇听着姚清灵的声音,黑洞般无神的双眼竟半天寻不到声音来源的焦点,姚清灵一惊,原来这位婆婆除了身体虚弱病入膏肓以外双眼净是瞎的,这样确认后她内心的同情就更加深了一分,抚背的手劲又轻了几分:“婆婆,我见您咳嗽得紧,这里就你一个人吗?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家人啊?需不需要我端点水给你润润喉?”
老妇那青筋暴露如骷髅般的手慢慢接住姚清韵从一旁递过来的水,迫不急待一把灌入口中,连连点头沙哑的声音透着沧桑:“谢谢姑娘了,姑娘真是个好人,一会我儿子就要回来了,我让他当面谢谢你!”
看着老人并非独身一人,三姐妹不约而同的轻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孤儿寡母住在这样的破庙里,想必老人的儿子也是为生活愁苦之人,姚清灵轻叹了一声,将喝过水的老人慢慢扶平躺正在那堆枯草上,小心的帮她掖好被子,静静的走出神像后面回来姚清云身边。
郝少波兴高采烈的抱着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包子拼命的往破庙跑来,今天的他真是运气好极了,先是碰到一个像仙女一样的好姐姐赠他玉佩,接着又碰到一个黑衣人送他大袋冒着热气的包子,还让他快些拿回家去,一想到几天没怎么进食还卧病在床的老娘,郝少波脚下的步子就更加飞快了。
喘着一口粗气跑到破庙,看到姚清灵一行三人正闭目养神,咦!这三位姑娘不正是白天在集市上碰到的那三位吗?可不,其中那位让他念念不忘的白衣女子正在三人中间。姚清灵三人被急躁的脚步声惊醒,看到白天被她放走的小乞丐时也是一惊,怎么这么巧,在这里又碰到了这小伙子,莫非他是尾随自己而来?这样想着,警惕之意立马升起。
“神仙姐姐,真是你啊!”郝少波兴奋的叫了起来。
姚清灵点了点头并不向前,冷冷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不会是尾随我们而来吧?我那块玉佩还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郝少波看着她们误会自己,连忙着急的摇头解释:“不是不是,姐姐们误会我了,我住在这里,我娘也在里面。”说完,他赶忙抱着包子走去神像后面。
想起里头的老人说他有个儿子,姚清灵顿时茅塞顿开,莫非这小乞丐是里头老人的儿子?包子的香味马上就在整个破庙散了开来,姚清云舔了舔唇涩涩的问道:“他们在里面吃的是包子吧?真是好香啊!我闻着越发好饿了。”
灵韵二人也深有同感的吸了吸鼻正欲起身讨吃,郝少波抱着剩余的包子从里面奔了出来,他露出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一把将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姚清灵三姐妹:“神仙姐姐,我娘说你们是好人,今天还多亏了你们照顾她了,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姐姐们在这破庙挨饿受冻,这包子还热和,姐姐们赶快趁热吃了吧!
真是雪中送炭啊!惊于这小乞丐的一片善心好意,姚清灵接过包子时颇为感动,一边的姚清云可是没憋不住,语带哽咽之意:“谢谢小哥哥了,我们就不客气!”说完,立马接过包子往口中塞去。
清韵二人也不客气,分开包子也大口吃了起来,看着小乞丐开心的看着她们,她好奇的问道:“你不吃点?”
郝少波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压住自己嗷嗷叫饿的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刚吃过了,没事,姐姐你多吃点!”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将兜里姚清灵赠给他的玉佩取了出来,递给正在大块朵巸的姚清灵,语气严肃道:“姐姐,我看你也是落难之人,但是居然在危难时刻将玉佩给我解我于危难之中,我左思右想,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怎么都可以养活自己,以后我再也不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这块玉还给姐姐,少波谢谢姐姐的好意了!”
姚清灵接过玉佩,看着小乞丐年轻充满生机的笑容,她第一次觉得很受震撼,这样的乱世,生活虽不易人难免会行错路,可是眼前这小伙子却能保持着一颗简单干净的心实属难得,但愿他以后能和娘亲简单幸福的一起生活下去。
她笑笑接过玉佩:“小乞丐,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叫你小乞丐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郝少波!姐姐叫我少波小波都可以!“郝少波热情回道。
正当二人聊得开心之际,姚清云突然发出一声低吟,紧接着是姚清韵,她们二人紧紧捂着肚子面部一片苍白,口中渐渐有白沫溢出,面相十分恐怖,姚清灵赶忙冲至二人身旁着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姚清韵忍着如肠绞般的痛苦指了指地上的包子,声音几乎低弱得听不到:“包子有毒!”说完,一口鲜血喷泄而出,慌了神的姚清灵赶忙查探边上姚清云的情况,更是糟糕,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突然想起里头老人家,姚郝二人赶忙冲进去,已经晚了,老人家双眼依旧紧闭,嘴角泛出的鲜血还冒着隐隐热气。
郝少波扑倒在娘亲身旁,双肩因为害怕不停的抖动着,眼泪不停往外落:“娘!娘!你怎么了?你快回答波儿,陪波儿说说话,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波儿,娘!娘!”
呆立在一旁的姚清灵看着自己手中渐渐冷却还未来得及咬下的包子,心内泛起一阵冷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把抓住正在痛哭的郝少波,声音已恢复冷静:“少波,你冷静点!你告诉我,这些包子你从哪里买的?或者说是谁给你的?”
一脸狼狈的郝少波依旧带着哭腔回想了一番:“我接过姐姐的玉佩,想着去当点银两给娘亲抓点药的,有个黑衣人冲上来给了我好多包子,还让我快些带回来,我想着天寒地冻,担心包子凉掉,就抱着包子一路小跑回来了。”
是他们!绝对是他们!姚清灵恍然大悟,她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他们不会就这样放过她们的,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安排的,一切都是朝着她们姐妹三人来的,只是可怜不知情的郝少波一不小心被牵了进来,还害死了自己的娘亲,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为什么可以完全无视人命?
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姚清灵冲至庙外,朝着无人的空野之处大声吼道:“出来!都给我出来!别给我藏在暗处,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