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根本不需要通报,便径自入内,这宫里也就一个人可以做到。
宇文祯的表情,于沈太后来说,绝不意外。昨夜水溶和黛玉大婚,皇帝一夜未眠,这件事,沈太后早已知道。她沉着脸色走到宇文祯面前,看一眼他滴着血的手掌,恨恨的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便是一巴掌。
宇文祯毫无准备的受了,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红,轻声道:“母后。”
“祯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沈太后道:“为了一个女子,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这还不是拜母后所赐。”宇文祯嘴角轻轻一勾,拭了拭嘴角的血:“若不是母后梗阻,我早已将她留在身边。”
“你这么说,说明你根本不懂玉儿。”沈太后冷冷道:“根本不懂她是怎样心性的女子。”
“难道水溶就懂么。”
“北王比你懂得。”沈太后道:“玉儿心性绝烈,她心中无你,你若是强留,也只能留住一具尸首。”
“我不信。”宇文祯咬牙道:“我想要的必须要得到。”
“逆子!”沈太后气道:“你难道要霸占臣子之妻么?你身为一国之君,全无度量,全无大局,你以为,你现在做的这把龙椅很稳当么,宗亲外姓异族,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你还在这里计较儿女情长?水溶是个人才,你现在动不得他,便只能稳住他,坐稳江山,不只是靠一双手,不能只靠杀人。”
“有他在,我才不安稳。”宇文祯冷冷道:“母后看不到么,他从来没承认过我这个皇帝。”
“就算你要杀他,也绝不是现在!”沈太后道:“他的手里,还握着北疆锁钥,三十万兵马,在北夷威望甚高,又有御赐的免死金令傍身,你根本动不了他。”
“我早晚要他什么都不剩。”宇文祯眸中掠过一道暗焰道:“玉儿,我试过放弃,可是做不到,为了今日,我失去的太多了,不能再失去最喜欢的女子。”
“你……糊涂。”沈太后道:“按你现在的力量,未必斗的过水溶。”
“斗不过,我也要试试。总强过养虎为患。”宇文祯牙关紧咬:“他也并不是没有软肋。”
“你要拿玉儿做筹码?”沈太后眯眸,望着他。
“母后言重了。”宇文祯道:“我要玉儿心甘情愿的跟我。”
沈太后长叹一声,沉声道:“你说玉儿是水溶的软肋,她又何尝不是你的软肋。”
一阵见血的透辟,令宇文祯心中一震。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急匆匆的报声:“皇上,川南急报……”
“呈上来!”宇文祯眉峰一锁,坐定。
内侍呈上奏折,宇文祯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迅速的翻开,目光大略一扫,神情沉冷:“川南,叛了。”
沈太后倒吸了口冷气,叹道:“真多事之秋。”
宇文祯阖眸沉吟一时,忽然莫测的一笑:“叛的正是时候……”
三日之后,水溶陪着黛玉入宫谢恩。宇文祯仍是未现身,二人只见了沈太后,。太后见水溶黛玉言和意顺,那宇文祯之所以避而不见,恐怕也是怕刺了眼的意思,想着,心里一嗟,便笑了笑道:“皇帝那里,恐是前朝之事甚冗,原也不必拘那么些礼数。”
闲话几句,太后也并未多留,任他们出宫去。
水溶挽着黛玉穿过御花园,一路向宫门去,水溶仍是一身银白坐蟒袍,而因为是才将大婚,黛玉便选了一件极淡的粉色裙裳,余者,尽按王妃品秩妆饰,二人十指紧扣,衣袂相连,于团花簇锦的御花园中缓缓行过,这样温情脉脉的风景,在有的人眼中,却是生利刺目的。
有人在盯着他们,或者是正好遇上,或者是刻意而为。
水溶眸中闪过一丝哂意,既然有人要看,不妨就让他看个尽兴,于是忽然刹住脚步,手臂向后一带,便将黛玉纤柔的腰身圈在了身前,黛玉一怔:“在宫里,别闹。”
水溶轻笑一下,俯身在耳畔道:“玉儿,你的发钗歪了。”
“是么。”黛玉便要伸手去扶,水溶已经压下她的小手,径伸手将她头上的凤钗正了正。
轻语的距离极近,几乎就是紧贴着她的侧颊,旁人看来恰与一个轻吻无异。黛玉脸上轻红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
宇文祯心头突突火起,冷笑一声,走出暗影,佯作是一场偶遇:“北王,林郡主,巧的很。”
水溶只是微微一垂眸,将一丝轻嘲隐没眸底:“臣,参见陛下。”
“北王平身。”
黛玉要行礼时,却被宇文祯止住:“朕视林郡主如妹,何必虚礼”
他说林郡主,便是不肯承认黛玉已为人妇的事实。
黛玉退后一步,仍是随着水溶行礼:“臣妾林氏给陛下请安。”
宇文祯眸中掠过一丝冷焰,仍是淡笑了笑道:“郡主倒是客套许多。”
黛玉淡声道:“见君之礼,不可轻废。”
“呵呵,郡主还是如此伶牙俐齿。”宇文祯说着,转向水溶道:“北王,新婚燕尔,得娶佳人,朕还差你一句恭喜。”
水溶淡淡而笑:“谢陛下,还是多亏了陛下的福庇。”
目光一撞,隐隐有细碎的火光迸射开来。
话里的深意,宇文祯听得懂,心中暗火倏然,仍是笑道:“不过,北王,朕是放了你十日的假,不过,十日之后,可要立即还朝,南疆边事紧急,朕可真的是少不了你这个得力的肱骨臂膀。”
水溶眉睫轻敛:“臣遵旨。”
“对了,朕的贺礼已经差人送到府上,倒是个新鲜玩意,想必郡主会喜欢。”宇文祯笑了笑道:“赫连冲不日将还,朕三日之后,在宫中设宴,送行,另外和敬郡主也要北嫁,北王与郡主,可一定要至。”
“臣遵旨。”
“臣妾遵旨。”
黛玉的每一句答对,进退分寸,大有出嫁从夫的意味。
宇文祯压下心头的不快,令起驾,离去。
黛玉却是对宇文祯的话心头隐隐不快,蹙着眉道:“灏之,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