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着的脚突然间酸涩难忍,可是慕容瞭踪却始终不肯起身。似乎如此,时间就能停驻在这一刻,他可以和鱼有泪离的很近,还有谢双梧。
原本站在荼蘼阴影里的谢惘逐在看到慕容瞭踪去而复返,而且是在舞会结束的时候,不由的心生怀疑,便暗暗跟随在后想要在慕容瞭踪做什么小动作的时候将他当场抓获。
却不想慕容瞭踪低头看着地面,再多的就是掀起桌布俯身下望,之后更是久久不动。失去了耐心的谢惘逐便悄声上前,学着慕容瞭踪俯身下望,却见只是空荡一片的地面。
“你又想要干什么事?”
谢惘逐起身质问,见慕容瞭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他完全不屑一顾,再想起谢双梧对慕容瞭踪的痴恋不由的一怒,将桌布一扯,想要迫使慕容瞭踪放手。
谁料慕容瞭踪本来虚握的手在感觉到桌布被抽离的时候蓦然下意思的收紧,谢惘逐再狠力一抽时,垒砌的水晶杯塔瞬间大半的崩塌落地。一串纷乱脆响后是满地的狼藉不堪,酒气四散纠缠令谢惘逐越加的心烦意乱。
“珍珠是被你收走的,”惊醒过来的慕容瞭踪在确定手中的只是桌布后,才逐渐的松开了手,却在看到桌布飘落时伸手欲抓,但终归还是僵住了手,任由着桌布垂落在地,“对吗?”
“怎么?难道慕容医生原打算是靠那些珍珠发财的吗?难怪都这么晚了还跑回这里,哦不,是特地挑的这么晚,要夜深人静才能将珍珠据为已有不是吗?可惜这些珍珠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知道的不是吗?”慕容瞭踪转头深深看着谢惘逐,脸上是少有的凝重,“那不是珍珠。”
“所以呢?”想起约瑟夫·吉诺维斯望着手中珍珠的神情,谢惘逐不由的收起了嘲讽。
“不是你拿的?”
“约瑟夫·吉诺维斯让人全部收走了。”
谢惘逐话音刚落,慕容瞭踪几乎难以站稳,扶着餐桌才颤颤立着,“你怎么可以让他拿走,你知道鱼有泪她是。”
“那又怎么样?花束是约瑟夫·吉诺维斯拿来的,珍珠是花束里倒出来的,难道你要我跑去把珍珠拿回来吗?你让我怎么说?”
捕捉到谢惘逐嘴角咻然滑过的笑意,慕容瞭踪隐隐的感觉到谢惘逐对鱼有泪似乎存有恶意。
只是我想太多了吧?也许谢惘逐只是因为鱼有泪是美人鱼才会有这种反应而已。
慕容瞭踪如此的安慰自己,但理智还是不停的叫嚣着应该越早的让鱼有泪回到海洋,毕竟经过今晚,慕容瞭踪看的出谢羽飞不会再容许自己留在沧月岛上了,这也就表示自己将无法继续保护鱼有泪了。
在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明天就送鱼有泪回海洋,慕容瞭踪坚信只要鱼有泪回到海洋,人世间的一切都与鱼有泪再也没有一丝的关系。至于约瑟夫·吉诺维斯会不会发现鱼有泪是美人鱼的事情,也就无关紧要了。
“是我没有考虑到,还请谢管家见谅,时间很晚了,我就不多打扰了。”慕容瞭踪微微鞠躬后退。
“站在。”见到慕容瞭踪一副从容不迫无悲亦无喜的样子,谢惘逐刚下去的怒气再次翻涌,直欲将他没顶。
谢惘逐深深的厌恶慕容瞭踪这一副表面看上去与人无争样子,而事实上却是都夺走了他的一切。
在慕容瞭踪没有出现之前,他是谢双梧最亲近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双梧一步步的走远。
今晚,谢惘逐不是不知道,他对谢双梧的爱意一旦宣之于口。若是谢双梧没有接受,即便表面上两个人都将之当作从未发生过,可是两人间的界限隔阂将会永远的如蛆附在两人之间的一言一行中。
可是谢惘逐还是说了,即便还未说完便被谢双梧打断了。但谢双梧还是知道了他一直深藏于心底的感情,而他也知道谢双梧拒绝了他,甚至连听他说完都拒绝了。谢双梧一心爱着慕容瞭踪,他都知道。
没有慕容瞭踪的时候,他是谢羽飞最信任的人,可是此刻,谢羽飞不再对他无所隐瞒了。在发现针孔摄像头后,谢羽飞没有将慕容瞭踪逐离沧月岛,他去问原因,却只得到一句“这件事,你就别再过问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将他的担忧,他的职责,他的关心都轻而易举的抹掉。难道谢羽飞没有想过,他对谢家一直是何等的尽心尽力吗?为什么都最后,又是再一次的背弃。
“你和约瑟夫·吉诺维斯认识对吗?你们是不是相互勾结想要对付谢家,说,你是他派来的间谍,是他让你在沧月岛上安置针孔摄像头监视谢家的对吗?”谢惘逐步步逼近质问。
