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陈天南听着电话那段传来的一声一声的抱歉，满满的愧疚和难过，又小声又懊恼，他的心里就像是生生地被扯了一下，一抽一抽地疼。
他又想起来那天傍晚，他去找她，看到她从顾诚的车里下来，他突然就感觉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也没有什么可关照的。
因为会有人比自己更关心她。
“冬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眷恋和纯粹的情意，“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遗憾，我的未来早已被规划好，这个选择，与你无关，也是我甘愿的。我只希望以后的你，能尽量避免一些遗憾，自由，勇敢。欢喜和难过不要压在心底，说出来，更轻松。”
“不要怕受伤，也不要怕痛苦。伤痛是为了更坚强地对待明天，更骄傲地面对未来。你的善良，注定了你将来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最后，他说:“……冬凌，你从来没有错，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幸福。”
安冬凌一直安静地听他说着，沉默不语，良久，她才开口:“你……还会回来吗？”
陈天南听着那端传来的带点期待的声音，笑了笑，心里有些涩涩的苦，还有微微的疼。像道出分手的那天一样，他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轻轻挂断了电话。
安冬凌躲在林茵道尽头的石桌前，拿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望着绵长的小道发愣。
深埋在心底所有的眷顾和留恋，在他终于离开的时候，才被她一点一点挖出来。不敢碰，不想碰，也不想那么纠缠不清。
半年多的时光如流水从她指间滑过，记忆也如潮水般涌现。那些被她遗忘的点滴被她逐渐拾起。
他的背影，他的笑意，他的温柔和包容。
他给了她太多的呵护，她却给不了他最想要的情意。
她不知坐了多久，放学的铃声敲响，悠远而绵长，低沉浑厚。天边掠过一群飞雁，划过天际，追逐着绚丽的残阳，最终化作小小的一团，与晚霞的血色融为一体。
天空传来飞机掠过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消失不见。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直到顾诚打来电话。
“阿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安冬凌无声地摇了摇头:“不用。”她起身收拾东西，“我自己回去就好。”
“心情不好？”他听着她的口气不对，蹙了蹙眉。
安冬凌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是。”
“怎么了？”
“……天南走了。”
顾诚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提起陈天南，平和的语气下隐藏着很深的情绪。
他也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去了哪里？”
“美国。”她说完这句话，便没了下文。
电话没有挂断，两个人却是无言。又匆匆说了两句，安冬凌含糊着挂了电话。
她在原地张望了一遍，拎起书包，沿着小道，踩在夕阳的光阴里，慢慢地向前方走去。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些遗憾。
懦弱是人的劣根性，我们嘲笑他人，嘲笑命运，也嘲笑着自己。
——
顾诚拿着手机，从安冬凌挂了电话以后，他一个人坐在在办公桌前沉默了很久。他靠在柔软的转椅里，一只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望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幕愣神。
集团大楼的灯光一层一层熄灭，员工次第下班，唯有他这一层的高层管理人员不敢在他没离开前率先下班离去。
直到秘书第N次敲门声响起，顾诚才回神。
秘书孟卓站在门口，翻了翻手中的行程表，这才抬头看他:“顾总，今晚六点还有报告总结会议没有开。七点同向恒集团张总有一个合作聚餐，您看……”
顾诚看着手中已经完全暗下去的手机，挥挥手意示他们可以下班了:“都推了吧。聚餐延期，会议推后。”
孟卓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顾先生和夫人下个周会返回清市……”说到这里，他果断噤了声，顾诚的眉头皱了起来，直看向他。
“没有第三个人么？”
孟卓连连摇头:“只有先生和夫人。”他微微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顾诚的表情。
许久，才听到他开口:“你们先下班吧。”
孟卓点点头，道别后，轻轻关上了门。
……
黑夜降临，夜幕逐渐笼罩住天空。他起身，顺手关了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西装裤子口袋里，姿态随意地站在那里。
清市的夜晚是活跃的，生动的，热闹的。顾诚站在寂静的黑暗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莫名的荒凉感涌上心头。
人生有太多的不定数，他听到安冬凌的声音，竟心生慌乱，好像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他是一个习惯于深思熟虑的人，步步设局，心思缜密，无一疏漏。却在遇到她的事情上时，久久踌躇不前。
他在怕。
他也会害怕。心生恐惧，就好像，马上就会失去她。
他现在就想开车去她家楼下，看见她，抱住她，告诉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满心的激动就一发不可收拾。念头像一头困兽，烦躁，叫嚣着要冲破内心的囚笼，跟着自己的心走。
可是，他要等。
胃部突然隐隐作痛，一阵接着一阵，并且有愈加强烈的趋势。顾诚轻蹙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他伸手用力按压着阵痛处，手肘撑在光滑的玻璃上，另一只手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两粒，没有喝水，就那么径直吞了下去。
苦涩感逐渐蔓延，从舌尖直达心底。
顾诚垂头，直到疼痛缓缓地消失，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微微沉重的呼吸，泄露了他的痛苦。他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灯火在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模样，渐渐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如此矫情的自己。
多么可笑。
可笑的自己，可笑的命运。
——
顾诚周末出差，也就放了安冬凌的假。
她正窝在椅子里刷着数学题，冥思苦想中，接到了徐萱的来电。
“阿凌。”徐萱性格好，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我听说阿辰哥要回来了是吗？”
安冬凌掰着手指算了算，点了点头:“还有一个星期吧应该。他说的会在六月底前回来的。”
凌。”徐萱性格好，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我听说阿辰哥要回来了是吗？”
安冬凌掰着手指算了算，点了点头:“还有一个星期吧应该。他说的会在六月底前回来的。”
徐萱想了想:“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吗？”
“是啊。”安冬凌说，“哥哥说了，前途再好，不能回家又有什么用。”
“这样啊。”徐萱顿了顿，“等阿辰哥回来我们一起聚一聚哈。”接着，就匆匆挂了电话。
安冬凌对这个含含糊糊的电话很疑惑，却也猜不到原因，索性抛在了脑后。结果晚上，又接到了徐萱的电话。
她似乎已经出了家门，语气也更轻松了一点:“阿凌，下午的电话不是我要打的。”她叹了一口气，又像是怕谁发现一样，压低了声音:“是小颜。”
“……小颜？她怎么了？”安冬凌疑惑。
“你还没看出来？”徐萱笑了，显得神神秘秘的，“是她让我打给你探探口风的，小颜喜欢阿辰哥。”
“……”安冬凌傻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