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堂知道这是刻意的小心疏离，不是他惯常看到身边女孩儿欲擒故纵的戏码。这和少女对自家舅舅因为敬重而刻意保持距离不是同一概念。
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是气自己对她的影响力不够还是气艾草不识货。
要知道，在京都，穆家大少的名头一打出去，没有不会主动贴上来的女孩儿。
穆子堂怎么也不会想到，虽是同龄，可艾草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小弟来照顾。
要是他知道自己在艾草眼里是一个十足的孩子，甚至比艾峰还不如。一向自认成熟的穆大少估计会喷口血呕死。
几次心情不爽，穆子堂终于忍不住开始找茬，“头发这么短，身上还带着没用的皮筋，是想没事时露两下，向不知情的人证明你是女的吧。”
“嗯。”艾草应了一句，事实也的确跟穆子堂说的差不离，艾妈拿不肯留长发的艾草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个下策，让艾草带着几个皮筋不离身，时时提醒她留长发。
艾草却对艾妈的一片苦心置若罔闻，因为留短发的确很方便，早上起来不用和因晚上睡觉不规矩而打结的头发较劲儿，晚上睡前不用刻意打理以免在睡梦中不小心扯到，早上出早操前还能多比别的女孩儿多睡会儿，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留过长发，在还不能自己拿主意时，都是艾妈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打扮她，留长发就是其中一条，艾妈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帮她编辫子。
直到，她跟着艾爸上学，长发反而变得麻烦起来，她不会扎头发，只能依靠艾爸，艾爸虽然跟着艾妈训练了几天，可还是会扯到艾草的头皮，扎的辫子歪歪斜斜的，更是一度成为班上一景。
艾草开始厌烦艾妈一直宝贝着对自己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长发，好几次劝艾爸帮自己剪了，每次都被艾爸严词拒绝了，艾草知道艾爸是怕艾妈事后找茬。
直到，班上有个淘气男孩儿，往她头上黏了一个吃过的泡泡糖，这事才算有了了解。
小小的艾草看着镜子里干净利落的短发表示很满意，这满意一直持续到上大学。
那时，艾草受不了不能轻松自如穿高跟鞋的刺激，加上两个闺蜜时不时拿她的头发说事，再加上默先生的那句“长发绾君心，绛晨，为了留一头长发，如何。”
艾草终于决心开始留长发。
两人就这样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边走边停，也算走过了一个山头。
“这是松针糖，你尝尝，很甜的，还有松香。”艾草小心翼翼的撇了一根松枝递给穆子堂。
松枝上的松针叶根部凝结着点点白色分泌物，看着像秋冬时节，黎明时分凝结在树上的薄霜。
这段旅程，更像是艾草在一点点驯化穆子堂，少年好像变得越来越听话了，他学着艾草的样子舔食着上面的白色颗粒。
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吮吸着上面残留的甜味。
“很好吃，对不对。”
或许是周围清新幽静、偶有鸟鸣、时时还有几缕阳光透过针叶林的缝隙投射到身上的环境使然，或许是艾草期待他认同这味道的眼神太过强烈，穆子堂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可是无任何添加剂，大自然原样赠与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不像城里，加工的步骤越多，越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东西就越贵。”穆子堂的认同让艾草的话也渐次多起来。
“这从另一面也说明了城里的物质生活要远比乡村好，难道你从没向往过五光十色的大都市？”城市少爷一听这话就不干了，他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小骄傲。
艾草想说不向往，可她脑海里却闪过艾奶奶的殷殷期盼，还想到默修闫也是从城里来的，不知哪天也会回到那里去，她一下就没了语言。
“看吧，你还不是想去城里，不然你不会这么刻苦读书，连假期都不放过。”少年脑门上顶着一撮被皮筋捆绑着的刘海，再配上一本正经的脸，总带着一丝莫名的喜感。“好好跟着我舅读书，我想跟他读他还不定教我呢，等考到了京都，我罩你。”
艾草当时只当这话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少年却一直记在心上。
有时候，爱上的人比被爱的人可悲，可悲就在这里，有些事，有些话，爱上的人一直记得，可被爱的人却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冬日的太阳总是走得很快，两人简单吃了点艾草带的饼子当作午餐，就又开始匆忙赶路。
穆子堂很想问还有多久，还剩多长的路要走，可几次犹豫，当他看到艾草仍旧轻松的步伐后马上偃旗息鼓，认命跟上她的步调。
越往上，路就越窄，到最后连路的轨迹都寻觅不到了，只能凭艾草的经验和直觉。
“啊，嘶~”在灌木丛里穿行，总免不了会碰到带刺的枝叶，穆子堂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吃懂时尚的亏。
看着因破洞牛仔裤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刮痕，穆子堂好看的眉峰微皱了一下。不过却在艾草发现之前又快步跟上了她。
后面弄出的动静，艾草都了如指掌，她没想到这人还挺能忍的。
艾草暂时先放下赶路的事，低头在灌木丛里寻觅着。
“你丢东西了？很重要吗？告诉我是什么，我帮你找。”穆子堂拖着两条伤腿，亦步亦趋的跟着。
“你在前面那块石头上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好。”艾草没法专心，直接开始赶人。
穆子堂凤眼一瞪，心安理得的坐到了石头上。
艾草扒开树丛，不放过每一个向阳湿润的地方。
穆子堂看着这人像动物世界里的小兔子一样，竖着一头不知什么时候被灌木丛弄乱的短发，这边藏一会儿那边露下脸的模样。
不知不觉就被她的活力感染了，虽不知艾草在找什么，不过他不顾身上的伤口也开始在灌木丛里穿行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