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沈云谣压低了声音凄凄惨惨的开口叫了一声,随即隔着纱幔低声啼哭着。
沈峰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想到白日里的情景,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故作冷静的看着影影绰绰的白影子,咬着牙冷笑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听着沈峰语气里丝毫不加掩饰的恨意,沈云谣不由得捏了捏袖中的拳头,随即缓缓朝着他靠近着:“父亲,谣儿做错了什么?”
凄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沈峰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只得安慰自己她不过是一缕阴魂,这才找回了几分勇气。
“错就错在你是顾雨柔的女儿,跟她简直十分像。”沈峰冷笑着说了一句,一双飞挑的凤眸里只剩下无尽的薄情。
沈云谣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眼前刻薄无情的沈峰,只觉得周身血液倒流。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因为她像母亲,所以就该死?
“既然你恨我,为何当初不将我杀死在襁褓里?”沈云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问了他一句。
这一句却换来沈峰无情的嘲讽,挣扎了一下,徒劳无功以后才不得不放弃:“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后来她身体渐渐不好,我哪里有机会下手杀她!”
看着他说话时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沈云谣恨不得将他当场掐死。
原来,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好啊,真是我的好父亲!就是你,害得我们从小就没了娘亲。
想起母亲走后的那些年,沈云谣觉得前所未有的恨意席卷了全身,咬着牙:“沈峰!”
“你!”沈峰猛地被她双手掐住脖子,清晰的感受到她手上的力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沈云谣勾唇一笑,眼里布满了萧瑟的恨意,月光照在她脸上,一片莹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可怕。
“怎么,我没死,父亲是不是很失望?”直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沈云谣才缓缓松开手,抬头瞥了一眼挂在帐子边上的宝剑,冷冷一笑。
沈峰的确吓了一跳,明明被她亲手杀了,为什么没死?
“哼,父亲不用怀疑,你的确用佩剑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沈云谣一手轻轻将宝剑取下来,低头看着剑鞘上精致的流云花纹,接着吐出一句:“不过,却不是我。”
沈峰被她这一句说的更糊涂了,什么叫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却不是她?
“呵,我真是要为大姐叫屈了,怎么能狠心一剑刺穿了她的心口?”显然,凭沈峰这种从来都只关心自己的人,是不能指望他发现什么的。
她这样一说,沈峰却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不过,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近在眼前的白影子,他还是咬着牙不肯轻易吐口:“你好狠毒的心思!”
“呵呵,父亲快告诉我,为什么一剑刺穿了我的心口,凰儿好疼。”沈云谣缓缓抬头,却是一张不属于她的脸。
沈峰终于看清了这张脸,顿时怀疑起了自己的听觉。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沈云谣的。怎么,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却是沈云凰?
“凰儿,你胡言乱语什么呢?”确定了来人是沈云凰,沈峰忽然吐了一口浊气,略微严厉的训斥了她一句。
沈云谣却不急着回话,抬手从耳边轻轻一掀,就见沈峰见了鬼一样瞪着眼,只觉得喉咙里梗着一根鱼骨,上下不得,刺啦啦的疼。
“这天底下,恐怕都找不到如父亲这般薄情寡义的人了。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女儿,真是叫人心寒!”沈云谣冷厉一笑,轻轻将长剑拔出了剑鞘。
寒光一闪,沈峰瞬间尝到了濒死的滋味儿,瞳孔猛地颤动着:“你,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像父亲那样,一剑刺穿心口,绝对不会有一丝痛苦。”沈云谣用锦帕去轻轻擦拭着明晃晃的剑身,语气平淡的吓人。
沈峰忙摇头:“你敢!沈云谣,你可知道弑父是什么罪过?”
“自然知道的,不过,我想,大约不会有人知道的。”沈云谣冷淡一笑,单手持剑,用剑尖轻轻戳了一下沈峰心口的位置,并且不断的反复着同样的动作,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位置。
沈峰被她的动作惊得冷汗直流,也顾不得什么为人父的威严,只是不住的开口重复着一句:“谣儿,我是你父亲,只要你放了我,以后,这侯府就是你说了算。”
“父亲,难道你杀我母亲,杀我,就是为了一个侯府?”沈云谣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稍一用力,剑尖就没入了沈峰的心口,顿时沁出滴滴血珠,染红了他心口的雪白的里衣。
“不,谣儿,你不能杀我。”沈峰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抓住剑尖,奈何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好似涸辙之鱼。
沈云谣最终没有将长剑刺下去,看着他暗淡无光的眸子里尽是绝望,才冷冷开口问了一句:“父亲,可有后悔过?”
明知道结果,可沈云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对他心存幻想,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儿都没有错怪他。
“谣儿,为父知错了,只要你这一次放过为父,为父必重新做人。”沈峰似乎抓住了一根稻草,企图从绝望的深渊里挣扎出来。
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认错,一副摇尾乞怜的可笑模样,沈云谣微微挑眉,徐徐开口说了一句:“是吗?那你就去找母亲求饶吧,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话音落下,手里的长剑也不能再往下去。沈云谣释然一笑,送开了手。看着沈峰瞪大的双眼里残留着惊恐,沈云谣只是微微闭着眼低头轻声说了一句:“母亲,宛儿送他给你赔罪去了。您在天有灵,安息吧!”
等三个人离开禅房时,身后就起了漫天的火光。等到有人察觉时,禅房已经烧成了一片灰烬。
老太太披着大氅站在只剩下飞灰的残垣断壁前,几次哭得昏死过去,最后一回厥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身边的郑玉环和楚湘湘两个,则是心如死灰的站着。
看着眼前轰然倒塌的依靠,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