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盯着藏头诗怔了不下五秒,心情复杂地看向萧彦琛,而放眼望去,阳光透过百叶窗被割裂成一道一道的白线。萧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
良久,萧冉艰难开口,“温卉喜欢的不是你么?”
萧彦琛直着脖子,“很显然,不是。”
萧冉咽了口唾沫,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她没什么,我喜欢男人。”
“看来这事比我想得要复杂。”说着,萧彦琛扭头冷冷一笑,“走吧。”
萧冉愣了愣,随即跟上去,“去哪?”
萧彦琛依旧冷冷地答了一句,“回家。”
回家路上,萧彦琛把车子开得格外安静,车内没有一丝响动,萧冉觉得他甚至把引擎都给关了,正在用意念驾车。
对于温卉,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张娇艳妩媚的面容之上,即使偶有心计,倒也不足以令人生畏。
萧冉并不排斥同性恋,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很佩服那些勇于为了爱情不顾世俗的人,就比如原本住在公寓里头那对同气连枝的小鸳鸯,萧冉觉得他们头上是顶着光环的,明媚而又与众不同。
可这事一旦摊到自己身上,怎么这光环瞬间就昏暗了,还嗤嗤作响地冒着黑烟。真不明白,温卉这闹的究竟是哪出啊!
……
回到萧家的时候,培姨正坐在客厅里择菜,电视机里放着某地方台的喜迎新春特别节目。老萧放下钥匙就上楼进了书房,很显然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融入喜乐的气氛。
萧冉坐到培姨身边帮忙一道择菜,培姨跟她使了个眼色,问,“你俩吵架了?”
要真吵就好了,他这一路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害怕萧冉被温卉抢走,还是在害怕温卉被萧冉抢走,总之满腹心事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悲伤。
萧冉摇摇头,“没事,中午去吃了过桥米线,估计是吃撑了。”
闻言,培姨笑笑,“没吵架就好,这都快过年了,家里气氛还是活跃一些的好!”
萧冉点头称是,电视里正唱着“你是疯子我是傻”的歌,调子九转十八弯地表达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愫。培姨把择好的菜收拾了一下,起身蓦地想起件事来,“哦,对了,今天收到一封喜帖来着。”
萧冉想了想,正要问,就听见萧彦琛下楼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谁寄来的?”
培姨伸手从围兜里掏出喜帖,那喜帖颜色与挂在外头的灯笼一般,红的相得益彰。萧彦琛接过喜帖在面前摊开,面上表情始终无喜无波。
萧冉探了脑袋凑过去看,大喜道,“是牛嫂和申建华!”
萧彦琛想了想,低头问萧冉,“你要去?”
萧冉笃定答道,“当然,我答应过小牛的。”顿了顿,拽着萧彦琛胳膊,摇晃道,“你会陪我去的,哦?”
萧彦琛收起喜帖,转身倒了杯水,良久才答,“到时候就穿我上个月买你的白色礼服,设计师说那裙子跟我新款西装最搭。”
闻言,便知他是答应了,萧冉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却见老萧转身又穿上大衣,便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要出去?”
萧彦琛点点头,“这两天都会很忙。”
闻言,萧冉“哦”一声,正要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他便已转身出了家门。
培姨从厨房出来,爱迪生摇着尾巴跟在她脚后头,巴巴地伸出舌头两眼放光地盯着培姨手里的烤地瓜,这家伙最近有些返祖,奇迹般地爱上了素食。
萧冉俯身将它一把抱起,小家伙最近养得不错,又胖了许多。
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人一旦无事可忙,日子就会过得飞快。而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除了能消磨时光之外,还会消磨人的智商和身材。这就是为什么男人能够愿意花钱包养年轻漂亮的小三,却不愿意花钱买一朵玫瑰花给曾经年轻漂亮过的妻子,那是因为妻子与小三之间已经产生了质的变化。
一转眼,已快接近除夕,而申建华和前牛嫂的婚礼便就在今日。
萧冉对着镜子折腾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自己塞进了白色长裙里头,司机早已侯在楼下,萧冉下楼的时候培姨凝视了她半天,摆出一副欲语还休模样。萧冉没太在意,俯身钻进了汽车。
婚宴在下午举行,萧冉先行过去,而萧彦琛则要处理完手头工作约莫会晚到一个小时。
婚宴举办在城中的北川国际大酒店礼堂,从婚礼现场布置各个细节便可看出是花足了心思的。牛嫂一改往日朴素形象,换上了长纱曳地的婚纱,显出曼妙身姿,若不是早已知道小牛存在,很容易会把她当成是妙龄少女。
申建华站在边上,终于刮去了常年盘亘在脸上的胡子,现出一张光洁脸来,倒是尽显俊俏。小牛坐在不远处的主席上,见萧冉来了面上腾地露出喜庆的笑容来。不过他之前脚伤还没完全康复,所以不便过多行走。
萧冉走过去揉了揉小牛的脑袋,关切地询问起他近况。
婚宴邀请的人并不多,据说大多都是至亲好友,礼堂四围装饰着白紫相见的气球,头顶则横亘着轻盈薄纱,梦幻中不失沉稳。
萧冉被安排在主席右后方,与祁明哲等人同席。
如今再见祁明哲,萧冉心中倒是少了几分波动,也能淡然处之。只是两人交谈依旧唇枪舌剑,互不饶人。
相谈甚欢时,肩膀蓦地被人一拍,萧冉只当是萧彦琛来了,扬着笑脸迎去,一看,竟是林汀汀!
萧冉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到林汀汀为何会出现在这,看她穿着正式,应该不会是前来踢场的前女友。
于是顿了顿,萧冉问,“你怎么来了?”
