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前也经常要去各地走动,家中的地图是必备的。这些时日我都偷着将所有地图都搬出来找“天山”,可找了好多也未曾找到这个名字。地图上大多都是城市名,并无山名,偶尔有些著名的山,却也没有叫做天山的。
或许关于“天山”真的只是传说,并无此地。何况也不能断定齐俊宇就真的是去了天山,一切都是推测毫无根据,还是只有先期盼子浩哥哥能不能传来一些消息。天下如此之大,我又病体缠山,也不能贸然无目的前去,总要有所方向才好。
为了出行做准备,我每日也不再胡思乱想,静下心来安然休养,每晚也是很早入睡,只想着要保持足够的体力。又庆幸自己小时也学过骑马,出门倒也方便。
玉容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翻看地图都是要故意支开她去做事的时候才看,生怕她起疑心。若这家里有一个知道我要出门,我恐怕就是走不了的。我若要出门定然也不能大白天,肯定得半夜就走,为了到时不惊醒玉容,我还特意以自己无法安睡为由让她去给我买了些安神的药,其实这却是为玉容准备的。
余子浩一晃也走了十来天应该是到家了,元宵节那日林府虽然灯笼明耀焰火冲天,我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冷,父亲没在一切都变了样,我想这恐怕也是我今生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最后一个元宵了。
又过了几日,余子浩加急书件传来,虽仍是一番祝福思念之语,但关于齐俊宇的消息让我惊喜不已,我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可以去找他。
信中说,余子浩拿着齐俊宇的画象四处打听,确实有人见过齐俊宇。齐俊宇一路打听“天山”的方向,往临川方向去了。余子浩还在信中说他也问过许多人,说确实有“天山”这个地方,而且要去那里必须经过临川,但临川离天山也还有四五百里路。
我再查看地图,到临川与京城的方向不同,京城向北,临川向东。临川离我们这儿有两千多里路程,比到京城还远。可我觉得远不是问题,我似乎感觉那个地方就在眼前我瞬间便能到达,有了这个决心我更不在乎路途的艰难险阻。我此生也未去过别地,只当是在生命最后去旅游一遭也是不错。
我没想到玲儿也托人在四处打听齐俊宇的消息。若是余子浩的消息带给了我希望,而玲儿的消息却又将这希望生生地抹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让我似有跌入深渊的感觉。
正月二十那天,玲儿说昨天有一批商队从东方来,他们讲了一件事。春节前几天,离临川不远的小山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群贼人将一名骑马的青年劫杀后青年掉进了悬崖,那马匹倒在路边。
小山,悬崖,这都在我梦中出现过,难道齐俊宇真的遭遇了不测?玲儿话还没说完我就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若不是心中那强烈的意识支撑着我几乎就会死去。我想着即使他真的怎么了我也要找到他的骸骨,若是尸骨全无我也定要去陪着他。
我不能倒下去,必须坚强地活着。临川,我要去那儿找他。听了玲儿的话我心中绞痛难忍,但还是极力安抚着自己的心力求平静,想着休养几日养好身体好远行。
正月将尽,也再无下雪,这几日都太阳温暖和煦,微风轻柔,冬天的寒冷气息无一丝存留,春天正象朝气逢勃的少年般走近。我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个简单而轻巧的包裹藏在床下,就几件衣服两瓶药和一点碎银和一份地图。准备等明日丑时便出发,当晚我逞玉容不留意将安神药放在了她的茶杯里。
为了保持好的精神与体力,我很早睡了,玉容也睡得很早,她不一会儿便发出轻微的鼾声。丑时将近,外面月亮偏东也还未落下,如一弯镰刀挂于天迹。我轻轻地起了床穿好衣服梳了头发,为了方便出行我特意找了一套男子的服装。从床下将包袱取了出来,玉容翻了个身还说了句梦话吓了我一跳,我赶快连着鞋子钻进被窝,不过她很快就又开始打鼾,我又才起身,也顾不得叠被便出门去了。
我象个熟贼靠近了马厮,牵了匹靠门边最近的就出来。我怕马匹惊醒了府中的人,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将它的蹄子裹了,这样牵它出去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出了府门,我熟稔地上了马背,倒很想学着别人的潇洒劲儿扬鞭一挥疾驰而去,还是想着自己的身体未免受得了太急的颠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轻轻挥鞭催马不缓不急地前行,反正也还早,即使家人发现我不见也未必追得上我,而且他们谁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往哪儿去了。
