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奇妙的感觉。
睁开眼看向腹部，平坦甚至有些凹陷的肚子，看上去除了比以前有光泽了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奇特之处。但陈朔却知道里面真的有一枚满蕴着灵气的灵种，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远在深山结界中的猴子冷冷一笑，忍不住泼了盆加冰的冷水，“还在那里得意……让我猜猜，是不是气海里灵种看上去很多种颜色，所以觉得肯定了不起……看来你在山下看书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啊，连基本常识也不懂……难道你不知道，颜色越多意味着资质越差？别人修行事半功倍，而你修行不止是事倍功半，进阶也将比那种颜色单一的纯灵种修士慢得多……怎么还笑，小小年纪这么能装……”
“老师，我能修行了。”
云散开了一道缝，落在山崖间，山路上的少年，大声笑着，而后哭了。
“呃。”猴子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孩子，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山路上，小黄狗表情有些懵逼，进阶不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吗？难道这就是老祖宗说的喜极而泣？人真难搞。
“好了好了，你这会儿多感受一下刚才的心境……你这炼气基础也不算太差，半山云雾不多见呐。”
“什么半山云雾？”
“呃，算了，没什么。”
“老师，问你个问题。”
“说。”
“你以前修行的时候，灵种是什么颜色的啊？”
“……”
“老师？”
“跟你差不多，五颜六色的，跟他娘开花店一样……”
“那我也可以的。”
猴子撇撇嘴，然后隔着很远，对着空气暗暗笑了笑。
“你下山去吧，外面还有两个时辰就天黑了。这几天不用过来，不过那一段口诀你仍要练习。”
“额。炼气期还需要学？不是要学习更高深的心法吗？”
“金丹期以前你都要练，因为你修为真的太低……对了，下次来顺路的话，你可以去那个小山神庙上个香。别问为什么，做就是了。”
太阳慢慢偏西，在这终年云雾缭绕的地界，只是感觉光线变暗了一些。刚刚算是踏入修行的少年低着头，沉默着，心头百感交集。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终于抬起头来，向着云深处望了望，而后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小黄狗犹豫了一下，而后摇晃着尾巴“汪汪”一声，跟着跑去。
不过小黄狗并没有走多远，在跑到那个通向某处山洞的岔道口时，它站住脚，“汪汪汪汪”叫个不停，但不再向前走了。陈朔回过头来问它，“那边是你家？”
小黄狗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山谷下面的啊？还这么聪明，你家长呢？”
“汪汪……”
“你其实也不简单吧，这么小都敢乱跑。”
“汪……”
“你有没有名字啊？你今天算是帮了我的大忙，看起来咱俩脾气也挺对的，你要不是条狗，我就跟你拜把子了……看来你真不打算跟我走？”
小黄狗摇摇头。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小黄狗再次摇摇头。
“那好吧，你不走我走，他妹的，怎么连只狗也这么通灵……”小声嘀咕着，浑然不知眼前小黄狗算是救命恩人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挥了挥手。
小黄狗“汪”地叫了一声，而后朝着那条岔路跑去。
陈朔就站在那里看着它消失在高可及腰的草丛中，不时还会传来一声稚嫩的清脆狗叫。
他笑了笑，也转身离开。
————
刘叔那天并不知道自己做了半天梦，只觉得自己爬了那么多山还那么龙精虎猛，心里想着回头要不要跟隔壁老九去一趟县城，听说那里的怡红院菜很好吃人很好看……走的时候看着刚好够两人背的木柴，其中还有几根看上去不错的龙槐木——一种做拐杖的名贵木头，曾有一瞬有那么一点心头疑惑，不过很快便忘记了，他心想着，看来过些天可以再来一趟。
不久之后，陈朔坐着高老九的牛车回了伊山学院，而在此之前，那个离陈朔住处并不远的庭院也换了主人，以前的那家人——开胭脂铺的春华嫂和教书匠郭先生也离开了这座镇子。
临中秋前，下了几天的雨。雨过天晴的某一天，伊山学院的秋试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天清晨，少年如同往日一般天还未亮便爬起了床，走出院子时看到夜空里挂着的硕大的月亮，他才陡然间意识到将要中秋——这里也有中秋，也是团聚的日子，不知道陈尘这时候在那个尚龙池过得怎样。呃，那个高深莫测的邋遢老道士肯定没事。
有点冷，但可能这一天真的很重要的吧，早起的人比着往日多出不少。
炼气期以后，身体内好像多了一只眼睛，能够在黑暗中就“看”到一些东西，有点像是前世的红外扫描仪，不过相较而言，这只眼睛就显得迟钝很多，而且很鸡肋——只能看到修为比自己低的人。
这就很尴尬了。
因为他是炼气期一层，除去那些刚入学没多久的小朋友，但凡进入炼气期的，并没有人比他更低。
想起自己从高兴镇回来，被同学发现进入炼气期，然后迅速因为此事成为学院热门。这样的陡然“得宠”让他没来由想起前世海瑞买肉的故事来，大概也是觉得太荒唐吧。旁人的议论也好，拐弯抹角的嘲讽也好，甚至学院老师将他作为“勤能补拙”的典型或者段子去活跃课堂气氛也好，作为这一热门事件的当事人，陈朔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生活还是原样，每天醒来修炼、打杂、上课、看书、修炼，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他主修的心法从《引气诀》变成了《炼气诀》，而且还只是基础篇，按学院的说法，炼气期这五层，到第三层的时候学院就已经没有东西可教了。
陈朔也没太在意，只要前边还有路，先走过去再说。
他没有去黄字班，而是跑到了厨房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那里种有一棵榆树，可能刮风了，地上落叶颇多。他不久前才找到这么一处地方，用来练习《御气篇》。
练完后去厨房帮工之前，站在落叶遍地的树下，他想了想一些别的事。
虽然那天没有见到猴子老师，但他能够感觉到一些事情。
自己的坠落山崖也好，差点死掉也好，他并不怎么埋怨或者心生怨念，因为怎样也好，都是自己的选择。而老师也没怎么说什么，只是在第一次见面聊天时叹息过一句话——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啊，做了选择，就别后悔什么。他其实知道的。
而且能感觉到老师似乎有点着急。
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这天地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应该不会吧，不过是穿越过来一个废柴而已，老师倒像是很牛逼的人物，但它也没说自己是孙悟空啊。
而且那个斗战胜佛远在西天，又怎么会被囚禁在那样一个地方。
这么想着，陈朔并未感觉到，在树的阴影中，有个人背负双手站着，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
野人山里，猴子看了看某个方向，那里是前些天闪过金光的地方。
封印似乎变弱了啊。
那只大虫子要出来了吗？
它带着些厌恶表情皱了皱眉，随后跳进了面前那片云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