林汀汀抚过微拢的小腹,柔声笑道,“我跟尧尧也打算在这举行婚礼,先提前来见习见习。”
说罢,林汀汀颇显主人翁本色,拉开萧冉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萧冉依旧不解,指着门口迎宾的一对璧人,问林汀汀,“你认识他们?”
林汀汀摇头,拿起茶杯倒了杯热茶,缓缓道,“培姨说你会来,我跟你后头准没错!”说着,手捧茶杯呷了一口,又道,“不认识没关系啊,四海之内皆弟兄,一会就认识了。”
萧冉揉揉额角,无声叹息,此时她顿悟了出门时培姨面上那副欲语还休的表情。看来以后不仅防火防盗防汀汀,还要再多防一个培姨。
没过多久萧彦琛也来了,他向来是个守时的人。他今日穿了件深灰色的西装,量体剪裁,尤显身材修长。
萧冉走过去,两人站一起,一黑一白,倒更像是一对新人。
席间林汀汀又说了几个荤笑话,听得萧冉连连翻白眼,最后拿出对胎儿不好的说辞作为威胁,林汀汀才收敛几分。
婚礼的形式丰富多彩,但两位新人显然走的是低调路线,林汀汀大叹简直浪费了这么好的场地。萧冉不想理她,埋头吃菜,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了良久忽然顿悟了。
抬头一看,果不其然,自从婚礼开始之后,祁明哲与萧彦琛二人就双双失踪。虽说心里肯定他二人性向绝对正常,但由于近来发生了太多让人怀疑人生的事情,萧冉不免心头一紧,便是起身去寻。
出来的时候正逢新人台上发言,所以周遭倒是一片安静,萧冉蓦地听见旁边一个空置的包厢里传来熟悉声音。
是祁明哲,他声音沉沉,在问,“上次拜托萧先生的事情,不知是否已经……”
话没说完,萧彦琛就道,“这是那个人的所有资料。”
萧冉透过包厢门口的缝隙往里瞧去,只见萧彦琛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牛皮纸袋,放在了祁明哲面前。
那纸袋里头有一叠资料,祁明哲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天,脸上的表情起起伏伏,最终凝重定格。
他嘴唇微微有些颤抖,语气惋惜道,“他已经死了……?”
萧彦琛点了点头,良久,面无表情,“死不足惜。”
说着,伸手挑出其中一张纸放在祁明哲面前,祁明哲拿起细细读了半晌,叹息道,“虽然如此,可怎么说他都是以柔的……”
听祁明哲提到古以柔的名字,她正要侧耳听得仔细些,却只觉身后被人一拍,回头看见林汀汀带着无邪的笑容,扯开嗓门道,“小冉,你在这干嘛呢?”
这声响惊动了里头二位,萧彦琛坐得离门近些,便是先走出来,见是萧冉,跟在后头的祁明哲忙又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塞回纸袋。
萧彦琛略一思索,对萧冉道,“什么时候学会偷听的?”
闻言,萧冉先是摆出一副无知神色,眼见萧彦琛不吃这套,话锋一转,坦白道,“我担心你被外星人拐走,你也知道,现在世道很乱……”
头顶一记,萧彦琛眯眼看着萧冉,“油腔滑调。”
祁明哲站在后头,抿唇笑着,萧冉瞪了他一眼,又眼眶含泪地望了望萧彦琛,正打算问他那纸袋里装了些什么。萧彦琛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这间隙,萧冉两眼放光地盯着祁明哲手里头的纸袋,祁明哲却笑笑道,“好奇害死猫。”
萧冉一努嘴,“你才猫呢,你们全家都是猫。”
林汀汀听这话,乐了,“这话我好像哪听过。”
“你闭嘴!”萧冉侧头,瞪了她一眼。这家伙真是不放过任何一次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机会。
萧彦琛接完电话告诉萧冉,他必须得回趟事务所处理一些事情,说完俯身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等萧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彦琛已经走到酒店门口了。
……
一回到席间小牛就拉着萧冉开始聊天,直到婚宴结束,才打着哈欠被申建华抱回房间睡觉,萧冉四下一望这才发现,林汀汀和祁明哲都先一步舍她而去。嘴里暗骂了一声没良心,施施然走上了回家的路。
T市这几天正遭遇全方位堵车,萧冉觉得与其坐汽车里头体验欲吐还休的感觉,倒不如步行回家。
却不想这一路上,又遇到了个不想遇见的人,她就是温卉。
……
碰上温卉是全无心里准备的一件事情,萧冉本想低头装作没看见,不料温卉就跟装了雷达一般,拉住萧冉,“怎么一个人?”
很久之后,萧冉始终怀疑,这并非偶遇。
“老萧有事要忙。”顿了顿,萧冉抬头,“你不也是?”
闻言,温卉笑了笑,“我习惯一个人。”
萧冉并没有停下脚步,温卉挎着小包跟在她身边。
想起那首藏头诗,萧冉心中一凛,皱了皱眉道,“你就没想过找个男朋友?”
温卉勾唇,“小丫头,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可小心我把老萧抢走。”
萧冉愣了愣,目光坚毅,“你抢不走他。”
温卉一笑,“这么有信心?”
闻言,萧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心底蓦地升腾起一阵无力感。头顶的信号灯闪烁了两下黄色光晕,温卉一手揽住萧冉肩膀,目光略略有些游离,“我送你回家。”
萧冉朝后退了两步,心腾腾跳着,“不用,我就喜欢一个人走回家。”
信号灯由黄转成红色,光线映照在温卉脸上,却是看不清情绪。
良久,温卉放开萧冉,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萧冉不愿听她说这些,却见温卉眼底似是闪过一抹水光,缓缓道,“他甚至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萧冉大惊,“你说什么?”
温卉抬眼,一字一顿,“那次派对之后我就怀上了老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