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战火蔓延，前程未卜
（一）
日子如细软，藏在每个人的怀里，它也不问谁同意与否，已然交叠着来了去了，在喧嚷与沉默间物华兀自转换着。
1937年夏天，将落的夕阳带着成丛的余晖，斜斜地照着太和寨的深宅大院。由于天气炎热难耐，李子炎吩咐管家，让家丁和佣人们把餐桌和饭菜都搬到树荫下的通风口处去吃晚饭。
李子炎正准备去正房搀扶80有余的祖母王氏出来吃饭，见已经17岁，长得如健美运动员似的大儿子李江城早已把王氏抱在怀里，迈着矫健的步伐出了正屋，身边跟着手拿芭蕉扇的张氏，贾氏和一脸羡慕、已经年满12岁的小儿子李宛城。
李子炎，诗纯，诗正连忙站起来，挪桌子，搬椅子，腾出一条路、招呼着将老祖宗放进竹椅里，一家人才纷纷落座，共进晚餐。
“哥，听说日本人又要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了，战火已经由东北三省蔓延到了黄河以北，这是真的吗？”李诗纯这些天一直心绪不宁，她日夜为当兵在外的夫君——王毅的安危担忧。
“是呀，如果日军渡过黄河，即可占领郑州，南下就直接威胁到了武汉，西可攻洛阳、占西安，直逼汉中，如此一来，中国的局势就岌岌可危啊！”李子炎皱着眉头，不无担忧地长叹了一口气说。
“最近女婿可有书信寄回来，他过得怎么样呀？这兵荒马乱的岁月，他一个人走南闯北的，又是个行军打仗的命，可苦了孩子你了，害得你成年累月的独自一人在家里守活寡、、、、、、”张氏心疼闺女，忍不住发牢骚，有点口不择言了。
“爹，不是说，蒋介石已经下令要誓死守住兰州坚决狙抗日军西进吗？战斗在5月22日已经打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这一仗。”浓眉大眼，喜欢舞枪弄棒的李江城沙哑着嗓音，用探询的眼光望着父亲的脸说。
“拿什么去赢这场恶仗？中方组织数次勇猛反攻，激战数日，可惜力不如敌，无功而返。兰州已经失陷了。盛怒之下，蒋介石将丢失兰州的爱将都撤职查办了，而且还将擅自退出兰州的龙慕韩阵前正法了，但是仍然无法阻挡来势汹涌的日军啊！6月6日，开封失陷，郑州近在咫尺，危在旦夕。”李子炎一脸无奈的神情，一家人的情绪都受到了感染。
“开封失陷了吗？郑州要是也保不住了可咋办？”张氏一脸惊恐，看一眼身边坐着的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也吃不下饭了。心里想，开封离唐河这么近，倘若日本兵打进了中原，以后的安稳太平日子可就过到头了。又想到常年在外地工作的丈夫李文炳，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样了？她的心也越发的沉闷烦躁起来。
诗正不知道安慰哪个家人好了，她放下碗筷，拽着一脸心事的诗纯说：“天真热，姐，走，咱两到外面吹吹风去。”
出了太和寨，穿过西小门，姐妹两肩并肩，低声细语地诉说着各自心里的悄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轮圆月悄悄地爬上了七间木楼的上空。
“姐，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心里压抑很久了，又怕问了惹你生气，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诗正仰着头，凝视着夜色里的那轮圆月，陪着小心、试探着询问。
“什么问题？请讲吧。妹妹怎么还和姐姐这么客气！”诗纯停下脚步，注视着面前清纯可人的妹妹诗正，常常地舒了一口气说。
“我姐夫，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这两年总不轻易露面，神神秘秘的，难道他现在已经不在中央军干了？”诗正收回仰望圆月的眼光，垂下眼帘，认真地注视着姐姐的眼睛说。
“是的，他已经脱离了蒋介石的中央军，加入了朱毛的军队。他说：‘中国的未来和希望在朱毛的手里’。这大道理我也不懂，人各有命，我只知道你姐夫是个干大事的男人。所以，我只能默默地等待，在等待与寂寥中安然度日，谁让我嫁给了一个有思想有追求的军人呢！”
“姐，爱一个人咋这么难啊！看看瑞华和你，我都不敢想，我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害怕的连谈恋爱都没有勇气了，哎！”诗正终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说起瑞华，我也有好久没和她一起聊天了，走，咱俩这一会就上楼去看看她呗。”诗纯抬头望一眼木楼窗口处散发出来的一缕昏黄灯光，说。
诗纯和诗正迈着轻盈的脚步，踩着月色一级一级就上了楼梯。
（二）
1938年5月19日，日军攻陷徐州，并沿陇海线西犯，郑州危急，武汉震动。
6月9日，为了阻止日军西进，确保郑州安全，蒋介石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置苍生于不顾，决定效法中国古代军事的传统兵法，水淹七军，以水代兵，炸开黄河堤防。经过实地考察，爆破地点选在郑州东北的花园口，让河水向东南方河南、安徽、江苏等地区泛滥，淹没敌军。
兵贵神速。第二十二集团军孙震部所属新编第八师承担决堤任务。他们选择三个地点掘开堤防，由于责任重大，薛岳、孙震等高级将领也坐镇郑州指挥。为保密起见，谎称日军快打到这里，派一个团执行警戒，把周围十华里以内的居民统统赶走，选定800名身强力壮的士兵，编成五个组，每两个小时一轮换，日夜不停，连挖四昼夜，才挖穿见底。时值涨潮时期，河深比堤外地面高，一经挖穿，口子虽窄小，而水势是从高而下，挖的人站不住脚，于是战区调来平射炮两门，对准缺口轰70余发，将大堤撕开两丈左右的口子。顿时，如天河倒悬，河水汹涌泛滥，一溃千里。
6月11日，滔滔黄水已将豫、皖、苏三省40余县荡成一片泽国。村庄、田地、房屋都被洪水吞没。致使89万人在决堤的滔滔洪水中丧生。
花园口决堤在军事上一定程度地达到了国民政府阻止日军西犯的战略目的，兰州之敌也遭受到巨大的威胁，以机械化部队和骑兵为主的土肥原师团陷入泥泞洪水中不能自拔，前后分离，给中国军队围歼日军提供了机会。***军趁势反攻尉氏等地，毙敌甚众。西进日军在决堤之后，搜罗门板等可浮水用具，纷纷东撤，狼狈不堪。为避免灭顶之灾，日军动用海空军力量帮助陆军后撤，使企图攻占潼关南下武汉，西占西安直逼我川陕抗战后方的战略设想化为泡影。
1938年7月里，一个悲喜交加的日子，李诗纯收到了一封来自川陕抗战后方寄过来的家书，所有的悲欢、牵挂固执在一展素帛之上，寸寸相思盈满了朴素的月华，至此一切的牵念便都落字为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