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贴着手机,温卉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冉下意识地就把电话给挂了,怔愣片刻,确认号码没错才又按下重播键,接电话的依然是温卉。
萧冉怔了一会,“温卉,你换号码啦?”
对方停顿片刻,“老萧在开会,我看是你就顺手接了。”
萧冉擦了把额头冷汗,“还好,还好……”顿了顿,恍然道,“你在事务所?”
温卉答曰,“我去夏威夷带了那的咖啡回来,老萧说想尝尝,就给他送来了。”想了想,继而又道,“你还在医院吧?要不我去接你?”
萧冉笑答,“你这一来一回都环城一周了,还不如我自己打车回去方便。”
温卉道,“也行,回去好好休息。”
萧冉刚“嗯”一声,温卉就收线了。
萧冉举着电话站在医院过道里,白衣天使在眼前翩翩而过,怔愣良久才猛然想起自己打电话萧彦琛的初衷。
她想弄明白萧彦琛对于他二人并无血缘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走出医院的时候,萧冉心情有些莫名的忐忑,但具体为什么忐忑,却又不得而知。
冬日阳光一寸一寸在周身明媚翩跹,忐忑的情绪越发明晰,萧冉拢紧了外套,边走边琢磨,良久一阵风冷飕飕地灌进领口,萧冉方才恍然悟道,虽说现今自己安安稳稳地成了萧冉,但祁明哲不知道啊,他小子还跟那苦苦等着古以柔回去呢。
想到这,萧冉又有些不明白了,按说古以柔真正死亡的时间是两个星期以前,而萧彦琛去找祁明哲却该是在那之后,为什么萧彦琛当天还要说古以柔很好?
想到祁明哲当天的形容,萧冉心中又莫名忐忑起来。
萧冉并不是那种喜好拖泥带水的姑娘,她向来认为自己行事电闪雷鸣。但对于祁明哲,却总有种说不清的感情,像是留恋却又不是留恋,像是不舍似乎也算不上不舍,最后萧冉就把这种情绪归结为了“青春期后遗症”,简称,“想太多”。
沿着马路一路走来,萧冉满腹情绪地朝不远处那辆出租车挥了挥手。
“姑娘上哪啊?”司机师傅回头问。
萧冉坐在后座上,抿了抿唇正要说回萧家,望见一只气宇轩昂的中华田园犬从眼前横穿马路而去,立刻改口,“去和裕花苑。”
她的爱迪生还被关在阳台上生死未卜呢!
……
估计这出租车司机要去交接班,为了赶时间就精心挑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据司机说,这条道是政府打算开发的新项目,所以一路上难免有些中国式的颠簸,外加车速过快,车子到达和裕花苑的时候,萧冉忍不住奔到路边一阵干呕。
一大妈挎了书包接孙女回家吃饭,两人从萧冉身边经过,小姑娘好奇地问拉着她奶奶衣角问,“奶奶,奶奶,你看那阿姨是不是怀孕了?”
萧冉扶着电线杆,嘴角抽动。
大妈瞟了一眼萧冉,回头跟孙女使眼色,低声道,“妞妞真聪明!”
转头瞪了她们一眼,萧冉嘴角抽搐地更为猛烈,心中暗道,林汀汀怀孕我都不可能怀孕!
……
随后一路无事,萧冉心情复杂地推开了家门,放眼一望,一切如故,只是活蹦乱跳如爱迪生并没有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视野里。萧冉连忙跑到阳台上,出乎意料的是依旧不见爱迪生踪影。
“哧啦”一声把锁给开了,萧冉站在阳台上却寻不见爱迪生。这公寓在八楼,想必贪生怕死的爱迪生必定不会随意做跳跃运动。
烈烈寒风刮过耳廓,萧冉一头短发被吹得乱蓬蓬的,她打量了一圈四周,忽然发现对面阳台栏杆上卡着一撮奶油色绒毛,无论是毛色还是质地都无一透露着它的主人是来自于一直狗的事实。
萧冉心中咯噔一声,眼见对面阳台还搁着一只竹篮和一捆麻绳。要是爱迪生闲来无事学刘翔跨栏到了对门,要是对门恰好有吃狗肉的爱好,要是……。
萧冉不敢再往下想,啪嗒啪嗒趿着拖鞋就跑到祁明哲家门前一顿猛敲。
“砰砰砰!祁明哲!你给我出来!!”
开门的时候,祁明哲显然没料到萧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愣了半晌,稳住身形,“你的伤口没事了?”
萧冉略一思索,想起昨晚他跟向雨薇你倒我扶的折腾样就一阵反胃,“不劳您挂心,我好得很!”
祁明哲叹了口气,内疚道,“昨晚上我喝多了,没想到事情会闹成那样。对了,你伤口还疼么?你的医药费我来负责。”
萧冉忍不住冷笑一声,摊手说,“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讨医药费的?”
祁明哲摊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顿了顿,左右为难,尴尬道,“要不然你找我干什么来着?”
