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如果叫完全小学，就意味着一到六年的初小和高小都有，孩子可以从一年到四年级的初小直升五年到六年级的高小。王清林就读的学校，就是一所完全小学。四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已公榜，王清林是全年级第一名。
学校召开家长会，总结教学工作并向家长汇报，以班级为单位，各科教师轮流交叉与家长见面。每一课的老师都要表扬王清林这个学生。最后由任国语课的班主任做全面总结，表扬了好多学生，也批评了成绩差又不认真学习的学生，其中最差的就是叫李大虎的人，每次考试都是最后一、二名，老师希望家长多配合学校督促他提高。这个李大虎的妈妈，是个身材不足一米五，很胖的女人，脸上的肉与脖子连成一体，把下颌拉长了，身上穿一件男士短袖汗衫，尽管衣服宽大，但还是遮不住圆滚的肚子。恰巧与王挺英坐在同一长条板凳上，听见老师不停表扬王清林，心里早就很不高兴，现在又批评自己的儿子倒数第一，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嘴用力把瓜子皮吐在王挺英脚上，斜眼看一看身旁这个王清林的妈妈，穿一身黑底白小点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带襻的皮鞋，白色短袜，正用笔在小本子上写什么，松软的头发耷拉下来，虽然没擦什么粉脂，怎么看都是一个大美人。李大虎的妈妈再看看自己，一条蓝布肥大的裤子，黑色布襻鞋，心里极度不平，便歪着头对王挺英说：“听我儿子说，王清林没有爸爸。”王挺英看一眼身边这个胖女人，没有回话，这女人又说：“是死了呢，还是不方便说呀？”王挺英有些不高兴的说：“请你不要说闲话，还是听老师讲吧。”不料那胖女人提高声音说：“哟，没有爸爸就没有爸爸嘛，是野种还是连当妈的都不记得是哪一个的了，还不好意思呢。”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王挺英身上，王挺英只觉得脸发热头很大，不知所措。这时班主任走来劝说：“李大虎妈妈声音小一点吧，这是在开会，不要这样子。”那胖子声音更大了：“怎么着，还不让说话了，告诉你，现在解放了，我儿子的爸爸是翻砂工人，我是在食堂的洗菜工人，我们是工人的家庭，是国家的主人，念书成绩不好又怎么样，只要有力气照样当主人。”因为用力过大，唾沫星乱飞，越说越来劲，看一眼低着头的王挺英又说：“我的儿子是有爸有妈的，可不像那些大小姐模样的人，生个孩子见不得天。”她这一闹，真真假假，老师也没办法，何况当时最流行的歌就是《咱们工人有力量》，大街小巷都听得到的歌声。
王挺英站起身，提着包，对班主任说声：“对不起。”转身冲出教室，骑上自行车飞也似的逃跑了。骑了一段路，冷静下来一想，全身都打冷颤，那大虎妈妈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工人，是主人，老师都怕了，今天这一闹，孩子以后会受气，被人看不起的，想到这里，王挺英的心缩成一小团，隐隐的感到痛。也没有回家，骑车直奔离家较远的另一所小学，那学校的校长，是王挺英中学的一个学生的父亲，所以很顺利办好一切手续。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地，受的屈辱也一扫而光。回到家高高兴兴把儿子表扬一番。又告诉儿子，五年级要到另一学校读书，小清林马上就问：“为什么要到另一个学校呢？”王挺英摸着儿子的头说：“你长大了，需要锻炼，新学校离家远，必须要早起，然后去乘公共汽车才可以到校呢。”儿子有些不太情愿说：“好嘛。”妈妈又讲：“一个人就得锻炼自己才能长得快，才可以成为男子汉。”小清林高兴了，说：“我成为男子汉，就可以保护外公外婆还有妈妈，对吗？”“对的，你长大了，我们都需要你的保护。不过保护不完全需要体力，更需要用知识，用科学知识，懂吗？儿子。”小清林点点头说：“就要努力读书，才能有知识。”妈妈在儿子额头亲一口说：“太对了，我的儿子真棒。”
王挺英在日记写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很伤心，但我也为李大虎伤心，他的妈妈没有文化……很可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