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来了，接踵而至的还有即将或是说已经开始执行的冬令时。
学校修改了作息时间，不过每天晚起半小时和晚睡半小时好似跟之前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倒是把早操时间改到上午的大课间这事，着实让我们这帮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高一新生新奇了有那么一阵子。
每天的早操推迟到了更暖和点儿的上午十点，可雷打不动的升旗仪式，还是在很多人还来不及擦去眼屎的周一大早，也就是那天早上，自己又见到了校运动会时国旗队里的那个学姐，她看上去依旧是如此地清爽干练，宛如那天伴着国旗冉冉升起的第一缕阳光，让人不禁陶醉。
还是那天早上，升旗仪式后的广播里，在文明班评比结果中十三班第一次扣分少于十分，不仅在高一年级中名列前矛，甚至放眼全校，都算得上是一个很给班主任长脸的分数，这也让我们全班度过了一个最有幸福感的周一，看来上周全班那检查还真没白写。
都说好事成双，那天的好事还真不少，而且简直是可以成堆。
先是上午大课间跑操的时候彭垚扭头冲自己笑了那么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让自己足足地愉悦了一个上午，后来中午和四班的足球比赛中，我们四比零大胜，算是报了上次零比二首败的仇，再然后，志云上次打羽毛球崴到的脚丫子竟然奇迹般康复了，我们也又可以在小院门口的马路上打球了。
夜自习课上，一个人还沉浸在白天的那回眸一笑中，感觉有些小情绪在心头跳跃着，于是，情不自禁第一次主动地和彭垚说了话。
“怎么了？”
她扭过头来，速度快得让人窒息，不大却充满灵动的眼睛盯着自己，一脸疑惑地样子。
“那什么……”
真后悔自己的手那么快，还没想好待会儿要说的话，就忍不住捅了前排她的后背，而且她扭头的速度明显要比预想中更快，在那个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要丧失语言功能了，慌乱中竟一时语塞。
“什么……”
听完，彭垚更是疑惑了，然后，像是随时准备好了迎接我可能会突然想起那个事情，又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转回了头。
“你想起来了？”
当我用还是刚才那个指头再次捅到她后背，她这次转过头来的速度更是快地惊人，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早就知道自己过会儿肯定会再叫她一次。
“对了，今天上午语文课上老师好像留了什么作业，我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看着她就这么又扭过了头去，自己却什么也没说，总有些不甘心，正恨不得抓耳挠腮的时候，看见一旁的同桌牙擦苏正在那儿翻着白眼默背着语文老师明天要检查的那篇新学的古文《烛之武退秦师》，自己灵机一动，就临时找了这么个由头来和喜欢的女生套近乎。
“哦，这个呀！今天老师留的作业是背诵……咦？这不你同桌正在背呢！”
开始，彭垚一脸的笑意，很热情地跟自己讲话的样子也让人着迷，可就是这个时候她也瞥见了牙擦苏正在背地直翻白眼，语气中不仅瞬间又一次充满了疑惑，而且更平添了几分质疑。
“哦……”
不够成熟的演技随时面临着被拆穿的可能，自己赶紧把这一声拉地尽量地又长又拐，好更充分地证明粗心的自己突然意识到答案就在身边的那种恍然大悟。
“都看我干什么？这课文这么难背，明天一早老师还要挨个检查，不赶紧背还看我，有病啊你俩！九月甲午，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氾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
突然听到自己被提及，又莫名其妙地被我俩这么盯着，正在自虐的同桌牙擦苏一脸的不爽，像他一贯那样，有些气急败坏地冲我和彭垚嚷了一通，很快又低头小声碎语地背诵起来。
无端地被炳汉坤如此严肃地训斥，感觉既好笑又畏惧，我俩就像是明明看着老师自己出丑却还要无辜被责骂的小孩子，赶紧扭头的扭头，低头的低头，然后再趴到桌子上还得捂着嘴偷乐半天。
第一次地主动和她聊天就此戛然而止，虽然简短且没有什么内容，但这已经足够自己又在心里兴奋上半天，兴奋之余，自己竟也学着一旁地牙擦苏翻着白眼背起了这很拗口的课文。像这样的古文言文背诵，之前语文老师也布置过几篇，每次，自己要么背个半生不熟，要么干脆不背诵，可这次，因为经彭垚之口说出，自己铁了心要背过。
