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东莞依旧炎炎烈日，终日在太阳底下烤晒，本就不白的他们快变成了黑炭。
第四天，终于看到有一个电子厂，在招普工，而且问了门卫，小西和表妹的年龄也可以，让在门外先等着，等门卫通知人事部后再进去面试。但是不收表哥，尽管门口的招生广告上也有招聘男普工。后来听门卫说，才知道，人家不收河南的，四川的，贵州的。因为这几个地方的人爱惹事，而且动不动就是群架，不好管理。
表哥一听这话，忍不住骂起娘来！还好说的是家乡话，人家听不懂，阿姨赶紧让他别再出声了。舅舅也说，他们时常遇到这样的事。
正在这时，门卫说：“让两个小姑娘进去面试吧。”小西心虚地看了一眼阿姨，阿姨给了小西一个肯定的眼神。表妹虽然平时胆子大，但真遇到事了，她还是嘻笑着对小西说：“表姐，你走前面。”阿姨看这情况，不得不再嘱咐几句给姐妹俩壮壮胆子：“怕什么？大胆的走进去，怎么问你，就怎么回答，不会的就说不会，大不了就是不收你们，你们再走出来就是了，也不会少一块肉，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们，咱不怕！”小西听了这话，心里确实是踏实了不少，可是心里还在想，到底要怎么面试？什么是叫面试？要做些什么？会问到什么？
人事部设在二楼，上了二楼后，正对着楼梯，有个前台，两个直发的美女一个在接电话，一个正在写着什么。小西走上去问：“您好，我们是来面试的。”“xxxxxxxxxx”那美女连头都不抬就说了一串，声细如发丝，小西都没听清楚，心想：应该不是跟我说话吧。于是没吭声，兴许人家正忙别的事呢。过了一会，那女的抬头说：“问你话呢？”
“没（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面试哪个部门？想做什么岗位？”那女的面无表情，烦燥地重复着。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部门和岗位，我们刚从老家来的，第一次出来做事，看到门口有招工－－－－－－”小西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那女孩子直接扔过来两张表：“把这张表填了再说吧。”然后自顾着照镜子画眉去了。小西只好作罢，接过职位申请表，给了一张给表妹，两个人填了起来。这时表妹凑到小西耳边，小声说：“表姐，你刚才的普通话说得好搞笑哦，‘你好’说成了‘您好’，人家又不是老人；还有‘不好意思’你都说成老家的方言了。”嘿嘿。
小西本来就觉得委屈，表妹再这么一说，心里就有点反感了，可是又不好发作，心想：这城里人怎么这么傲呢！管他呢，只要能进厂就好了。
姓名，性别，年龄，身高，文化程度，薪资要求，家里联系人及联系电话和地址，个人特长和爱好，备注。其中有两栏小西和表妹都不知道怎么填，一个是薪资要求，小西不知道要不要填，填的话写多少？一个是家里联系电话，自己家里没有电话。一看表妹，她也正看着自己，于是小西再次鼓起勇气，小心易易地问道：“你好，请问这里薪资要求这里填多少？还有这个联系电话，我们家没有电话怎么办？”
“你想要多少钱一个月，就写多少，电话号码必须要填一个，万一有事故发生，能及时联系你的家人过来。”刚才那个女的依然在画眉，嘴里说着话，间或斜了一眼小西填的表格，这时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过来，约她下班后去逛街，问有没有空？两个人便聊起来，不再理小西。小西一边打量着这两个女孩子，她们头发那么长，可是那么直，就跟电脑里拍飘柔的广告里明星的头发一样，直而柔，以后我发工资了，我也好好买点洗发水来洗洗。一身黑色的职业群装，虽然态度差了点，可是小西真的好羡慕她们，有这么好的工作。另一边，小西在想怎么填薪资，要多少钱一个月，不至于太高，也不会太低，另外家里确实没电话，又必须要填该怎么填？还说万一有事故，什么事故，到底会安排我们做什么工作呢？这一点有些让小西心里害怕起来。
于是想跟表妹一起商量一下，可是表妹已经全都填好了。还反过来笑小西说：“这么简单的你都要问呐！”小西接过一看，她薪资上写的是1000元，电话号码是34585845。一看就是瞎写的。于是小西硬着头皮问：“麻烦问一下，薪资这一栏我不知道写多少好，能不能不写？”
“可以。”
“那电话我家也没有怎么办？”
“那就写一个能联系得到你家人的。”
“你刚才说有事故是指什么？会安排我们做什么工作？”
“就是普通员工，生产线上的拉长到时候会安排你们做什么工作的。一般不会出现什么事故，写着作备用的。”另一个前台女生解释到，虽然也有些不屑回答，但是处于职业精神，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涵养。小西对她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感激了。于是在联系电话一栏写上了堂哥家的，接下来的特长一栏写下：爱阅读。
然后跟表妹的一起递给先前让填表的那个女孩，她看了一眼，跟表妹说：“谁是米兰？”
“我是。”表妹怯怯地答到。