朝着临川去的方向一路行着,路上坎坎坷坷过山涉水自不必说,因心中有着执念倒也未觉得有多累。渴了就喝山泉或是在路边茶棚喝白水,饿了便取出昨日让玉容烫的烧饼,累了若是有客栈就住客栈,若是没有就随便找处地方歇着。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远,未找到齐俊宇我定不会回头。一路上我也在想着家里的人知道我失踪不知会急成什么样,特别是玉容、清儿和玲儿,他们不知道该有多么伤心,可现在我也顾不上任何人任何事。
是我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也从未出过门哪知路途凶险,更不知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接近了危险最边缘。还以为玲儿为我寻来的药能如初神效,却不知这药渐渐地不起了丝毫作用。
我的速度并不快,三天后我行了近两百多里路,若是余子浩恐怕要行五六百里路吧。心也渐渐疼痛,或许是也未休息好太过劳累又一路颠簸,刍大夫配的药竟是吃了一点效果也没有。越往前走,心痛也越厉害,可我不能停下来,即使是路上走得慢些,我也还要是往前去的。我也无法预知自己能够撑多久,比先前速度放快了些。
心绞痛虽然是越来越有些厉害,可离临川越来越近,我心中象有一股巨大能量支撑着不停往前赶路。就这样行了二十几日,我终于到了临川街上。我虽疲惫不堪心痛难耐,但强撑着拿着齐俊宇的画象见人就打听,有一家小吃店的老板说确实在年前见过此人,当时他饿了来吃碗面条,也向老板打听天山怎么走。老板大致跟他讲了一下,可就在他走后两日,就有人报官说前面不远的山上发现了一匹死马,现场有血迹。又问了些过路的人,说当时有人看见一群蒙面贼人追杀一名书生,那书生从马上掉下来后无处可逃,最后掉入悬崖。我强忍着快要流出的泪水和纠痛的心脏问小店老板,那些贼人可有抓到。他说那些贼人估计是外地来的并没抓到,官府对此案也就不了了之。加上这么久也没有亲属到官府要人,尸体也未找到。
我也往那山上寻去。虽然我心中已经确认那被杀之人确实是齐俊宇,我也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他,可我要到那山上去,我到底去做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我想再去确认一下那山是不是我梦到的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留下任何物体。
顺着小道一路前去,已然来到那坐发生过凶案的小山脚下。我抬头去看,那山上几处岩石,树木稀疏,山也不是很高,虽刚过冬天,山上倒有些绿色。根据街上人们的描述,又回忆梦中的情形,确定就是这座小山没错。
小山虽不是很高,但路还是有些陡的,凭我现在的力气没办法骑马上去,更无气力牵马。我便将马系在了路边,想着这样爬上去反而要轻松一些。我也真是只能用爬的了,到了此处突然感觉象一个皮球顿时被划破了表皮,里面的气几乎全部消失,只剩下最后的一点气力。
爬到快要临近山顶时我实在撑不住了,想着歇息一下再爬,便往地上一坐,直觉天眩地转眼前一黑,我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姐姐,姐姐......”是清儿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果然是清儿,他正用水壶给我喂着水,满脸的泪,我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姐姐......”清儿的哭声震荡在空旷寂静的林子上空,我看清楚四周景物时发现还在这座山上,原来这不是梦。
“清儿,你怎么来了?”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年竟找到了我,这里离家可是两千多里路啊,他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姐姐你好傻,你好傻啊......”清儿哭叫着,紧紧地搂着我的身体,也不回答我的问话。
“你怎么来的?”我又问。
“玲儿姐姐告诉我说,你肯定是往天山找俊宇哥哥去了。我们一合计,还有什么事会让你偷着离家出走呢?”清儿一边哭着一边说。
我想玲儿果然是聪明,可她为什么又允许清儿这么小的孩子来找我呢?
“玲儿怎么能让你来。”我不无责备地说。
“不怪玲儿姐姐,我偷着出来的。”
“也不多说了,你扶我起来吧,我要去山里面看看。”
清儿知道劝我无用,便听话地扶起我又往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