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昨天那样在保安室登记了以后,去了二楼敲周建办公室的门。是周建出来开门的,他一看到她就说,“来了啊。”
她说,“嗯。”
她以为他会把她带到他们的财务室,然而他没有。他直接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对她说,“我已经帮你领好了。”她接过钱,发现那是她平生以来见到的最多的钱了。
她把它放好。
他对她说,“今天你有空,可以好好逛逛这个城市了,明天你就没时间逛了。”
她说,“嗯,等会我会去逛逛的。”
她告别他,走出了他的单位。
在她走出他的单位门口后,她决定了,她必须要为明天的工作去买一身新的衣服,免得自己丢了他的脸面,毕竟是他介绍她去那儿工作的。
可她不知道她去哪儿才能找到卖衣服的地方,于是只好向过路的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孩子打听。那女孩子告诉她,她可以一直沿着她走的这条路往北走,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她于是向北走了,过了几百米,她看到了一家卖衣服的店,于是要服务员帮她挑几件适合她的稍微流行点的款式。服务员看了看她,有点冷淡地帮她挑选了一件衣服。她没看中那件衣服,就又找了几家店。
最后她在某同一家店里找到了两件她觉得适合自己的衣服。她付款的时候,发现居然需要那么多钱,都有点想把那两件衣服退回去了。要不是她那么喜欢那两件衣服,她肯定会把它们退掉的。
她买了衣服后,还逛了一下附近的一个商场,买了两双鞋子,同样是价格贵得让她觉得有点儿离谱的,但她不知道哪儿有卖便宜的衣服的,只好买下来了。
买好了衣服和鞋子后,她在商业街旁边的一个有许多高大古老的树木的公园里走了一会儿,在公园里走得有些累了后,她选择了一个人影稀少的地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当她看着那些在公园里来往往的人,突然想起她那偏僻的村庄了。此刻,她觉得它那么遥远,仿佛它现在是坐落在另一个星球之上。在来之前,她以为她在异域想起它的时候绝对不会伤感的,毕竟,它一直使她那么孤单和无助,她那么憎恨它。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当她真正地坐在这异域的公园里的椅子上时,突如其来的一阵伤感使她眼睛变得湿润了。她坐在那儿,觉得胸口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让自己的伤感平息了下去。
第二天,陈蓝穿上在这个城市里新买的衣服去周建告诉她的那个图书馆上班了,他那天晚上曾经告诉过她那个图书馆的地址,她拿着自己在下火车时买的一张N市的地图,顺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路找了过去。它距离他的出版社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扎着马尾去,因为她发现,城市里的女人,没有多少像她那样扎着马尾的,她们要么披散着头发,要么以她没见过的样式扎着头发,由于她不会弄那种扎起来的发型,她只好把头发披散着了。
当她到了图书馆以后,发现自己去早了,图书馆是八点钟上班的,她到的时候只有七点半钟,图书馆还没有开门。她只好在附近逛了一会儿。
过了二十来分钟后,图书馆的门被打开了,她和其它人一起走了进去。到了里面,她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只好问一个正在电脑边上的女孩子,说她是来找工作的。
那女孩子把她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带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对那个中年男人说,“她是来找工作的。”
那个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对她说,“你是周建介绍来的吧。”
她说,“是的。”
那个中年男人说,“你今天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你的工作暂时就是把客人平时阅读的和还回来的书放好,放在它本来的位置上。”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清闲的工作。
因此她推测应该工资不会很高,但能有一个工作,她已经很满意了。
上了两天班后,她就在图书馆结识了两个女孩子,一个是有点儿胖胖的俞洁,一个是有点儿瘦瘦的王江雪,俞洁的性格像她的体态一样,在她身上,你能体会到心广体胖的真正含义。而王江雪,则是有点儿内向的性格,但那只是因为你和她不熟,你一旦和她熟悉了的话就知道,她话比谁都多,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
在图书馆的工作让她觉得自在多了,在这儿,她没有任何灵魂上的压抑感。她全身心都是放松着的。图书馆里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她像一个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而突然不知从何入手的人那样,不知道自己该从哪本书看起了。可以尽兴地看书,这是这个工作最让她满意的地方。
过了大概十来天左右,有一天她正在沉迷于她手中的书本时,胖胖的俞洁向她走了过来,对她说,“有一个帅哥来找你呢。”她抬起头,就看到周建正在向她走了过来。
她看到他走过来,瞬间又有了一种灵魂上的压抑感,但是,她把它压制住了,她装作高兴地样子对他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在这儿还适应吗?”他说,他显得很亲切。
“还好。”她说。
“看得出来。”他说。
刚才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她了,对她的变化他是有点儿惊讶的,让他惊讶的不是她的新衣服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土里土气了,而是她的表情已经没有那种刚来的怯生生的感觉了,虽然那种怯生生使她看起来更有一种打动人心的想要人保护她的力量。
现在他知道,他无需担心她了。
他从来没在出版社遇到过她,说起来有点奇怪,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她每天都起得很早。她总是很早就醒了,醒了后就直接洗好脸在附近吃了饭就走路去图书馆,她下班下得晚,图书馆是晚上八点才下班的,那时他早走了。
这天是周末,他无需上班,所以他才决定来看看她的。他还要和她商量下她的书稿的事情。
他问她,“你明天工作吗?”
她说,“不用的。”她们图书馆有六个人,每个周末是轮流休息一天的。
“那你明天来我办公室商量一下书稿的事情。”他说。
“好的。”她说。
第二天八点半,她从他的宿舍走到他的办公室,由于是周末,出版社没有什么人。他的办公室里也只有他自己。
他对他觉得一些细节上需要改动的地方对她一一说了一下。
她一一地答应着。
不知为何,她总是要觉得困窘,只要面对着他,那种无所不在的困窘感就总要向她袭来。
她希望他能快点讲完,她好能快点离开他的身边。
他终于讲完了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他觉察到了。
“我是洪水猛兽吗?”他说。
“嗯?”她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意思。
“现在你可以拿去改了。”他答非所问地说,说着,把书稿拿给了她。
她接过书稿,逃也似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