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回应，才思敏捷，胸襟磊落，无不令人折叹。欧阳绝嘻嘻一笑，挑眉，话里有话道：“哦，这大概是各花入各眼的意思吧。”扯扯祁寒：“哎，长史大人，是吧？”
祁寒瞥他一眼，没做声。心里暗自赞叹，果然是王妃，虽不动声色，却是点滴不漏。
冷如烟轻轻一抿唇，点了点头，强笑了下：“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没说她明白了什么，也没有人再追问，明白的或者不是这番话，而是有些明白，为何他的心里，她会那般重。
心中一丝清苦，而眸中，却隐隐的黯了一下。
黛玉微微的笑：“冷姑娘，你在这里只管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告诉王爷，或者告诉我都可以，时候不早了，不耽误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冷如烟向声音的方向微微坐直了身体，欠了欠身：“多谢林王妃。”
始终是，客气拘礼，或者还有点防备。
黛玉笑道不必，又回向几个丫鬟叮嘱了几句，方起身要走，帘子一掀起，却见水溶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只是没进来，也没让人通报。
冷如烟的问，黛玉的答，他都听到了，嘴角不禁勾起一丝淡淡的笑，自然是因了黛玉。
聪颖、敏捷、不落窠臼，这才是他的玉儿。
在纷纷请安的声音里，水溶走了进来，白衣朗朗，风度翩翩。
“王爷。”冷如烟就在榻上微微侧了侧身子道，这一声王爷虽然不见多么亲近，心湖的涟漪折在这两个字里，那一丝情愫，宛若姣花映在水中的倒影，模糊又清晰。
水溶望她，温和的笑了笑：“冷姑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
他进来的一刻，冷如烟不自禁的揉着被角，因为和他说话，脸色也微带了淡淡的绯，女儿家的心思，一目了然。
黛玉看在眼中，虽然不会怀疑水溶，可是这个时候，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水溶的目光并未多顾，而是径自转向了黛玉，近了几步，似是要说什么，黛玉却先淡淡的微笑，后退，请安：“妾身给王爷请安。”
旁边的欧阳绝一手搭在祁寒肩上，挑着嘴角笑，十足的看戏姿态。
水溶眸中一凝，有些怔住。
黛玉只作不见，道：“王爷是来看望冷姑娘的罢。那妾身先告退回房了。冷姑娘，改天再来看你。”
他回来，居然先奔这里，黛玉觉得心里梗了一下，眉睫轻敛，看不出情绪，只一板一眼，拿出夫为妻纲的态度来。
这一句王爷，一句妾身，让水溶心里顿时没了底，在她要擦着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猛地捉住了她的小手，覆在掌心里，触及那层细腻的白纱，让他又下意识的松了一下力道：“玉儿，才回来听说你往这边来了，便来找你了——手上的伤还疼不疼？”
言外之意，我不是来看她，我是来找你的。
黛玉敛住眸中的笑意，声音清冷：“回王爷，已经不疼了。”
恭敬却疏远，从来没有过的态度。
水溶气结，只觉得才缓了些许的头疼，又针刺般的疼开了，惩罚性的使劲攥了下她的手：“那，回去吧。”
“王爷说的是，是该让冷姑娘好好休息了。”
这丫头是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水溶皱了皱眉，不由分说便拉着她的手，出门去。
于是又是一阵恭送声。
欧阳绝冲祁寒挤挤眼，一脸的幸灾乐祸，然后向冷如烟道：“冷姑娘，你的眼睛，是为火硝石所伤，我会每日给你施针，然后佐以汤药，再以药汁净目，假以时日，便可以痊愈。”
“多谢欧阳大夫。”冷如烟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欧阳也不再多说什么，同着祁寒出来。
人都去近，房中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侍女也不会多和她说什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冷如烟的脸上，最后一点礼节性的笑容也凝固了，褪去了，反正也是看不见，她索性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似乎都沉沦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所能记起的最后一点光明，是那日山谷中，漫天眩烈的炸裂，他的面容近在咫尺，那般的清晰，那般的美好，清隽如月中的仙人，就那么，深深的镌刻于脑海，心底，挥之不去，以及那短暂的一个拥抱，真真切切的可以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
如果可以，她宁愿那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记忆便可以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她可以带着这自欺欺人的谎言，走向下一个轮回。
可是，当她醒过来时，她知道，不是的。
那是个梦境，醒来即碎，支离成殇。
他救她，只是不愿意亏欠，仅此而已。
他的身边，早已有了那么美好的女子。
长长的叹了口气，冷如烟将身体滑回被子里。侧身向内，双眸紧阖，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角泪珠零落，层层碎开在枕上，洇开了一片。
却说，水溶一路牵着黛玉回房，黛玉却并不发一言，水溶变着法的想要逗她说笑几句，却都被她一口一个，是王爷，妾身知道了给堵了回去。
院子里，一个小巧的调皮的身影正在奔跑着追逐着雪儿，嘻嘻闹闹玩成一片，看到黛玉，连忙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姑姑。”
“小离。”黛玉挣开水溶的手，摸摸小离的脑袋，拿帕子给她擦去鼻尖额上的汗珠儿：“看疯了一头汗。”
那日的许诺并不为稳固人心，而是出自对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尊重，所以，之后黛玉便将小离带回府中照顾，几日的相处，黛玉便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可爱，却身世堪怜的孩子，小离对这位美丽却又温柔和气的神仙姑姑也是十分乐意亲近。
小离便指着水溶道：“这个叔叔是谁？”
黛玉便道：“小离不得无礼，这位是北静王爷，快请安。”
“王爷？”小离转着眼珠道：“你是王妃，他是王爷，你们谁的官更大呢？”
黛玉微微一笑道：“他是王爷，自然是他的官儿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