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对他的伤害减到最轻,是该直接拒绝他呢,还是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左右为难了一整天,从早上收到纸条开始,她就留意着陈雷那边的动静,站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她可以看到他的院子,虽然有几棵树挡住了一点视线,但有没有人在里面,还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她没在他的院子里发现他的影子,她中午从种花的田地那儿回来做中饭的时候,仍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接着,到了晚上,她还是没看见他的影子。对她而言,这是漫长的一天。
晚上吃完饭以后,她还是没看到他的影子,他的院子里只有他年迈的父母在进进出出,还有他的小侄子,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院子里蹦蹦跳跳着,唯独没有他的影子,没有他的声音。
她等到八点半,没看到他的影子,就从院子里走进了房子里,睡觉去了。
陈雷是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到他家里的,这一天,他一直坐在距离他自己村庄有三里地的另一个村庄的庄稼地的河边,对着河水发呆,他百无聊赖地用手一会儿掐一只他身边的野草,扔进河里,过一会儿,再抓一把泥土,往河里一扔。所有这些动作,都是不经大脑的下意识动作。他心底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会同意我的求爱的。
所以现在,他有点儿后悔了,应该说非常后悔,他觉得,他要是没写那封该死的信就好了,那以后他还能和她正常地相处,偶尔看她几眼,他就知足了,现在,她可能要躲避他了。想到自己的信会让她不知所措,他就浑身不舒服,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一样。
但他也心怀着一种希冀,要是她同意了呢?他虽然没太敢往这方面想,但这个假设也在他脑海里闪现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很短暂,接着这个假设的是他的幻想,他幻想着,在她同意了之后,他抱着她在田野里转圈。就是在这条河流边,他要抱着她,让她的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口,那时,她的表情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把她的痛苦给压制下去。
到了太阳落山以后,他才开始往自己的村子走去,然而他在大路上往他家和陈蓝房子之间的小路拐弯的时候,一眼看到陈蓝远远地正从种花的田地走来,他拔腿就跑,不是往他家的方向,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
由于他出现的时间极短,而陈蓝又怀着心事,所以,她没注意到他的出现。
陈雷跑到了村庄外面,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了,这时,他在村口遇到了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经他的邀请,他去和他玩了几副牌,这一玩就是两三个小时,看看时间已经到九点了,他才告别了他的伙伴,向他家的方向走去。当他快走进自己的院子时,在拐弯之前,他看了一眼陈蓝的院子,发现她的房间里亮着灯,他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了,他来到家里,他父母早就吃完饭了,听他说他还没吃晚饭,就又帮他做了饭,在做饭的时候,他的老母亲,一再试图问他今天一天去哪儿了,他就是一声不吭,他老母亲问他,是否和哪个妇孩子约会去了,他怒了,说,“没有!这辈子我谁都不娶了,一个人过一辈子!”
他老母亲往锅里舀水的动作停住了,她想到他今天可能被和他约会的女孩子甩了,这时又开始针对他的老大不小还不找个女人的事唠叨了起来,一直说到他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厨房,才罢了口。
对于陈雷来说,接下来的夜晚又是一个备受煎熬的不眠之夜。他的灵魂一会儿滚烫滚烫的,一会儿又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终于捱到了早上,天刚微亮他就起床了,他打算今天再出门一天。他实在不愿意面对陈蓝,他现在比以往任何时间都怕她。但他刚走出自己房门,还没走到院子里,就一眼看到陈蓝已经起来了,正在井边汲水,他赶紧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直到看到她的影子往房间里走去了,才出了门,打算往路上走去。
他从自家院子里往小路上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他了,“陈雷。”他不用转身都知道,那是陈蓝在叫他。
他只好转过了身来,看着她。他以为,她要对他说些什么了,比如,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或者其它诸如此类的拒绝他的话。
但陈蓝只是对着他笑了一下,说,“起这么早干嘛去?”
陈雷说,“去外面走走,你也起得这么早啊?”
陈蓝说,“嗯,刚好醒了就起来了。”
陈雷想问她关于纸条的事,但又觉得问不出口。陈蓝这儿,也是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只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陈雷看陈蓝的表情,觉得她与往常似乎没什么改变,既没有对他有什么反感,也没有更可亲些,总之,她对他的态度,看起来和以前没任何区别,他怀疑她是不是看到了那张纸条。
出于疑惑,他没有往村外走去了,而是折回了自家院子,想着等陈蓝出去以后,去她门边看个究竟。
他不用走进院子,就在自己的房间那儿,也能观察到陈蓝那边的动静,当他看到陈蓝关了房门,往南边田地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待她走远了,他飞快地来到她的院子里,走近了她的门边,然后弯下腰,向下看去,当他看到纸条还躺在那儿时,松了一口气,他从她房子边上的树上折了个枝条,把那张纸条弄了出来,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回到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把它烧为灰烬了。
但他的这个动作并不表明从此对陈蓝没有想法了,他只是想把这个想法深埋在心里,再不表达出来了。他现在明白了自己对陈蓝的那种态度,那就是,他更愿意当她的默默看护者,而不是让她心烦的身边人。
陈蓝从田地里回来以后,发现她早上故意放在门边的纸条已经不见了踪影,知道是被陈雷取去了,她心里有点儿宽慰,但是,也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毕竟那个纸条她是看过的,并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没看过。她是看陈雷把纸条放在她门边后一直没进家,而且今天早上看到他又慌忙想逃走,知道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想要非得到她不可,想着他也许正为纸条的事后悔发愁呢,于是才把纸条沿着原来的纹路折了折,放在之前她从那儿捡起的地方了。然而,对于他会不会来拿走它,她的把握并不大,她只是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
想到自己不用再开口拒绝他或者安慰他了,她心里舒坦多了。
这件事以后,她和陈雷的关系和以前差不多,不,应该说比以前还要亲近了一些,有时候陈雷看她活重的时候,他会以帮她一下,比如,当他发现她提着很重的米袋,从外面赶来的时候,他会赶快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夺过米袋,帮她放进她住处的厨房间里。有时逢到突如其来的下雨天,想到陈蓝出门前还艳阳高照时,他会从自家拿上一把伞,然后走到她的田地里,把伞递给她,自己则冒着雨跑走了,不管陈蓝在后面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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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稍安勿躁,周建很快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