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忙了些，我没有过来。这种管子最近卖的怎么样？”耀武收回目光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
“还行，好多人装暖气都用这种管子，咱们公司这种铁管虽然说贵了一点点，但是质量好啊。大家都算这个账呢，虽然买材料的时候价格高了一点，但多用一年不就有这个钱了嘛，再说到时候坏了的话，重新找人安装等等的，那个地方不是钱？现在的人都会算账了，都精明了呢。”矮胖男人呼哧呼哧喘着，但没有因为自己的不方便少说一句话。
耀武笑起来：“我看是老韩越来越精明了。”他的口气里有肯定有赞扬。
耀武是心里有底的人，他知道老韩的性格，别看他其貌不扬非常有心机，这个人还有个特点，就是只要你给他好处他舍得帮你卖命。这样冷的天气，他这样的身体还站在冷风中看装卸工给顾客装车，足见他是尽职尽责的。耀武喜欢这种人。
老韩不好意思地用手摸自己的头，他身上的肉太多了，大概是作为互补，或者说不能让他那个地方都比别人多，所以头上的头发不多，只剩了周围一个半圆。小棒槌一样的手指在光光的脑袋上划了划，不好意思地说：“费经理就是会取笑我。”
耀武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没有，我说的是真话。我是夸你的。”
说着话两个人进到了办公连带休息的房间。房间很大，门口的左边是一张宽大的条桌，上面放着单据圆珠笔计算器等等算账用的物件。
“老板坐，我给你倒水。”老韩殷勤地把耀武往一旁的沙发上让。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也够辛苦，还是我给你倒。”说着话敏捷的耀武已经拿起了墙角那只有些不太洁净的暖壶。这个地方不比自己的家里，所有的物件都因为缺少人的整理打扫而埋汰，耀武并不喜欢，但这也是他的地盘，不喜欢也的接受。他是需要这个地盘给他挣钱的，不是来这个地盘享受的。
“我来我来。”老韩说着话笨拙地走过来时，耀武已经给他的杯子倒满了水，又在给他自己的杯子倒水了。耀武自己在这里有一只专用的杯子，平时不来的时候就在柜子里放着，来了以后使用。
耀武提了水杯走到沙发前刚刚坐下，外边的顾客走进来算账了，老韩坐到条桌后的椅子上拿起了圆珠笔，一边在单据上写字一边问：“六分镀锌铁管三十根，是吗？别的呢？……”
耀武专注地看着老韩的动作，他虽然身体笨重，但头脑确实是够灵活的，动作也够快，好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他一笔笔迅速地记下来，然后就是计算机清晰洪亮报数的声音，他记不住数字，只听见计算机一叠声的“加，加，加……”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老韩已经报出了钱的数目。
顾客把钱拿出来，老韩短粗的手指飞快地一阵阵数过，然后在验钞机上检验了一下才放在条桌的抽屉里，又给顾客找了零钱。一切都做的干净利索。
耀武看到这一切，扭头看着顾客走出去的背影笑着对老韩说：“我们的生意不错的话，我该嘉奖你的。”
“啊……是吗？哈哈哈……”老韩又是用胖胖的手指划他光溜溜肥厚的头皮。
——谁和钱有仇啊，老板给涨工资的话最好不过。他也知道耀武并不是说话不着调爱开玩笑的人，既然他说出这样的话了，肯定有希望。
“我说话是算话的，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老兄帮忙，觉得别人都没有老兄可靠，所以……只是不知道老兄是不是肯帮忙？”耀武颇为踌躇地说。
“什么事，只要我能够办到的，在所不辞。”老韩坐在木制的靠背椅上，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随着他的动作椅子发出吱吱的不堪重负的抗议声。
耀武面上似乎红了一下，他笑着说道：“我听说……听说老兄也喜欢玩麻将，不知道是不是？”
“这个……是有那么一点，闲的没事了玩，也不完全是玩，益智的嘛，可以锻炼自己的脑筋更加灵活的嘛。”他知道耀武也玩，所以把这个带着赌博性质的行为说的这样好，实际上是变相的在拍耀武的马屁。
“哦……，呵呵，还是你老兄行，那个事情也能够讲出道理来，我也玩的。我……”耀武毕竟心里不踏实，或者说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卑鄙而心里不踏实，话儿就说的底气不足了，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说下去，“我就是因为这个和一个人有了一点隔阂……”他一边说一边看老韩的反应。
“这个……谁敢和老板较劲？收拾他一顿！”老韩看到耀武的样子，心里知道耀武是有难言之隐，所谓吃谁的向着谁，他很仗义地说道，“如果我能够帮得上忙，老板尽管开口！”
耀武一颗悬着的心慢慢落到肚子里，由不得暗暗高兴，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说：“你是不是认识程明业？就是那个赌桌上的家伙，就好这一口的。”
“他啊，认识认识，咱们这么巴掌大的一个城市，凡是有点特别的人我都知道。我和他还一起玩过呢，好像他输了不少，最近不怎么赌了。怎么，他……”老韩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耀武。
