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死了,老太太也死了。郑玉环母女连沈云谣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匆匆忙忙的拿了静云师太转交的五百两银票,灰溜溜的回了老家。
七日后,侯府上下一片缟素,正是老太太和沈峰出殡的日子。
沈云清正在万里之外,无法赶回来。沈云华又不知道盘算着什么,急火火的就要安排家事。
一时间,侯府上下似乎就成了他做主一般。
沈云华前脚刚一回来,就让人去请了沈云谣到了内书房。
一脚蹬着太师椅,沈云华随手将身上的孝衣剥下来,胡乱的卷起来丢在了地上。想着侯府的一切终将属于自己,心里顿时畅快无比。
没等他大发感慨,就被敲门声打断了:“二爷,五小姐到了!”
门外传来近侍小心的禀报声,沈云华才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脚,踢了一下脚边的孝衣,让它们巧妙地掩藏在了屏风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叫她进来!”
他学着往日里沈峰的口吻压低了声音吩咐一句,不料声音有些压抑,并没有让门外的人听见。良久不见动静,他顿时恼了,抬高了声音说了一句:“叫她进来!”
这一声显得又急又燥,让人听了实在是生不出好感来。于是,守在门口的近侍很是难堪的低着头,朝着沈云谣歉意一笑:“五小姐请!”
沈云谣微微颔首,提步走上台阶,迈步进门。
“五妹妹来了,坐!”尽管之前的效仿失败了,可沈云华显然热衷于模仿沈峰的行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非但没有威严震慑的作用,反而听起来老气横秋的。
沈云谣只是微微挑眉,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位子上。
“咳,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以后这府里就是我当家了。五妹妹可有意见?”沈云华本想装一把矜持的,可是迟迟等不来沈云谣开口询问,耐不住性子开口说了一句。
听着他语气虽然强硬,却带着明显的试探。沈云谣不禁想笑,看着他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故作威严的模样,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应该的,我没有意见。”
原本还怕沈云谣争权,可见她答应的如此爽快,沈云华心里一阵雀跃。忍不住的扬起嘴角,赞许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这侯府,我是不住了。不知二哥是否行个方便,让我带着安逸娘和四姐出去住?”沈云谣笑着附和一句,随即提起了此行的正事儿。
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沈云华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还爽快的答应给她们划个庄子,让她们安家落户。不过,却被沈云谣很委婉的拒绝了。
沈云华倒也不强求,答应的痛快,当下就吩咐管家为她们打点。
不出两日,沈云谣就带着安姨娘和沈云容离开了侯府。临上马车时,安姨娘站在门前,朝着大门里望了很久很久,眼里分明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
看着她的模样,沈云谣并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沈云容的手,先一步上了马车。
马车绕着东城转了半圈儿,最终停在了一座雅致的宅子前。
车夫麻利的跳下车去叫门,很快就有个身着褐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拱着手站在车前行礼道:“恭迎郡主回府!”
沈云谣先一步下了马车,对着那人温柔一笑:“有劳顾叔!”
管家笑着回了一句,随即转身又冲着从车里出来的沈云容和安姨娘行礼:“见过夫人,小姐!”
“快别客气,哪儿能当得起这一声呢。”安姨娘忙摆摆手,示意管家不必多礼,随即对沈云谣笑道:“谣儿,我要说带着容儿住到东街去,你却不肯。”
沈云谣挽着她的手,俏丽一笑:“安姨,好端端的,做什么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难道,您不想跟宛儿在一处?”
“哪儿能呢,我是想都想不到,有一天能过上这样随心自在的日子呢。”
“那就成了,这儿啊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你可不许再说要搬出去的话了,我听着多伤心啊?”沈云谣喜滋滋的笑着,挽着她的手不自觉晃了晃,颇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沈云容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也是点了点头:“娘,就听五妹妹的吧。以后,咱们就跟五妹妹在一处,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的过日子了。”
安姨娘终是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门上高悬的匾额上赫然写着”顾府“二字,心里闪过一抹复杂,忍不住一声轻叹:这些年,侯府真的亏欠你太多了。如今,可算是盼来了好日子。
“是呢!”沈云谣浅浅一笑,跟着应了一句。
那些恨她的,和她恨的,都化作一抔黄土随风而去,罪业已了,她会是一个全新的沈云谣。
自此,这世上没有了沈云谣,有的只是大仇得报,重新活过的顾宛。大哥也不再是侯府嫡子沈云清,而是大理寺少卿顾信亭。就连沈云容,也去了沈姓,改随母亲姓安。
从今后,她和安平侯沈家,再无半分瓜葛。
很快,沈云华就知道,沈云谣的离开,意味着什么。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整个京城都在传说安平候次子逼迫嫡子嫡女另立门户,且不能姓沈。
这样的消息一出,顿时让沈云华头疼不已。他年纪不大,可野心却不小。一个没有势力,没有能力的侯府庶子,实在是给人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在一片声讨中,沈云华总算体会到了过街老鼠的滋味儿。
守在门口的近侍已经连着两天,不见沈云华出门了。阶下是楚楚可怜的二爷新宠,门里是心情不佳的二爷本尊。近侍权衡来,权衡去,还是没有个结果。
“二爷,二爷,您就让妾身进去看看吧。”那新宠实在等不住,捏着嗓子眼儿娇滴滴的朝着门里叫了几声,随即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等着房门打开。
很久很久以后,新宠只好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气哼哼的端着补汤走了。
近侍抬头望天,不由得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拜托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