“我们这的主管都没有1000一个月的，普工一个月300左右，加班多的话，可能会有400一个月，你做不做？”那女的还是一副脸冷冰冰的态度。表妹看了看小西说：“做”。
“那下午来报到，带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两张一寸的照片，另外再准备35元钱买厂服和厂鞋，然后给你们安排住宿，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哦”姐妹俩高兴地齐声答道.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还有没有别的事？”小西追问。
“如果你想再站一会，就再站会吧！”之前给小西耐心解释的第二位女前台说，然后两人在那笑着，正想继续她俩上街买东西的话题时，突然变得严肃规矩起来，低声对画眉的同事说：“主管来了。”然后一本正经的对小西和表妹说：“你们俩可以走了，下午来报告，明天上午来也行。”
小西跟表妹转身下了楼，刚才对第二位前台的好感也因刚才的情景变成了反感。一边下楼，表妹却还想着再四处转转：“表姐，我们去车间看看吧，看是做什么的。”
“别去了，我们不熟悉，也看不出什么来，阿姨还在外面等我们呢，先出去跟她们说一下情况。”小西终究是胆小些，如此提醒到。
“就看一下。”
“要去你去，我先出去了。”
“表姐，你这人真没劲，怕这怕那的。”表妹抱怨到。
小西没再理会她，径直出了厂门口，表妹又开始取笑她了“表姐，你刚才的普通话真的说得一点都不好，都是家乡话的口音，填个表都要问那么多，怪不得人家烦你。”表妹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小西直接不想理她，自己承认普通话是说得不好，平时除了语文课，和看电视，平时哪有用普通话来交流的。这时小西想起表妹填的电话号码来：“你那电话写的是谁家的？你们家也没电话呀？”
“你真笨，随便写一个呗，我才懒得去招人烦呢！”表妹得意地说着，“你猜我写的是什么号？”
“我哪知道”小西才懒得去猜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是挤对自己。
“我写的是34585845，相信我吧我不是我。”
“什么意思？”
“自己想去。”说完径自一蹦一跳就先跑出门口去了。小西突然醒悟，表妹还小，身份证是借的，自己没有证件，她就借此谐音在填表的时候，小小的调皮了一下。唉，真是无语了！
小西刚到门口，就看到表妹有说有笑地在讲述刚才小西冷遇的情景，说小西普通话哪里说得不好，怎么被人家凶了什么的。阿姨知道表妹的性格，知道小西又被表妹给气了，就说：“你别老是笑你表姐，人家至少敢去问，你也要学着点，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不懂就要问，现在要靠自己了。”然后转身过来问小西:“怎么样？”小西说：“不知道要做什么岗位，具体是什么产品，人家要我们下午或明天来报到，带上身份证和照片，另外备35块钱买厂服的。”小西简单地答道,“工资300一个月，加班多的话，就会多一点。”
“那你怎么想？”此时，阿姨心里面希望小西和表妹能定下来，在这里上班，这样就可以减轻一点负担了。小西也一样，能有地方收留她们就不错了，在这里用收留真的不过分，茫茫人海，陌生地界，想要生存，谈何容易？
“挺好的，就在这做吧，这几天找厂，人家都不要我们，好不容易有一家了，就在这安定下来，我看环境也还好，干净，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一个厂，人家能做，我也能做，阿姨，你觉得呢？”小西开始说得兴奋起来。
“那就在这做吧，你们俩进厂了，我也放心多了”，阿姨舒了一口气说：“走，咱们找地方吃饭去。”
“就在这里吃吧，对面有一家餐馆。”表舅说。
“好好好，吃完就去表舅那里拿行李，下午可以来报到，明天就能上班了。”表妹也附和着说。
“那就对面吃吧，完了，我们再陪你们去买点铺床的席子，洗漱要用的杯子、桶啊等等生活用品。”阿姨分咐着。
“那你和表哥呢？”小西关心地问阿姨。
“我们再接着找呗，我想去虎门那边找找，我原就会织毛衣，还是想进毛衣厂，这样工资高一点。”阿姨答到。
“哦”小西嘴上应着，可是心里却有点想哭的感觉，因为她意识到，从今以后，就得她跟表妹在这里相依为命了，也不知道虎门离这里有多远？怎么去看阿姨？她会不会仍自己在这就完了？阿姨似乎也看出了小西的担心：“没事的，等我们找到厂了，安定下来，再来看你们，或者我们可以写信。”那时候的通讯没有这么发达，只是有钱的大老板有大哥大，或者厂里装着IC电话。
“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伤感，赶紧点菜，饿死了，吃完好进厂。”表妹手里拿着筷子边敲边说，满脸的兴奋，一副无无忧无虑的表情。
小西不作声，心想着，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这会爸妈应该刚从地里回来烧中饭吧，哥哥和弟弟又在家做些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