耀武的嘴边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最好是还让他继续玩……”
“你中午吃了点什么？”建真就坐在餐桌边，面前是她给自己煮的面，一小碗，但她仅仅吃了一半。她的手肘支在餐桌上举着手机打电话，眉头紧紧地皱着，一脸担忧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姐，我吃了一个馒头还有……买了一份菜也都吃完了。今天的菜不错的，姐。”建丽用快乐的口气说。宿舍里有别的同学在，无论说什么都需要小心，建丽不敢有丝毫不愉快的流露。
“我可告诉你了，建丽，一定要好好吃饭，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有，记得少和别的多事的女孩子一起，更不要有事没事和她们一起去老师们的办公室，听到了吗？你千万记住，也少往那些年龄大的女老师跟前凑合，千万记得。也不要总是和你的同学们说自己胃口不好了不想吃饭等等，这些话不能再说了。——明白吗？离放年假的时间不长了，等你们的课都讲完了我们再说别的。你什么都不要多想，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保护好，然后好好学习，一定要好好学习！明白吗？”建真竭尽全力嘱咐，恨不得把她的心掏出来让妹妹明白。
“嗯嗯，知道了。”建丽毕竟心虚，虽然明明知道别人听不到她的电话，还是左看右看。
建真用手摸了一下自己不自觉就流出来的眼泪说道：“放聪明点，要永远把自己当一回事。——别人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一定要把自己当人，懂吗？记住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赶快给我打电话。”她听到了建丽的手机里传出其她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说笑声，知道不能多说的，最后又是不放心的叮咛，“我就不多给你说了，记住我说的话。”
挂了建丽的电话后，建真茫然地握着手机，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找上她们姐妹？是她们的过错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要活着就得挣扎，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努力去抗争。活着真难，可不活着不甘心。她知道她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没有做她想做的事情，所以她连死的想法都不敢有。一切，无论什么事，她都要面对。她想等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所有的人都对得起了，再去做自己想做的那件事情。她需要等，需要时间。
现在，无论多么难，她都要挣扎……
明业把一千八百元的工资递到建真手里的时候，建真以为明业弄错了：“怎么……这钱少了二百，你弄错了。”
“没……没有……”明业心里还是不安的，“我想和朋友一起做点生意，需要积攒一笔钱，所以……所以……我们就都紧张一段日子，等我挣到钱了在……”
建真扬起了头，激愤的目光直直地瞪着明业：“你做什么？你的工资多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每月两千也并不是我用了你的而是交了房贷，你……你不明白吗？你在干什么？如果你是要正当地做一些事，那你说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明业是这个样子是这种人。失望在她的眼里渐渐弥漫，她的丈夫……竟然是这种人……
明业本来每月往家里拿的钱就不多，此时又少拿了两百是有原因的。说起来还是因为上次他问建真要六万元的事，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惭愧的，可后来又想到建真能够把六万元钱真的给他是不是家里有钱呢？是不是建真有很多私房钱？当然就算是这样想了他也并没有想过要少给家里拿钱。这个念头的产生还是因为牌桌上的一个朋友。
说起来那个人他之前也认识，叫老韩，是个胖子，他们只是不够熟悉。最近明业只要是出去玩就必定碰上他，玩的次数多了他们渐渐热络起来，男人间杂七杂八的话就说的多了。他说男人怎么能够不留些私房钱给自己备用呢？把钱都给了老婆才是傻子。也可以说是他的教唆让明业产生了少给建真钱的想法。明业觉得老韩是个好人，是处处为他着想的朋友，牌桌上有时候老韩很照顾他，绝不会让他输的很惨，碰到他输的很多了，老韩总是想办法给他做一些弥补，然后又约他下次一定再来。有这样的牌友帮衬着，明业又渐渐融入了赌桌。他就怕自己那一天真的输的很惨了，手里没有备用的钱，所以就想少给建真一点，给他自己再留一条后路。
心里想着，明业满不在乎地笑笑：“我是男人，男人的事情……不见得都给女人说吧？钱在我手里不是一样的嘛，等我挣很多的时候自然会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