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动间,宽袖浮动如水波,风姿氤氲,青衫磊落间,温润明眸依稀,望定云臻,其笑淡淡。
云臻心头悸颤,为那温润清水般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温柔。皇甫沅澈走到她身边,站定,伸手帮她拢了拢被扯乱的衣襟道:“夜里风凉,小心些!”声音温润如碧水,流淌着春天的气息。
云臻没有说话,任由他玉白修长的手指隔着布帛摩挲她的肌肤。两人温情脉脉的画面看在皇甫战铭的眼里,心头比吃了黄连还哭,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回荡,皇甫战铭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更是青筋暴突,骇人的很!
皇甫沅澈无声无息的完败对手,所持的不过是云臻夫君之名罢了,就因为两人成亲,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的靠近她,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不用压抑自己的心意。胸前衣襟平坦如新制,皇甫沅澈收回手,淡然的抬起头,看向这个觊觎他妻子的男人,温润的目光倏然一变,宛若清透纯净的碧水中染上一点墨迹:“七弟还不回府吗?才成亲三个月便让公主独守空闺,你就不怕她一恼之下,跑回翎羽国继续当她的女将军吗?到时候估计七弟你只有领着千军万马到战场上找媳妇去了!”
皇甫沅澈嘴边扶着清淡的笑容,宛若暗夜中绽放的昙花,短暂过后便消弭不见,明明半是轻笑半是打趣的话语,却让皇甫战铭浑身一震。
“太子忧国忧民,我战王府的事儿就不劳烦太子了!”皇甫战铭面色阴郁,话语之间明显有些僵硬。
皇甫沅澈轻笑着拂了拂衣袖,道:“你战王府的事儿自然不需要为兄操心,只是为兄与你皇嫂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事儿,你非得拉着臻儿闲话家常,为兄这事孤枕难眠啊!”
皇甫战铭面上阴郁更甚,皇甫沅澈不动声色的宣誓主权,划开了他与云臻,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僵硬的低下头,不情不愿的抱拳:“既如此,本王就不叨扰了!”皇甫战铭转身欲走,目光却留恋的看着云臻。
云臻抬头正好看到他眸光中的隐忍,轻声唤道:“王爷请慢!”
“你……”皇甫战铭看了一眼兀自赏莲的皇甫沅澈,他仿佛世外客,又像是人间主,明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存在感却很强大,皇甫战铭不得不顾及他的存在,“太子妃还有什么话说?”
云臻转身看向月色空朦下的湖泊,默立良久,方不急不慢的说道:“王爷的赌局,本宫应予了!”
皇甫战铭眼前一亮,欣喜之色流露,再开口时,声音轻缓了许多:“我一定会赢的!”不仅赢得江山,也要再次赢得你的心!
皇甫战铭离开之后,亭内只剩下云臻和皇甫沅澈,云臻将视线从一汪绿水中收回,疲惫的道了句:“我累了,回吧!”
云臻转身朝亭外走去,皇甫沅澈却没有动作,抬头看向远方,黑夜中,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知看向哪里?沉默片刻,声音缓缓流泻而出:“身在帝王之家,位居东宫,从一出生我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成为那至高无上的人,孤独的人间客,我一生都在苦命挣扎,不想被困在权贵之门里。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想要这天下,如果得到天下就能拥有你,那么我将倾尽所有,去争,去夺,去算计,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天下,我要的只有一个你而已!这万里江山,锦绣山河将是我为你编织出的最华丽的盛装!”
一粒石子入水,水纹漠漠,平静的湖面上泛着涟漪点点,一荡一荡,一涟一漪,皆可化做一个人的影子,隐隐然隔着浮生的距离。云臻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的站着,用无声的疏离拒绝着他的心。
皇甫沅澈叹息一声,手指着那巍峨宫门,继续说道:“我一生都渴望从此门中走出,如今眼见着就要走出,你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我便知再也走不出去了,也罢,刀山血海,耳鼻地狱,这是我选择的路,至于你,或去尽头等我,照亮我的山河万朵,或站在我身边,安静的看着,让我知道这条孤独无边的路上还有一个你!”
句句柔肠,寸寸真情,云臻却只觉得心情沉重,凭什么她就非得承载他的人生:“走出还是选择困在其中都随你,我会选择从中间挖个坑,你们的恩恩怨怨王权争夺,不要加上我!”仰头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云臻拍了拍皇甫沅澈的肩膀,哄小孩似的,“乖,别闹了,洗洗睡吧!”