萧冉无言以对,因为她张了张嘴居然忘记自己敲门的原因,她开始怀疑或许真是昨晚撞坏了脑子也不一定。
揉了半晌头发,气氛有些尴尬。蓦地屋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狗吠。
萧冉灵光乍现,孔武有力地一把推开祁明哲,兀自跑了进去。却见爱迪生跟正老佛爷似的窝在沙发里头,样子像是在看电视,见着萧冉进来,一个激灵,滚着圆乎乎地身子一路踉跄着滚到了萧冉脚边。
萧冉一把抱起爱迪生,重新放回沙发。
只见它仰起毛茸茸的脑袋,张嘴时露出刚刚长出来的尖牙,爪子正扒住萧冉衣袖,她伸出食指点了点爱迪生黑乎乎的鼻子,爱迪生就哼哧哼哧地抖了抖背上的奶油色的毛,扭着脑袋拱进萧冉怀里。
萧冉闷声笑道,“可让我找着了,你干嘛皱眉头?”
“它天生就长这样……”祁明哲突然从后头出声,着实吓了萧冉一跳。
“你胡说,”萧冉反驳,“我们家爱迪生本身长得眉目清秀,整一阳光灿烂的狗中正太。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都把它弄忧郁了!”
祁明哲无奈地笑了笑,摊手道,“它被关在阳台上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我见着可怜才领到了家里来替你先照顾着。”末了,补充道,“爱迪生是松狮犬,皱眉是它们种族特有的风格,跟忧郁无关。”
闻言,萧冉方觉醍醐灌顶,恍然地点着头,但片刻又竖起眉毛,“你懂什么?爱迪生它最爱的活动就是在阳台上思考生命的真谛!还有,我早就知道爱迪生是松狮犬,所以才怕把他弄丢!还有,……”顿了顿,垂下眼睑,低声又道,“还有,还有……谢谢你。”
祁明哲勾唇,温言,“不谢。”
萧冉扭头抱起爱迪生,祁明哲在身后提醒,“你要是真怕把它弄丢,可以买个项圈刻个名字给它挂脖子上。”
萧冉闻言忙不迭地摇头,她认为那种东西跟狗牌似的,怕带了会给爱迪生童年造成阴影,但转念一想,爱迪生它本身就是只狗,似乎也不用这么讲究。
“那玩意在哪有卖?”萧冉不耻下问。
“一般宠物店都有,”祁明哲摸了摸爱迪生脑袋,瞧它有些颓废,又道,“我看它冻了一夜,要不然你带它去兽医院看一下,顺道再买个项圈。”
“兽医院?在哪?”
“离这最近的应该是忠义路那间。”
“哦……”萧冉想了想,略略放空,“忠义路,在哪?”
祁明哲嘴角一抽,恍然顿悟萧冉是个路痴,笑了笑,“我开车带你去。”
其实萧冉本想拒绝这番好意,主要是怕又被向雨薇碰上再闹些不必要的事情出来,可转念一想她人正不怕影子斜,为了爱迪生的健康,咬咬牙就上了祁明哲的黑色别克。
这是萧冉第一次坐祁明哲的车,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开车很稳,就像他画画一样,总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悠长感。
一路无话,爱迪生窝在萧冉怀里睡得颓废而又香甜,萧冉狐疑地盯着它,心里琢磨着给狗看病的钱不知道能不能给报销。
答案显然是不能。
于是为了发扬节约用钱的优良品质,当兽医开出一个项圈只要998 的单据时,萧冉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
祁明哲拉住她,疑惑问道,“怎么了?”
萧冉挑了挑眉毛,“再麻烦你开车带我回趟萧家。”
事实上,萧冉刚才偷瞄了一眼那条价值998的所谓纯金打造且含有韩国先进纳米杀菌技术的项圈,她认为那跟她先前在学校获得的卫生先锋奖牌没两样。
只要稍加改良,绝对不差,且还富有个人特色!
祁明哲把车开到萧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冬天夜长,太阳落山得早,阴沉沉的天际开始飘起细碎小雪。
今天周日,培姨应是没在家,屋子黑漆漆的。
萧冉换了鞋先进屋开灯,祁明哲就抱着爱迪生跟在了后头。
估摸是因为有半个月没回家,萧冉心中又莫名忐忑。但这次忐忑得跟白天在医院门口不太一样,萧冉脑子蓦地浮现之前在林汀汀家中撞见的那香艳一幕。
萧冉甩了甩脑袋,她个人认为这是遭受林汀汀长期迫害所致。
打开开关,客厅顶上的水晶灯蓦地亮起。爱迪生叫了一声,在祁明哲怀里扭了扭毛茸茸的身子继续颓废。
祁明哲轻轻拍了拍它脑袋,抬头看见萧冉呆怔地站着一动不动。
水晶灯充分发挥了光学折射原理,把屋子照得跟个皇宫似的金碧辉煌。
祁明哲走到萧冉身侧拍了拍她肩膀,却见她依旧目不转瞬地盯着前方。顺势望过去,一男一女正相拥而立,男子衣衫齐整,女子宽大的毛衣领口滑向一边,露出香肩,她的长发缠绕在男子肩头。女子抬头,唇片恰好划过男子下颚,男子却如同萧冉一样,深黑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前方。
祁明哲认得他们,男的是萧彦琛,女的,叫温卉。
良久,萧冉抖着唇片,颤颤巍巍道,“你……你们……”她本想问你们在干嘛,但眼前这一幕很显然地表明了他们即将要些干什么,只是中途被打断了而已。于是萧冉顿了顿,出奇的平静道,“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