“间谍?”慕容瞭踪闻言有一瞬的怔仲,随之牵唇笑道:“谢管家说笑了,我和约瑟夫·吉诺维斯……他,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相互勾结什么……呃。”
慕容瞭踪的话被谢惘逐的拳头湮灭在了嘴角,慕容瞭踪的迟疑对谢惘逐来说便是最好的默认。
淬不及防挨了一拳的慕容瞭踪踉跄间匆匆的想要稳住身形,反射性的抓住身旁的一切,而手边的桌布恰好被他拽住。可惜没有固定的桌布甚至连为他争取一分及时稳住的时间都做不到,反而是被连带着扯落。
仅剩小半的酒塔伴着余留残羹的碗碟流泻而下,滚落慕容瞭踪的发梢肩膀,最终落在了地上。清脆悦耳如水晶相击,结果却是满地的四分五裂。
慕容瞭踪还没有回过神来,谢惘逐抓住慕容瞭踪的领口将他稍稍提起后便想再加上一拳,只是拳头却僵在了慕容瞭踪的鼻尖。
慕容瞭踪领口的纽扣不知何时松开了,只见他纤秀脖颈上用红绳悬挂着的半颗珍珠泛着幽幽皙蓝的光芒,谢惘逐一眼便能认出这颗珍珠和鱼有泪的眼泪一模一样,那是美人鱼的泪珠。
谢惘逐也不知道是因为红绳的褪色陈旧,还是半颗珍珠的残缺,亦或者是慕容瞭踪的闭目不动。
“这是鱼有泪的泪珠?”
“不是。”闻言睁开双眼顺着谢惘逐的目光,看到自己的领口开后。慕容瞭踪一改淡然从容,仓惶的推开谢惘逐后拉扯着衣服转身匆匆离开。
独留谢惘逐站在满地残破中兀自的不解。谁会在夏日还在衬衣里再加一件棉质的T恤衫?谢惘逐很难想象,可是慕容瞭踪穿了。男子之间赤身相见又如何,可是慕容瞭踪的反应却比女人更大,即便T恤衫的领口很高。
只是很快的,谢惘逐就将之忘却脑后了,因为他看到约瑟夫·吉诺维斯正把玩着手中的蓝色妖姬,向他笃步行来,嘴边噙着莫名的笑意。
跌跌撞撞的想要逃回自己的房间,虽然这也算不上是属于自己的。可是至少能够将门紧紧的关上,将窗帘密密的阖起,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自己。若是有人执意要进来,就算是明天自己就会被赶走,但至少今晚他还是有权利将他人拒之门外。
但当慕容瞭踪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来到的地方是谢双梧窗外的楼下。看着印在窗帘上剪影闪动,慕容瞭踪向后退入了没有月光,灯光也抚及不到的黑暗中。
这是第几次了,慕容瞭踪已经算不清,只记得每每告诉自己不要再来到这里,但还是忍不住来到这里。看着剪影站起,他会遗憾是否谢双梧要熄灯了,而他连她印在窗上的剪影也将看不到。看到剪影久久不动,他又会担心谢双梧是不是心中有事,要不然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可是他就要离开了,连这般守着窗外的身影对他来说也是奢望了。梦里,是否能有幸,再次回到这里得见你的身影呢?
摸着领口想要将纽扣锁回去,却徒然的摸到纽扣崩落后残留的线头。一声叹息,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到最后还是颓然尽现。
这就是他此生注定的命运,躲在黑暗中,将自己一个人封闭才会得到暂时的安宁。
想起鱼有泪华丽如湛蓝水晶精心雕琢镶嵌而成的鱼尾,记起谢惘逐提起美人鱼之泪时嘴角的嘲讽,慕容瞭踪暗暗告诉自己,就是明天,自己就该将鱼有泪送回海洋,无任是多么的贪恋鱼有泪对自己的与众不同。
虽然不像对谢羽飞一样的依恋,但也不会像是对谢惘逐等人即便只是在门口看一眼,都会惊得她躲入游泳池底部。
是不是鱼有泪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他真正的身份,所以才会对他不同。只是如果察觉到了,为什么鱼有泪有没有说出口呢?为什么还要问自己是谁呢?这一声“你是谁?”只是因为鱼有泪不敢确定对吗?
橘色的灯光就打在身边的叶子上,思绪翻涌中慕容瞭踪如被蛊惑了般想要去抚摸,然后握入手中再不放开。
两声雄浑笛声交错的响起惊醒了慕容瞭踪,就在慕容瞭踪抬头循声望去的时候,笛声又接连的停止。
不一样的时间起点,注定了结束也不会同步。慕容瞭踪听得出略显低沉的那声笛声是维克多号,约瑟夫·吉诺维斯的私人游轮,而晚离岸的那艘灯火寥落也印证了这一点。
只是慕容瞭踪不明白的是,谢家为了等待全部宾客上船准备好自然会慢点,可是一向奉行效率之上的约瑟夫·吉诺维斯为什么会比谢家游轮起步的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