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這火已經燒了兩個時辰了吧”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站在巍峨而又冰冷的宮門邊,怔怔的望著遠處正在熊熊燃燒的樓臺,沖天的火光在如墨的夜晚中格外明亮,那一片的天空被暈染上沉沉的暗紅色,如此的大火整個宮城卻安靜地一如往常甚至比起平時更為沉寂,只剩下火焰吞噬時的“劈啪”聲擴散在空氣中,詭異的寧靜似乎想將這一切就這樣埋葬。
站在明黃色身影後的老奴,戰戰兢兢地抬頭看了看眼前人的背影,動了動嘴唇卻沒發一聲,深深低下了頭繼續沉默。
平嘉二年,雍國皇宮突發大火。
火勢兇險不可滅。
翌日,臨華台一片廢墟,玲瓏夫人不幸香消玉殞,其子黎稷也在此禍中不幸罹難。
平嘉十二年冬,這一年的冬天對於安華城的百姓來說是平和的,與外敵連年不斷的膠著征戰,與諸侯爭論不休的朝覲之爭,在這冬日的陽光中好似都融化開了一般,又或者正在地底深深醞釀,等待著爆發。
古樸而飽經滄桑的城門口,頭戴盔甲的士兵木然的望著往來的行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凝著些昏沉的氣息,像是空氣中存著看不見的重負沉甸甸地壓在人們心頭。
一個身著布衣、背著包袱的年輕人怔怔的站在城門前,清秀的面容稍顯疲憊,如墨般的眸子望著城樓門洞上方正中不偏不倚刻著的“安華”二字,眼神中存著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緒又如浮雲般無跡可尋,半晌,輕輕吐了口氣,隨著人流緩緩的進入城中。
一匹棕色駿馬從遠處飛奔過來,衝撞了本來木然而行的人群,馬上一個碧衣女子緊緊抓著韁繩,神情慌張,隨時都有從馬上摔下的感覺,嘴裡不停地大聲喊著“前面的人,快讓開,讓開!”
年輕人抬頭望了望,隨著人群向路邊避讓,就在馬匹即將沖過自己面前時,“球球,球球。”稚嫩的童聲在耳邊響起,人潮中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甩開母親的牽絆,搖搖晃晃地向著滾向路中心的竹球追去,疾馳的駿馬收刹不住腳步,眼看高舉的馬蹄即將落在孩子柔弱的身上,路人中孩子的母親尖叫起來,所有人都屏息驚視著這一切。
年輕人無奈的牽了牽嘴角,扔下包袱迅速向孩子撲去,一把將他護在懷裡,滾向路邊,自己的背卻硬生生蹭上了那急撲而下馬蹄。
就在同時,人群中閃出一個身影,俐落的翻身上馬,並緊緊拉住韁繩,制住正往前跑的馬匹,讓其緩緩停下。
“小月亮,真的是你啊,”在駿馬慢跺幾步停住後,白衣男子將懷中已經驚嚇過度臉色慘白的女子扶下馬,輕聲詢問道。“你沒事吧?”