长风入亭,墨发锦袍为之伴舞,皇甫沅澈收回空朦的视线,转而看向云臻渐行渐远的身子,笑意爬上眉梢,低喃道:“你以为你逃得开吗?”他也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
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室的昏黄,撩开珠帘,出水芙蓉屏风上倒映出一道婀娜的身影,屏风后,水雾氤氲,花香扑鼻,云臻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一个黝黑的脑袋。长发挽起,被一根白玉簪子别在脑后,露出一段细腻柔光的皓颈。薄雾氤氲,她的双脸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红唇水润,宛若玫瑰泣露,诱色非常。
闭上双眸,安静的靠在木桶边,雾气染上她挺翘的睫毛,像是覆在叶上的霜,又像是抖落在花上的雨,细碎的开门声打破一室的静谧,睫毛无声颤抖,宛若蝴蝶振翅,拨开云雾,一双漆玉灵眸夹杂着轻愁淡淡。伸手撩了撩盆中的水,脚步声靠近,云臻以为是绿芜又进来送水。
“绿芜,水够了,不用再送进来了!”良久没有等到回应,云臻不禁抬头去看,隔着屏风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走近,瞧那轮廓绝对不是绿芜。眉头一锁,声音变得短促有力,“什么人?站住!”云臻的心提到喉咙口,目光如X光线紧锁在那越来越近的暗影上,手缓缓伸出,去摸屏风上的衣服,突然眼前暗影闪动,云臻的手刚摸到衣角,肩上便多了一把长剑。
“别动!刀剑不长眼!”
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人摸不清来人是谁,云臻收回手,安静的坐在盆中,水波荡漾,水面上的花瓣一荡一荡的,云臻想要转头,却感觉到颈边一痛,一道血痕抹在她如玉的脖子上,血水溢出,顺着她滑腻的肌肤流入盆中。
云臻淡淡看了一眼肌肤上的血痕,一派镇定的问道:“你想怎么样?”
那声音道:“要你的命!”
“我的命?”云臻轻笑着,眸光闪烁,“想要就拿去吧,不过在这之前能让本宫把衣服穿上吗?本宫毕竟是太子妃,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尊严,本宫可不想死后被那些污秽的眼睛看光身子!”
“太子妃可真是聪明,但是你以为我会中的诡计吗?若是别人,我尚且会满足她的要求,可是太子妃你嘛,抱歉,我拒绝!”那人纹丝不动,“娘娘那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我若放任你穿衣服,恐怕死的就是我自己了!”
云臻目光一闪,知道她使针的人不多,能自由出入皇宫,又对自己起了杀意,这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一侧头,看着那人手上包扎的伤口,云臻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你家主子可真是心急啊!一而再的对本宫下杀招,真当本宫死了,她的那些丑事便无人知道了吗?”停了一下,云臻缓缓转过身去,看向身后黑衣蒙面的男子,笑的狡黠,“左统领白日刚受了五十大板,夜里便来我这麟趾宫溜达,当真好兴致啊!”
身份被揭,那人也不再隐藏,面罩一拉,正是白日里砍伤黑毛的左鹰!
“太子妃真是好眼识,居然一眼便认出左鹰,既如此,左某也藏着掖着了。左某与太子妃无冤无仇,怪只怪太子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左某也是奉命行事,黄泉路上娘娘好走!”身份被识破,左鹰并没有太大的震惊,反正过不了多久,眼前这人不过是具尸体,知道再多也说不出来。
云臻伸手撩拨盆中的花瓣,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宫倒是不吝惜这条命,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只是本宫这条命你要不起!”
左鹰还在困惑她的话,下一秒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剑。云臻淡淡的抬起头,看向云臻身后的红袖,笑的水纹微颤:“白日里本宫便认出你,你以为本宫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左鹰面色一沉,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锋芒,冷声道:“太子妃好算计,可惜就是不知道左某手中的剑和姑娘手中的剑谁的更快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困兽之争,就算你畏惧死亡,你家主子就不怕身败名裂,被处以极刑吗?”云臻摇头叹息,真是个愚蠢的男人。
左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硬着头皮说道:“到时候我们都死了,谁会知道?”
“你倒是对月妃忠心的很,可是人太愚蠢!”云臻也没了跟他磨蹭的性子,“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是想活命,就好好呆在她的玉芙宫,少耍些阴谋算计!”
手指一弹,轻巧的弹开肩膀上的长剑,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左鹰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晚上会做噩梦的!”云臻调皮的说道,转头看向红袖,“红袖,这人碍眼,丢出去吧!”
“是,奴婢遵命!”红袖手中剑一收,提着左鹰的衣领,顺着地面拖了出去,完全当垃圾处理,走到窗边,手上一用力,将人丢了出去,窗户一关,反正窗外有人候着,不用她操心。
云臻挑眉看着红袖的动作,有些讶异的发现她家红袖居然是个大力士!
感觉到云臻的视线,红袖淡淡的开口:“水有些冷了,奴婢再去打些热水来!”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洗好了,一会儿便出来!”云臻挥了挥手。
红袖点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