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城在作為王都之前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四方城,四四方方的外城套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內城,城中街道也是齊刷刷直挺挺的排列其中,往來的人也就被框定在這如棋盤般的格子中,進退不由己。
明德門是大雍皇城的中心,也是整個大都的中心。明德門正對著是中正街,寬約三百步,是整個都城中最寬的一條,從外城城門直通延伸至皇宮,進了內城便為禦道,任何車馬不能行走,往來行人必須走兩邊五十步以內。
石止離順著翎王一行人沿著中正街旁的左走廊進入內城,望著眼前與腦海深處漸漸重疊的景象,腳下的步子便不由得慢了下來。
一直走在前方林朧月感覺到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回頭便看到石止離怔怔的望著遠處的樓臺,眼中閃過一抹無可名狀的神色。“石兄?剛剛只顧著走路,你看那邊靠著右走廊的便是掌司府。”朧月疑惑了一下,隨後指著對面的大片府邸說著,而後又指了指身邊的府邸,“這邊是內府台、尚書台和禦事台,不過府門要從前面的長興街向西行三百步左右。”
“小月亮,你又怎知石兄從未來過大都呢?”黎禦翎笑著對朧月說,眼神卻沒有從石止離身上的離開過。
“無妨,在下只是很小的時候隨母親來過大都,這記憶早已模糊。”石止離沖著朧月微笑道,眼中的神色也早已回到如常“還多謝林姑娘講解了。”
“原來如此,那等石兄安頓好,我領你再好好游一遊這大都。”朧月一臉的興奮。
“還想著玩兒!”一旁的黎禦翎打趣道,“小月亮你想想,萬一你今天闖的禍被你大哥知道的話,你該怎麼辦吧。”
話音未落,只見朧月的臉色霎時由紅轉白再轉青,最後苦了張臉道,“希望大哥手下留情吧!”
雖然有點不厚道,但見朧月這一臉的豐富表情,石止離和黎禦翎也不由相視一笑。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向明德門去,至西直街後向左拐入,在街巷的最深處他們停在了一個古樸的府邸門口,門口上方的匾額只是簡簡單單的刻著“侯府”二字,時近黃昏,街面漸漸清寂起來,天色暗沉沉的向地面壓來,整個宅子顯得越發古老,屋頂的瓦片已在時光的氤氳下顯出墨色,門上的木質也在反復的釉漆裡被吞沒了本應有的光亮,只剩下一片沉甸甸的黑。
“侯府!”雖說之前看到林朧月和黎禦翎頗為相熟,便也知眼前這位姑娘非富即貴,但也沒想到對方是侯爺之女。
“嗯,這便是我家了,我父親便是永定侯林淵。”朧月看到石止離有些驚訝的樣子便解釋道,說完便步上臺階拾環敲門,“福伯,開門,我回來了!”正好沒有看到止離和禦翎臉上各自浮現的複雜表情。
看到侯府的牌額時,石止離便知此為永定侯府,在整個大雍能夠封侯之人並不算少,但能在永華內城立府建第的也只有永定侯一人。說起永定侯,那也算是大雍的一個傳奇,大雍建國數百年,有多少智者英豪被湮沒在波濤翻湧的歷史長河中,任憑朝堂詭譎、人心叵測,這侯府確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安靜長久地定立在這不大的街巷中。
“咿呀”一聲門開了,一個身著乾淨樸素、面容慈祥老伯打開門,探出身來,“是小姐回來啊?快進來,小姐這是又惹禍了麼?”
“咦?福伯什麼時候和司天監的大人們學了一手,也能掐會算了?”朧月一臉驚訝的望著面前的老伯。
“福伯我能哪有什麼能掐會算的本事啊,不過這大公子的臉色可不太好,能讓大公子臉色如此差的原因只有兩個,一是那膠著不斷的戰事,二是那古靈精怪愛闖禍的小月亮,這段時間大雍邊境還算太平,能讓大公子如此生氣的也只有我們的小月亮嘍。”說完便無奈的望著朧月。
“唉,這次我也知錯。但願兄長的責罰別那麼重就好。”朧月歎了口氣,一副抽頭喪氣的樣子。
看到朧月頓時打焉了的神情,黎禦翎上前安慰道,“進去吧,等會兒見到你大哥,我會幫你求求情的。”
“是安王殿下啊,好久不見,快請進,有你在,大公子應該會手下留情的。”一旁的福伯對著黎禦翎行了一禮,招呼大家進去,在看到石止離的時候頓了一下,“這位公子是?”
