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1日星期五下午5时30分
南方小城,平湖市,一条十字路口附近。
欧亚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不慌不忙地骑着一辆明黄色的小轮车。
欧亚大叫着:“鲁少林,等等我!”那个被叫做鲁少林的人长得高大壮实,一颗光头在夕照下闪闪发亮。他听到叫声不但没停下来,反而立起身加速踩动起小轮车来。车子左一侧右一扭地像箭一般地射向前方。
欧亚停止叫喊,不服气地伏下身子加速追赶。
鲁少林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他们是朋友,又是对手。欧亚的学习成绩比鲁少林好,常常讥笑他是毛革卵,意思就是很差劲。
鲁少林反唇相讥他是白面馍,有好看不中用的意思。鲁少林的小轮车玩得好,技术高超,学校里一班爱好小轮运动的学生成立起一个小轮车协会,就选他做了主席。
后来欧亚也喜欢上了小轮车运动,想参加协会。鲁少林凭着手中的权力,三番五次阻挠他参加。气得欧亚直跳脚,找鲁少林理论。
鲁少林不屑一顾地说:“白面馍,你个小鸡崽身子要是摔坏了,你妈来找我,我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下午最后一节课,欧亚又去找鲁少林理论。
鲁少林仍是不答应,说:“你到处闯祸,这一次没炸死你,算你命大,下一次再来一次,我可保不了你的命!”
几句话噎得欧亚只有干瞪眼的份。
“毛革卵,看你逃哪里去!”欧亚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死命追赶。怎奈别人的速度就比他快那么一大截,看看追上了,人家一使劲就又窜出去老远。
眼看着来到十字路口,欧亚的家在十字路口右拐弯往南,鲁少林的家应该继续笔直走一段路后再向右拐。而光头却左拐弯向北骑上了高坡。
少年气盛的欧亚跟着光头左拐向北,上了高坡。
“好你个光头强,看你往哪里跑!”
等欧亚骑上坡,已是累得呼呼直喘。这里是条丁字路,欧亚四处张望,光头已没了踪影。
欧亚累得无力再追,便下了车,推着小轮车走路。路口上停着辆货车,货车上没有人。车门半开着,一眼就看见锁孔上还吊着把车钥匙。
欧亚已经走过了车门,但鬼使神差,转过身子又看了一眼,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四下里看看,没见到司机,就下了小轮车爬上货车。
他神气地坐在驾驶员位置上转动着方向盘,随后好奇地试着转动了一下车钥匙。
汽车轰地一下震动起来,吓得他赶紧松开手,把电门关了。
他跳下汽车,骑上自行车就走。还没骑上十来米路,就听得前面有人尖叫:“不好,汽车溜下去了!”
欧亚猛然一惊,心想:“不好,又闯祸了!”
等回过头看到坡下有一位老大娘不知危险,仍在慢条斯里地横着过马路,欧亚更是惊魂要出窍了。
欧亚回转身,急蹬小轮车赶上下滑的货车。
他记得车门是半开着的,他只要跳上驾驭室把手刹拉紧就行了。但是车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难道是自己下车时顺手将车门关上的?
他来不及多想,又急蹬几步,插到货车前面。欧亚深吸一口气,双手双脚同时用力,整个人弹了起来,直扑向老大娘。
在反作用力下,小轮车撞向货车。货车前轮压在小轮车上,吱吱地擦着地面,仍在快速地向前推进。
千钧一发之际,欧亚将老大娘推上了人行道。自己却跌倒了,左脚髁被压在车轮下。汽车停住了。
欧亚没感到疼痛。他看着被救的老大娘,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快救人!”人群中有人高叫。
锥心的疼痛涌上来,欧亚看着自己被压扁的脚髁,痛得昏死过去。
救护车大声地鸣着笛,赶来了。
2011-3-13星期日。上午。
医院病房。
欧亚坐在病床上,脚上打着厚厚的石膏。
欧文杰用调羹舀了一瓢粥递到儿子嘴边。欧亚侧着脸,斜着眼从眼眶上边看着父亲,没有张口。
“再喝一瓢。”
欧亚摇摇头。
“你吃这么一点怎么行?”
“我想吃油条包麻子。”
“不行!谁知道是不是用地沟油炸的,再说不容易消化,影响骨头愈合。“
“不,我要吃!妈妈说了,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一个月后就可以下床走路。”
“哪有那么快?”
“谁说没有那么快?”张风影身穿白大褂,挂着听筒进了病房。“用了我配置的药,没有接不好的骨头!”
昨日欧亚刚醒过来那会一副沮丧,什么都不肯吃。说没有了脚,变成个挠拐子,又难看,又不能骑车子,不如死掉算了。张风影好说歹说,才让欧亚相信会好起来。不想欧文杰今天又要往他的伤口上洒盐,还想不想让他好了?
“妈妈,爸爸不让我吃油条包麻子!”
张风影看看欧文杰,后者正瞪着她。她便说:“那东西现在不能吃。等回到家里我买给你吃。”
欧文杰一跺脚,长长地唉了一声。
欧亚得意地偷偷发笑。
同日下午。
七八个学生陆续涌进病房。班长江晖是个很清秀的少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他提着一网兜苹果走到欧亚跟前。欧亚反应并不太热情。
江晖:“你英勇救人的事迹,学校里都传开了。班主任要我先代表班里来看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鲁少林挤开江晖。他个子足足比江晖要高出半个多头。他大咧咧地说:“哈,白面馍,你这小子运气真好,救人的事怎么没让我碰上。你小子劲头没我大,身子骨没有我灵活。要是我救人,才不会受伤呢。汽车想吃馍?吃个逑去!”
欧亚看到他就有点气:“你车子骑慢一点,好事不就你碰上了?”
鲁少林不屑地说:“小子,你要是能骑快一点,汽车不就压不上你了嘛!”
欧亚是一肚子不服气:“你别吹,等我脚长好了,我一定超过你!喂,带好吃的没有?”
鲁少林:“知道你好吃,早晨我特意叫妈给你烙了几张饼。”
欧亚异常兴奋:“哈哈,山东大饼,我最爱吃了。快快!”
鲁少林打开纸袋子,取出几个保鲜袋,从中拿出几张薄薄脆脆的寻常面饼。欧亚抢过面饼,贪婪地一口咬下去,碎屑子嘣得到处都是。
欧亚“好吃,好吃。你们也吃!”
江晖拉开鲁少林:“来来来,别光吃了,还有正事呢!班主任要我告诉你,要安心养伤。学习的事,你不用着急。我们几个班委每天轮流来给你复述辅导当天上过的课。还派了时香给你抄写当天的学习笔记。”
欧亚:“不用麻烦你们班委干部了,每天叫时香把听课笔记拿来就行!咦,时香怎么没来?”
鲁少林:“腻腻歪歪的,见着就烦,给我赶回去了!”
欧亚一拍床:“怎么能这样?”
鲁少林眼一瞪:“怎么样?”
江晖连忙拉开鲁少林。
欧亚将吃剩的烙饼往床上一丢。
“不吃了,不吃了,拿回去!”
“不吃拉倒!”鲁少林捡起薄饼稀里哗啦塞进嘴里,风卷残云一下子全进了肚。
江晖:“看你们这一对,好起来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吵起来又像是冤家对头。何苦呢?”
欧亚:“不要你猫哭老鼠!”
江晖:“好好好,我不哭你这只老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当大英雄啰,不屑跟我们说话了。同学们,没事我们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