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的妈妈自车站送走女儿，回家之后，一直都郁郁寡欢,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在家里看见什么都会想起小西。小西在火边做饭，煮猪食，剁猪草，扫地，拖地，洗衣服，就连挑水，担粪去田地里的活，也没少帮着干，如今家里少了一个女儿，走哪都是空荡荡的。各种自责，各种无奈，各种心酸，伴随着对女儿的思念，一起涌上心头。又不想在家里让两个儿子看见，时常趁着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地哭泣。
哥哥和弟弟自小西离家过后，也突然变得懂事起来。主动早起，帮着做饭，剁猪草，放牛，跟妈妈到地里去干活。无疑，小西的外出打工，对这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开的一家人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情感冲击。
一天，兄弟俩跟着妈妈去地里干活，一出门，就遇见了村里的欧婶跟刘大娘，欧婶上前一步搭讪道：“听说你家小西去广东打工去啦？”
“嗯，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刘大娘也凑了上来，一边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来，两手扶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平衡。
“走几天了，也不知道进厂了没有？”小西妈妈答到，满脸显示着忧伤。
“唉，真可怜，这么小就出去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都是上完初中，不上了就出去打工了，村头七斤狗家和果园老三的女儿也去打工了，她们是有人来村里招工一起去的。”欧婶讲述着村里相关的情况。
“唉，没办法，她不愿意读书了，也是看着我们没钱，心疼我和她爸才出去的，都是我们不中用。”小西妈妈呜咽地说着，强忍着泪水。
小西哥哥看不下去，便说：“妈，我们去地里干活吧！”大伙便散了。
小西妈妈一转身，泪水就掉了下来。兄弟俩一路沉默，谁也不说话。到了地里边，哥哥说：“妈，妹妹主要是因为我才放弃读书的，要不是我的脚不好，也轮不到她出去挣钱，以后妹妹嫁人了，有孩子了，她的孩子读书的事，我全包了。”他在心里暗自下着决心，眼里全是坚定的眼神。
“都怪我和你爸不中用，才让你们犯了难，跟着我们受苦，你的脚没给你治好，也怪我们没钱、没文化、没本事。”此时小西的妈妈听了儿子这么懂事的话，已经泣不成声，心里对几个孩子更是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12岁的弟弟在一边拔着草玩，虽然什么也没说，或者说他还不知道怎样去想像自己的将来，但是也一起感受着这个家里的变化，体会着爹妈的辛苦和无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注定这三个孩子是要在艰苦中成长起来。
待小西妈妈们一起从地里回来，看到奶奶在家门口等着。兄弟俩看到奶奶，赶紧迎上去叫：“奶奶”。小西妈妈也跟着说：“妈，你怎么来了？赶紧进屋。”
“小西什么时候去打工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她叔叔知道了，把我也凶了一顿，说‘这么小就让出去打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啦？你们没钱，也不问他借？’他听到小西去打工的消息，很生气。”奶奶激动的说，嗓门大得过路的人都听得见，不知道奶奶性情的人，还以为是在吵架呢！小西的叔叔，在另一个县城开了个理发店，专给男士理发，店里还卖些洗发水，香水，沐浴露等洗护用品，隔着小西家的村里有5个小时汽车的里程，偶尔给奶奶家打来电话，电话也是叔叔给奶奶装上的。小西家跟奶奶家也有三四里地的距离。向来奶奶也是不管这事的，小西出去打工，她虽然也觉得可怜，但是也没反对，现在接到小西叔叔的电话，一说，被凶了一顿，此时也变得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小西妈妈，一方面也是自己莫名被说了一通，正没地发泄；二是小儿子比小西爸爸（第二个儿子）有出息，心也比较偏向小西的叔叔。
小西妈妈本来心情也不好受，这一听，也是激动得不得了，但是作为儿媳，也只能忍气吞声，压着自己的情绪说：“小西这次走，也是走得急，我们也一点准备都没有，初六她姨就来说要去打工，说是后天初八就走，愿意去就准备一下，我这才去借钱的，都没有时间多思考一下，这孩子就走了。”奶奶了解情况过后，也不作声了。小西妈妈接着说：“这孩子不读书过后，也不想在家待着，一心想出去，只是没寻着机会，她姨来这么一说，就横下心非去不可，我们也没办法。但凡有半点办法，也不会让她出去挣钱的。”
“那你们家的人也是的，来了不说帮着劝她回去读书，倒来喊着出去打工。”奶奶再次责备道，这显然也是叔叔在电话里说的话，要不，奶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她自始自终都知道小西不读书的事，对于去打工也没说半个不字，只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时间，没有来得及跟奶奶告别。
小西妈妈听了这话，不禁生起气来：“小西不去读书，没有去参加中考，在家也待了一阵子了，她叔也不是不知道，也没见主动说一句要出钱支持她呀！”
“那你也没去问他借呀！”
“这上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个学期借了，下个学期又要报名费，而且年级越高，费用越贵，两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我跟她爹挣的只够生活费，不可能每个学期都问他借，只借不还吧？”
“说得也是，三个孩子都读，是挺困难的，也难为你们了，每天累死累活的干，也可怜你们，看你们累得这么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奶奶说着，眼角也流出泪来，她一方面，确实是看到小西家的情况，二是心疼小儿子在外做生意也不容易，只借不还，就算小儿子同意，她也不同意啊！接着继续追问道：“那她现在进厂了没有？”
“还没信呢，说是会打电话来，这两天也没碰到我娘家的人说，也不知道小西会不会打到她堂哥家来，你离她堂哥家近，有电话来了，你帮着接一下，跟我们说一声。”一提到小西，小西妈妈又是泪雨如下。
“嗯，晓得。唉，也是没法子，不过现在的人都出去打工，在家又累又晒的，还没钱。桥树的女儿，跟小西是同学吧，前几天也出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在外面遇到小西，要是在一起就好了。”
“真要是那样，也就好了，多一个人，也多个伴，在外人生地不熟的。”
接下来又是一阵的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兄弟俩听着奶奶和妈妈的对话，也只是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
“她爹呢？”奶奶问。
“跟见来叔一起去山里拉板子卖去了，还没回来。”
“唉，可怜他累哦，都是为儿为女。”说完又对着两个孙儿说：“你们俩要好好读书啊，将来找个轻松的工作，不要在家村种田种地，像你爹妈一样累！听到没？”
“嗯。”兄弟俩应着。
“那我走了，得回去做饭了。”奶奶起身向外走。
“吃了再走吧，”小西妈妈追出去。
“不了，她爷爷还在家里呢”小西妈妈不再作声，她知道，她奶不会留下来吃饭的，每次来小西家吃饭，都是陪着她姑姑（嫁在邻县的一个小村，在小学门口开了个小店）或叔叔（开理发店）来，要么陪着她大伯家的女儿来，也就是小西的堂姐（已嫁，在县里当老师，老公是校长，每次回来，都带东西去看奶奶），平时没事都不来，来也不会留下吃饭。她爷爷更是从来没进过家门，哪怕正好是饭点时间路过，因为小西爸爸是奶奶改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孩子，不是爷爷亲生的儿子，小西家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影响他的生活就行了，而奶奶，因为带着小西爸爸一起改嫁过来，小西爸爸小的时候不懂事，淘气，奶奶也少不了受气，所以小西爸爸在这个家是没什么地位，也不那么受欢迎的，所有的关心，都有一半是看热闹的成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