“福伯,這是我朋友哦,也是我救命恩人,若不是石兄仗義出手,我今天真要被大哥大卸八塊了。”還不等石止離自己介紹,朧月就逕自說道。
“在下石止離,林姑娘過獎,我不過正好路過而已。”說完便向著福伯點了點頭。
“石公子,快請進,大公子正在內院呢。”
“知道了,福伯。”說完,林朧月便引著大家向內院走去。
福伯關好門,轉身看著漸漸走遠的三人,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路過麼,還是查一查吧。”
林朧月笑語晏晏地引著他們往府裡走,時值冬日,百花落盡,院落之內唯有錯落的梅樹枝頭猶自冒著些許嫩白花苞,各處看似隨意佈置實則暗有喻意的山石小景卻讓整個院落顯得更加古樸素雅。偌大的府邸但鮮少能看到正在忙碌的下人們,從侯府大門一路走進來的一段悄無聲息,一點也無其他達官貴族府邸熱鬧的景象,倒像是走入了衣服黑白的山水墨畫。
剛到內院就有一人直挺挺地站在庭院中央,雖然是在家中,此時他仍身著一身戎裝,除了腰間佩戴的一柄長劍上的一條玉墜外別無其他華貴的飾物,端正的臉龐和深刻的五官顯出了青年的俊秀,但最突出的便是他極其凜冽的氣勢,即便是遠遠地隔著,也能讓人覺得一身透骨心寒。
只見之前還略顯調皮的小朧月,頓時一驚,咽了口口水,慢慢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禮,道:“長兄。”
“嗯,”趁著朧月低頭蹲下行禮的片刻,青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查看了一番,看到其並無有傷後,眼神明顯嚴厲了起來,冷聲道;“你還知道回來?剛在武校場便聽有人策馬如城差點撞傷幼兒,何事能為何事不可觸都忘了麼,看來父親平時對你的寵愛都將你嬌慣壞了啊!”
看到青年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黎禦翎上前勸道:“牧石兄,好久不見,自你從邊境回來還沒來得及好好敘敘舊,今天小朧月也是無心之失,幸而有這位公子相助,也並未闖下大禍,以後多加管教便可。”
“禦翎兄,前幾日正忙著和陛下回報邊境佈防的事宜,也未及去王府拜訪,”語氣也緩和了些,而後轉向一邊的石止離,行禮以表謝意“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舍妹頑劣,多謝相助。”
“兄長。”一邊的朧月還未及石止離回答,便上前一步說:“這位是石止離石兄,青州人士,來大都尋親,之前冒險救下那幼兒,卻被我所傷,不便行禮,此次也是我立邀他到府上休養已報相助之恩。”
林牧石點點頭,“既然如此,石兄不比多禮。”話雖如此,看向石止離的眼神中卻還帶著幾番查探的意味。
石止離略為躬身以示禮過,抬頭望向林牧石,坦然地面對對方的查探,從容的說道;“那在下叨擾了。”
因為有外人在場,林牧石不便在對朧月多加訓斥,所以只瞪了一眼,“石兄既然受傷,又遠來疲累,朧月,你帶石兄先去客房休憩,讓福伯請柳季來診治一下,”看到朧月迫不及待地準備轉身就走時,不由的搖了搖頭,繼續道:“然後去祠堂跪滿兩個時辰,才准吃飯,明天起若要出門,定要先知會與我。”
已經轉過身的朧月,苦著一張臉,回過頭,眼神中滿是哀求地望著林牧石,“哥。”
還沒等她說完,林牧石嚴肅看著她緩緩道,“沒得商量,去吧。”
看著朧月垂頭喪氣地帶著石止離向遠處走去,林牧石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孩子,都怪我們太寵溺了。”
“我倒覺得小朧月挺好。”黎禦翎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你們家,你太過嚴肅,你二弟知齡就是個人精兒,不如朧月真性情。”
林牧石瞪了一眼身邊這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的朋友,“不和你開玩笑了,之前我便想找你但一直未的空,在邊境的時候我突聞一件怪事,進屋我與你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