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帝京恪王府翘角飞檐,高楼阁尉,气势恢宏。
太皇太后和高祖一生感情很好。如今的老恪王,老瑞王,先帝三个皆是中宫所出,老恪王乃太皇太后老来得子,先皇幼弟。只是太皇太后仙逝后,恪王便极少回京了。只是每年春朝秋觐时来京,待徐度十余岁便不上京了,只叫他自己前来住上一段日子。
杜鹃花开的正好,朵朵泣血。徐度坐在海棠春睡漆金的木案前,一手揽额,手中把玩镶珠嵌宝的匕首,拔出匕鞘寒光乍泄。墙角黑影攒动,宝蓝的地毯上溅了一地血色。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清音筑湖上绿意丛丛,小船完全隐在残荷从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位身穿素蓝色轻袍的年轻公子坐在舟头怡然吹箫。
在他身旁还有一位撑着油纸伞的美人儿,一袭春衫,轻腰欲折,只可惜她是面朝那位公子站立的,无法看见她的模样,只见到一头青丝,挽个慵懒的美人髻,乌鸦鸦的秀发上斜插一支步摇,衬得秀颈欣长,身段儿说不尽的风流,惹人无限遐想。
美人当前,怎舍移步。
徐度手持折扇搭起帐篷“绿藤阴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妓船,世子爷倒是好雅兴。”
侯晏赤着脚,听了这话眨着一双凤眼回首看徐度,不禁扑哧一笑“你来的倒是巧”说着往徐度身后扫了一眼,颇为玩味“你家忍冬跟你一样不讨人喜欢,应离呢?他怎么没跟着你来”一面说道一面往水榭去,彼时,他们正踏上清音筑的流水斜桥,阳光射在水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徐度轻飘飘的说着“怎么,你看上了他,应离听说我要来找你,昨夜便去了广陵,也没什么要紧事,明日也该回来了”
雅阁在这水花从的掩映之后。他们二人并行,侯晏闻言一愣,闷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断袖吧,咱们可是坦诚相待过的人,对你我都没兴趣呢,何况别人”
说着,自己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徐度眼神飘忽不定,缓缓落在雅阁的窗棂子上,复又低声笑言“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不过也可能是我不对你的胃口”这时,雅间前的雕花窗一开,隐约透出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倚着窗,冲侯晏招了招手。
侯晏的身子明显一僵,从怀里摸索一番,掏出个纸条交在徐度手里,压低声音忿恨道“我帮你查了,待会儿别在谢翊面前胡说,他那个大嘴巴,倒时候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白色的素笺上透出黑色的墨迹,徐度悠悠然的摇着扇子,也不答言。
朗声一笑,拖着长音“唉,你也不能仗着年轻,就这么胡闹,怡红院的且幽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到底是个男子...”
此言一出,四下忽然默了默他愣神地抬起头来,只见徐度不知何时离他远了些,做出一副不认识他的形容。谢翊和瑞王殿下抱臂堵在门口,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着他。
徐度先仪仗来帝京一是为了躲避那人的追杀,二是为了找陆渊的,谁知竟被他溜了。
是日,芳草青青、碧空如练,是个大好日子。
南境恪王府的仪仗恰好也到了城外,城中街道被扫一空,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人群,先有一队人马入城的随从,高举龙旗开道,之后是整齐划一的大部队,领头跨坐马上之人一身窄袖劲装,剑眉星目,其后跟着一架四匹马拉着的马车。