“是翎哥哥啊,我沒事!那孩子不知怎樣?”這才回過神來的女子還顧不及答謝救自己一命的男子便快步走向路邊。
倒在路邊的年輕人強忍著背上的剛被馬蹄踢到的痛楚,艱難地從地上撐起自己身體,懷中是已經嚇哭了的孩子,“沒事了,不要哭了。”說著將孩子扶了起來並掏出剛剛一起順過來的竹球塞到那孩子手中,“還好沒有壓扁,給你,以後記住不要在大路邊玩。”孩子的母親跑過來立即將孩子緊緊抱在懷中,連聲向年輕人道謝。
“公子,你沒事吧?”那個被叫做月亮的女子彎下腰一臉緊張地問,手裡緊緊攥著自己衣服。年輕人搖了搖頭,低下頭用手撐住地面想讓自己站起身來,但一動便扯到了背上被馬踢到的地方,強烈的疼痛瞬間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不得不又跌了下去。“小心!”一起走過來的白衣男子見狀連忙上去蹲下身扶住了年輕人。
順著男子的力量,強自掙扎著重新站起來的年輕人,低著頭強忍著疼痛說,“這位姑娘,在下並無大礙,不過下次騎馬切忌讓馬受驚。”
“對不起,是我沒控制馬匹,你背上的傷怎樣?要不尋個醫者診治下?”聞言,女子的一臉愧疚的說。
“不用了。”年輕人微微擺了擺手,只是看向身邊的孩子,“孩子無礙就好。”在孩子的母親安慰下男孩慢慢止住了哭聲,滴溜溜的大眼睛瞅著眾人。
“這位夫人,因為我的魯莽差點傷到令郎,給您賠罪了,望您別見怪!”女子深深向著婦人行了一禮。
“萬幸有這位小哥搭救,孩子無礙,姑娘也就無須多禮了,以後多加小心便是,只是這小哥身上的傷?”婦人摸著孩子的頭,望向年輕人的眼神中滿是感激。
“夫人,只是皮外傷而已,休養幾天就好,無需多慮。”年輕人微微笑了笑,安慰了下婦人,走到一邊扶著肩膀艱難地撿起剛剛慌亂中丟下包袱便準備離開。
“這位公子,請慢,”白衣男子出聲道,“幸虧有你仗義出手,不然此次小月亮就闖了大禍了,在下在此謝過。“
“此乃君子本為,公子無需多謝了。”年輕人向著白衣男子點了點頭。
“本能為之麼,如今能將這救助之意揉進心中,只憑著本能為之,卻不思量計較的太少,公子好胸懷。”白衣男子望向男子滿是讚賞。
“您過獎了,這世間可供思量的太多,在下只求無愧於心。”
“好一句無愧於心!在下黎禦翎。”白衣男子大笑道。“聽口音,公子並不是大都人士?”
“原來是安王殿下!剛剛若有無禮之處還望勿怪,在下石止離,青州人士,今日剛到大都。”年輕人驚訝道,本想行禮以示尊敬,但抽痛著的背部讓他抬起一半的手臂就僵在了空中。
安王,是大雍皇帝的第七子,眉目清朗,豐姿威儀且灑然不羈,平時便好遊山玩水,結交知己,對朝堂之事卻關注了了,故也不受皇帝待見,算是個閒散的王爺。
“石兄,背上有傷,不用拘禮。”說罷上前馬上扶住了止離的手臂。“不知此番來大都是否有要事,這傷可有礙?”
“有勞殿下掛心,此次來大都只為尋親,這點傷無礙。”止離微笑著點頭道。
“尋親麼?”旁邊的姑娘歪著頭想了想,行了一禮,一臉真誠的說道“可否讓我相助?”
看到石止離疑惑地望著自己,女子點點頭,繼續說道,“其一,石兄剛剛有恩於我,若不是您仗義相助救下那孩子,後果實在無法想像啊;其二,這安華城作為我大雍的都城,非其他城可比,更何況其中往來的人流呢,石兄要在這城中找一人雖說不上大海撈針,但也不是件易事;其三,在這城中只有一個人是特例,平時看著有點奇怪,但要真問起來,大都的一切事物都瞭若指掌,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說道此處,女子和翎王對視一眼,點頭一笑,看來都想到了同一人,看來這人還是真有點能耐。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人與我兄長甚是交好,若是向他問起,定當相助。石兄不妨去我家小住幾日等這尋人的消息,正好也可好好養傷,如何?”說完女子便一臉期待的望著石止離。
“這太過叨擾。”石止離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拒絕道。
“石兄,不必太在意,我倒也覺得這主意可行。”一邊的黎禦翎也附和道,“更何況若你不答應,小月亮也會于心難安。”
一旁的女子止不住點著頭,一臉盛情的看著石止離。
看著面前兩位真摯的邀請,石止離猶豫了一番,還是點頭道:“那勞煩這位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哎呀,說了那麼久忘記自我介紹了,在下林朧月,我家就在前面。”說著便行了一禮,招呼著大家向城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