夜自习课间，志云邀我出去打会儿羽毛球，正打得兴起，只见一个男生来到教室门口，然后不停地向里面张望，像是在寻什么人，出于意料的是彭垚很快走了出来，然后俩人有说有笑地在门口靠墙站着有一阵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本来挺高兴的，看到一旁这么一幕，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球也一直接不住，索性丢下志云一个人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不用上早操也不用升旗醒来就坐在教室里上自习的日子是那样地不习惯，迷迷糊糊中，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大家都在热闹晨读的场景有些恍然隔世。嘈杂的晨读课上，自己的心一样不能平静，我还在想着昨晚来找彭垚的那个人的身份，最好是她某个亲戚家的哥哥找她有事，或者是她之前初中时的同学过来叙旧，可千万不要是她的男朋友。
一个人正心神不定的时候，语文老师进来了，果然如昨天所言，她特地早早地过来就是为了检查大家的背诵情况。当语文老师说出会按大家的学号叫人随机抽查三个同学而不是昨天说的挨个检查的时候，班里很多人的神情都放松了很多，不过也不乏有些人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比如自己的同桌炳汉坤。
语文老师很仁慈，怕大家昨晚睡了一觉都忘了，正式抽查前，又给了大家十分钟的准备时间，于是，教室里的背诵声迅速响成一片，那感觉，好像顶棚都快被掀起来了。看着一旁马上背得就要口吐白沫的牙擦苏，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这种小概率的随机事件远远要比法不责众的大概率事件对他的威慑力更大。
十分钟过得如此之快，之后，张新豪第一个被选中，背完第一段就再没了下文，一看就是临时突击的，语文老师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李梅红第二个背诵，一路结结巴巴地背倒是能背，可这样太耽误大家宝贵的晨读时间，不得已中途被语文老师叫停，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轻松。还有最后一个幸运名额，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明显犹豫了起来，看着下面一个个头都不敢抬的我们，也是半天不敢再叫人，好像生怕下一个站起来的依旧背不出来似的。
当听到自己的学号44清晰地从语文老师口中说出的瞬间，自己仿佛突然被从梦中叫醒一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旁的炳汉坤因为侥幸没被选中，一会儿趴在那儿坏笑，一会儿隔着他那黑边厚框的眼镜不停地冲自己挤眉弄眼，小人得志的样子跃然于表，殊不知自己昨天晚上早已经把这篇《烛之武退秦师》背得烂熟于心，从那会儿语文老师一进门，我就巴不得她早点提问到我，可刚才她又说把普查改为抽查后，自己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下自己的学号突然被叫到，我才一下子意识到，这是自己等了很久终于轮到在全班同学面前表现才华的机会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精心准备了一个晚上，这篇课文自己本来就早已能倒背如流，在今天这个晨读课上，又经前面两位同学很默契地陪衬，整个背诵过程更是显得格外地流利，听自己依旧准确无误地背完最后一句话，语文老师终于喜笑颜开，不但立即当着全班使劲地表扬了自己一番，而且还要求大家学习我这种一丝不苟的精神，最后扔下一句明天还要继续检查而且是普查的话，一副志气满满的样子便离开了。
语文老师一走，班里暂时平静了那么一下，然后等大家都反应过来她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后，很快又再次响起了那响彻云霄的背诵声。刚才自己突然被抽中那最后一个“幸运名额”的时候，同桌牙擦苏估计怎样都不会想到，自己竟能把如此难背的新课文背诵地这样流利，刚才还想等着看笑话的他，此刻也已经无话可说，使劲竖着大拇指，对自己佩服得恨不能五体投地。
也算是漂漂亮亮地当着全班表现了一回，自己心里自然也是得意洋洋，其实，事后牙擦苏甚至全班很多同学都忍不住对我侧目这都没什么，我最想看到的却是自己一直喜欢的她能一样对自己投来欣赏和赞叹的目光，可惜的是，那天在喧闹的晨读课上，我安静地苦等了一个早上，坐在前排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