金陵帝京的百姓们都挤在道路两旁,有人沉不住气,想要凑近队伍去看,却不慎被后面的人推了出去,连带拦街的一位禁军也被一并带着摔倒了,手中长枪刚好插进进了车辙里。马车顿时被拉偏了方向,枪身横扫地面,眼见着就要伤到人。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从马车内甩出一根鞭子,鞭子似游龙一般,三两下带出了那柄长枪。
众人叫这幕看花了眼,目光下意识地随着那鞭子移动,直到那柄长枪插到地上才反应过来,再去看马车,那人在早已坐了回去,一片衣角也没露出来。
“方才那位是小王爷吧?”百姓们恍然大悟。忍冬坐在轿中心中憋闷、王爷真的好过分。
恪王府,月上中天,四下宫灯高挂,建于湖面的曲廊四通八达,一处直通府内西山水榭,荷叶含着露珠,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忙完云州军务已是中夜,想到陆渊还没有找到,徐度又是一阵心烦。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年少时便在军营中历练,并不嗜睡。
昨日长夜漫漫,水榭后的报夏内,清风拂面,月色撩人,于是乎徐度变做了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生里第一个春梦,以至于第二天浑身乏力,起的晚了。早饭后,徐度还不禁心有戚戚。
春阳透过车舆的珠帘晃得耀眼,徐度看着手里的帖子,上书鎏金二字‘谢府’徐度正想的出神,刚到大宫门口,自清华门方向缓缓驶来个车架。宝马雕车,徐度忙撒下车帘,向外急忙吩咐“回府。”
应离尚在纳闷、忍冬机灵。然车架已到了跟前,拦住了徐度的去路,徐度无奈掀开珠帘,忍冬嘴张得老大,眉头皱成了一朵菊花”主子...”徐度摆摆折扇、心烦意乱的自顾自扇着。
不多时,那车舆上踩着人墩子下来一个妙曼女子,此人正是公孙皇后的侄女,淑贵妃的嫡亲妹子,禁军统领公孙琰的亲妹子清河郡主公孙沉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还是手握南境兵权,传说中风流倜傥的恪王爷徐度的绯闻女友。
徐度缓缓下了车架,抬手遮阳问:“表妹这是要去哪,如此兴?????”
“呸”清河郡主狠狠地啐了一口,打断了徐度的搭讪。
“好久不见,表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左右大惊,徐度挑眉,好看的唇角微抿。
作为大梁朝第一外戚的公孙沉碧,平日恃宠而骄,敢辱骂一品亲王还真....真是....大胆得很。徐度想了想最近的风言风语,也很是无奈。公孙沉碧犹不解气与她擦肩而过时狠狠了踩了他一下。徐度看了看玄青色的鞋上的脚印,颇不齿如此幼稚行径,正要弯腰打理,谁知公孙沉璧气冲冲的又跑回来狠狠踹了徐度一脚。徐度猝不及防,一下栽倒,衣裳刚好挂在车轮上。“????????”徐度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母亲出身兰陵萧氏,萧公有二女皆是尤物,大女倾国倾城,小女仪态万千。当日小萧氏难产逝于公孙府,萧王妃伤心至极,便把尚在襁褓之中的公孙沉璧接到云南养在膝下,亲自教导。直至前两年过了及笄之礼才回到公孙府。昔日情分,犹如亲妹。
旁边的宫人吓得半死,慌忙跪倒。
一只细白如瓷的手揽在了徐度的白玉腰带上,月色绣蟠龙翻云的衣角被轮子上的钉子绊着,腰间一空,只见眼前刀光凌厉,气势迫人。
然后.....然后他被缠在车轮上的衣角就被划开了。“呶,你的刀还蛮快的”谢春风见眼前人没什么反应,便顺手把匕首插回了徐度腰间。
好嘛,忍冬低着头斜眼旁观,原以为表小姐已是蛮横不讲理,又来了一个,话都不说直接动手的。应离暗自思索,一脸莫测,帝京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如今都流行这样的美人啦实在是......是....嗯..够味儿!
谢春风一身月色齐胸宫装,淡黄的穿凤绣金的披帛,双环望仙髻两边各簪了支嵌玉钗。
少女眉间顾盼生辉,皓齿明眸。谢春风打小眼神不济,记人的本事一向差的很,后来随她大哥哥谢竛去了梁州任上才过半年之久,竟是认不得她秋昇,秋昇气的直跳脚,直到如今还取笑她,说是将来得了夫君怕是也记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