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晴朗无云,偶有微风拂过。腊月底正是寒冷之时,所谓的微风也比一般时节的风势强,拂过脸庞,会有微痛的感觉。然而,这些对于此刻走出梁府的秋映菡和梁允觉来说,都不值一提。
秋映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想到街上的热闹,当然十分愉悦。梁允觉得以和她单独相处,心情也妙不可言。
他虽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是在早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莫名产生一种想要亲近对方的感觉,清新中含有淡淡的激动。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说话也不流利。他心里明白,自己无疑喜欢上了眼前的秋家小姐。
秋映菡对他根本没那些意思,也懒得跟他说话,总是自己走自己的路。梁允觉一边跟着她,一边想着该怎么和她搭话。毕竟,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若一直保持沉默未免太可惜了。
要知道,那些长辈们为了延长他俩独处的时间,特别允许他们不必回来用餐。而且在这大中午,一点也不热,适宜出行。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想办法争取怎么行?
就在他准备鼓起勇气对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秋映菡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
梁允觉没有料到这突然的变化,刚想好的话题一下就吓没了,只有面色通红地呆看着她。
“我……”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红?不会中午吃噎住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拍拍背?”秋映菡见他目光呆滞,脸部赤红,说话也说不上来,才问道。
梁允觉道:“我……你回头是要做什么吗?”一语道尽,顿时感觉轻松许多。他实在想不起刚才要说的话,只好转移话题,直接问对方。因为他刚才发现对方回过头,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
秋映菡“哦”了一声,指着前面的路问道:“走哪一条可以到街上?”
原来,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朝左,一条朝右,看样子都比较长。秋映菡几乎没来过城南,对这些大小的路径并不十分熟悉。前夜来到这里,也是走大道来的,不曾到过梁家。
梁允觉虽然住在城南,但是未必识得城南的路。一来,他极少外出;二来,就算离开梁府也多坐马车,车内紧闭,如何看得清车帘外面的路?因而,当下他左看右看,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他红着脸道:“其实……其实我也……也不知道……”
听了他这句支支吾吾的话,秋映菡有一种崩溃感。
这小子居然认不清自家附近的路?
路痴?他可以去死了!
她愤怒地想道。
也难怪她这么生气。她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一玩,可是对方却是一个不认识路的傻子!这样一来,她不仅得自己探路,还得分一部分心思看住身边这个人。如果他走失了,一定走不到自己家门。这就好比带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时时得提防他走丢。
天啦,早知道会出这么个情况,之前就该找梁老头要一个带路的下人。
梁允觉发现她脸上沮丧无奈的神情,自然明白怎么一回事。他道歉道:“对不起,我没能帮你的忙……”
秋映菡忙道:“哎,算了算了,不认识路也好,探起路来更有意思。”她最讨厌和别人罗嗦,说话图个爽快利落。反正她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所以不用顾及什么形象,或装出文雅的样子。方才她在梁府做出乖巧的模样,主要是为了撑秋家的颜面。现在都出来了,旁边就这么一个傻小子,她才不怕。
说到傻小子,也不知道那个傻子现在怎样,是不是已经在牢里待着了。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所以心里有点忧伤。
梁允觉才发现她直率无畏的性格,与在府中的表现大为不同,正觉得有趣。可转眼又见她神情哀伤,好奇她到底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忍不住道:“你不必伤心,不管什么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这种不明不白,没头没尾的话让秋映菡一懵。她笑着问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伤不伤心的?”
梁允觉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你才这么悲伤的吗?”
秋映菡道:“谁说我悲伤了!你看我像那种悲伤的人吗?我看,你不光头有点傻,就连眼睛也有问题。”
梁允觉见她精神奕奕,不禁心里疑惑:她刚刚明明神色黯然,心里不开心。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其实,他确实没看错。只不过,对于秋映菡来讲,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刚才她担心,但是也就那么一会儿。她不喜欢过分纠结一件事,只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她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圆形方孔,正面刻有“大唐德兴”四字。她朝天弹起这枚铜钱,而后伸手攥住,摊开玉手一看:大唐德兴。她静静地说道:“正为左,我们就走左边。”
说完,她就朝左边那条叉路走了过去。梁允觉急忙追在她身后。
“你丢铜钱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你认识路吗?”
“不认得。”
“那不就结了。”
梁允觉被她这话堵住,不知能说些什么。秋映菡又道:“既然我们不知道路怎么走,周围又没有人家,我们选任何一条路都没差,还说什么草率不草率的?之所以掷铜钱,是因为我每次遇到选择时,这一招都很管用,能帮我指明方向。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无法理解。”
梁允觉笑着,不做声。他虽然不太相信丢铜钱会这么神,但是觉得这位秋家小姐还是很可爱的。
两个人并排走着,秋映菡忍不住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她刚才就发觉这小子总爱盯着自己,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梁允觉被她揭穿,心里有点慌张,脸再次不自觉地红起来。他道:“我……我在想你叫什么名字……”
刚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急忙又改口道:“不是……我刚才……刚才想问你多少岁……”
“哦不不不……我其实……其实……”
他这一来二去,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因为心急而越来越红,看着就像一个醉酒之人。
秋映菡摆摆手,道:“算了,你别说了。”她轻步向前,索性把他甩在身后,不再理他。
左边的路刚开始略显狭窄,走着走着就变宽敞了。附近也出现了人家。
“你去问个路。”
秋映菡一点不客气,对着梁允觉直接发号施令。
梁允觉走在她身后,笑着答应“好”,就跑到前面一处人家,一个大叔正在门口坐着休息。
他脸带笑容,和他交流了一番,便回到秋映菡身边来。他气喘吁吁地说:“你……你……你判断的……还……还真对!前……前面过去……就是步行大街了。”
秋映菡自信一笑:“那当然。”也不等梁允觉歇息,就先往前走了。梁允觉目睹她自信的笑容,不觉心神恍惚,尚未醒神。
待他反应过来时,两人已距三丈距离。他只有跑着追上去,同时心里也在纳闷:怎么和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有些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