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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夏的铎拉深林不再寒冷,蚊虫纷飞。

走在林间,望着远方依稀可见的山峰,一个浑身脏乱不堪的少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头扎短尾,额骨方挺,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明亮深邃,挺拔的鼻梁和刀削的面庞胡乱涂着绿色的叶汁,洁白的牙齿在上扬的嘴角中更显整齐。背挎兽囊,肩挂貂肉,腰别弓矛,一条至膝短皮裤包裹下的臀部曲线健美。

少年正是陈火。池边一别已过月余。

为了猎狩荒兽,找寻水源,阿火不得不推迟了南下的日程。辗转半月,学习生存。渐渐熟手的他或陷阱埋伏或伪装守待,终于解决了饥饿的问题。时而是木蛇,时而是松貂,隔三差五的各种小型动物就会进入阿火的腹中,这让他遍尝野味的同时也开始担心生火石的不足,虽然渐暖的林中不难找到可以生火的火种,但钻木生火实在算不上省时省力。

走过深林更多的地方,更多的水源就容易被发现,泉水,溪水,露水都是干净可用的最佳水源。当然,也会时常不得已的用空心木枝刨土三尺吸饮混杂着泥土的地下积水。

用藤蔓编制成网挂于树上,或在动物离去的坑洞中惬意的休息一夜,是阿火最享受的事情。时光飞逝,皮裤泛白,每日的时光全部用来想方设法的生存。

阿火如今在深林中虽谈不上如鱼得水,但也可称得上渐入佳境。

于是,南下的行程在这一天,终于渐至终点,万兽山。幼兽的聚集地。

稍作整顿,阿火给左腿大腿处的伤口涂上草汁,换过覆盖其上的叶片后,用剥开的木枝下的纤芯揉搓成条,扎紧叶片绕腿三周。上次池边危机带给他的伤势几近痊愈。头顶中央一道2寸长的疤痕在黑发中略显突兀,大腿两排牙印,但未深入见骨。

那日千钧一发间几度搏命,化险为夷,让他依然后怕。

收拾停当,向山出发,阿火准备在今夜为日后这座万兽山中更好的立足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的洞穴。

行至黄昏,在更靠近云端山峰的一处树林边,阿火终于看到了一个在地上半圆的土洞。土洞藏于木间,上覆枝叶。这是一种北方常见的榆木树叶,但比其要显宽大。露出地面的洞口约半人高,阿火小心凑近用弓身挑拨着洞口的泥土,闻了闻气味松了口气。

没有浓烈的气息,洞土也有些潮湿松软,预示着这是一个不知是何种生物离弃的土洞。四周再无类似洞穴,诉说着这是一种独居荒兽,独行的它们不善迁徙,也许已经身亡,但这些不是阿火所在意的,土洞再不堪,收拾一下却是他能够栖身的绝佳场所。

不待多想,立即动手,借着开始泛光的月夜,阿火四处巡视整理。拾掇起的树叶让土洞更加隐蔽保暖,洞外十丈绕圆排上细脆的树枝以做警戒,洞旁则是用石子和弹性良好的树枝做成的简易陷阱。

一切接近完工时,阿火却在巡视中发现了洞口不远处的榆树旁有异动,树上嗡嗡作响。

令人兴奋的时刻。

月光下在两人高的榆树枝杈下,挂着一串蜂巢。蜂巢并不庞大,可以预见的是这是一个新巢,有着数量不多的蜜蜂。光线不佳中看不真切蜂的种类和颜色,虽然未知是危险的源头,但在深林月余的生活经历使他不愿放弃眼前的食物,每一个机会都能为日后的活动积蓄能量,因为没有谁知道下一顿进食会在何时,而蜂蜜更是珍贵难得的食材。

休息一夜,天光正亮,阿火开始了采蜜行动。他首先采来生火的木枝堆于树巢下,接着解下皮裤,用树枝挂在离树不远的地方,之后手持兽弓,站立于二十丈之外。

准备停当,点燃木堆,不过片刻,烟熏下的蜂巢开始躁动,约百来只绿色的蜂点开始四处飞散。阿火见时机成熟,挽弓射出木箭,只听嗖的一声,蜂巢掉落。

阿火没有见过绿蜂,但做足功课的他没有打算惧怕这些个如指头般大小的生物。阿火月余积累的经验告诉他铎拉深林虽然原始荒芜,危机无处不在,但危险往往伴随生机,坐以待毙望之即退永远不可能在这片蛮荒之地生存下去。

然而异变陡生。

起先蜂巢掉落后,被激怒的绿蜂群循着气味,飞奔至几丈外的皮裤,四下飞动,却不多久,阿火惊讶的发现开始有零星绿蜂飞向自己。

阿火手掌平展,瞅准距离,一掌临空拍下,啪,首至的绿蜂应声而落。正当阿火开始后退准备打落第二只扑面而来的绿蜂时,手掌传来剧烈的酸胀感,接着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低头举掌,一望之下冷汗涔出。

手掌中心一个细小的蛰口几不可察,蛰口四周绿油油的一片直至手掌边缘,鼓起的掌肉像小镇陈四家卖的包子,又大又圆。肿胀的手掌逐渐失去了知觉,惊恐万分的阿火望向手腕,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发黑变绿。抬望眼前,脸色越发难看。后退的脚步逐渐凌乱,随即转身狂奔。

身后越来越多的绿蜂向他飞来,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阿火不知这群绿蜂为何会辨识出攻击蜂巢的元凶,但你无法苛责一个无家可归的受害者去伤害他人,更不用说这个他还是伤害自己的家伙,所以阿火闷声奔跑,无心也无念,怨只怨蜂蜜太过诱人。

油绿的手掌像不停甩动的大梨子,牵引着身后愤怒的蜂群。一前一后,逃者不可停,追者不能停。从清晨到夜晚,逃亡的旅程紧张而又滑稽。又是一场月下追逐,是的,又是,阿火痛苦的想到。

在一颗树下,阿火扶树弯腰,大口喘气,累到抽搐。大腿旧伤复发,又见出血。一天的奔跑哪怕如他健硕的身体依然倍感吃力。绿蜂的速度并不太快,但像皮鞭一样驱赶着阿火,欲罢不能。水池下,树藤上,阿火不辨方向的极力逃脱却无法甩脱身后的蜂群。他无法理解这是怎样一群荒兽,对于报复的本能可以如此持久。

而万兽山的山峰迫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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