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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说话间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刘宝祯定睛一看,正是中午在酒楼上同桌而食之人。刘宝祯心中暗想,正恐丢了你这个眼线,不想竟自己闯了出来。此人定是记着中午在酒楼上争桌的过节,来此寻衅的。倒要看看他是怎样的作法。只见那个年轻人走到老汉面前,眉宇间露出一股煞气,对老汉说道;

‘此些须小钱儿不足道哉,老爷我也不放在眼里,只是尔等三五耍弄便收了钱,也太便宜了。你且将钱放在场子之中,你我各施手段,看谁抢在手里,这钱就归谁所有,你看如何。’

老汉道;

‘你这年轻人也须讲些道理。酒楼掌柜的明明是赏给我们的辛苦钱,如何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来,硬生生就要劫了去。’

‘老儿,此言差矣。钱者,天下之共物也。哪里分什么你我。强者取之,弱者与之,这便是所谓的道理。你以你的功夫邀赏,我用我的本领取钱,这有何不可呢。你若心虚,只管舍了钱去,我不赶你。你若逞强,便拿出些手段,你我走上几趟,见个输赢。’

老汉还要争辩,却听身后有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师傅,你别再跟他争竞,让我来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大的本事,说话这么狂气。您闪开了,我来玩儿他。’

说话的人正是这一家人中那个胖大的粗汉。只见他把小褂甩掉,露出一身的健子肉。来到场子中间一站,双手插腰,叫道;

‘挑事的那小子,你过来。这么狂气,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那个叫阵的年轻人双手抱架,满眼含笑,上下打量着粗壮大汉,突然举掌猛劈大汉的天灵盖。这是一个虚招,只要粗大汉一还手,无论哪里出了空当,便成了年轻人袭击的地方。粗大汉看那掌恶狠狠劈将过来,却脚下生根,纹丝不动。眼看那掌将将挨近,忽然用右掌上迎,拨开来掌。那年轻人看无懈可击,右掌用力推出。眼看就要打在粗大汉的肋上,只见那粗大汉身子略微一扭,刚刚闪过。二人插招换式,打在一处。看看打过二十多个回合,不见输赢。看得出那为衅的年轻人有些急躁,忽然跳将起来,一个饿虎扑食,一掌拍击下来,其势甚是凶狠,眼看就要捱到粗大汉的头顶,却见那粗大汉猛然一个狮子摆头避开,顺势左手一掌击出,正奔那个年轻人起掌的空当。那个年轻人已然收式不及,躲掌不开,肋上重重挨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那个年轻人应声飞了出去。围看的人们惊呼一声,纷纷闪避,那个年轻人重重地直摔在街心上。只见那年轻人就地滚了几遭,翻身跃起,二目瞪圆,恨怒难抑,‘仓亮亮’抽出半截宝剑,想一想又插了回去,一跺脚,转身去了。刘宝祯暗想,这粗汉子看似鲁笨,出手倒是干净利索,且好快的身法,倒是不可等闲视之之辈。那个年轻人自负轻敌,自讨苦吃也在情理之中。

老汉站回到场子中,对围观的众人躬揖道;

‘得罪了。一场小误会搅了各位爷们的雅兴。今日天色晚了,就散场了吧。明日再来伺候爷们。’

说完自去收拾东西,人们也纷纷散去。

刘宝祯忖道;看这撂场子卖艺的一家人,行事到是规矩本分,不像邪恶之徒。那年轻人狂傲不羁,邀强逞凶,霸道无礼,非善类也,倒是不可不防。如今那年轻人受伤而去,若真应着此人,看来今日夜里应当没有事了,且回衙禀报县大老爷知道便了。于是似是闲逛,溜溜达达绕回后街,叫开县衙后门进去。来到二堂,知会役人通报,见了县太爷,将所看到的情形一一禀报。县太爷命人叫来师爷同议。不一会儿,师爷到来,原来是一个面目清瘦,个头不高,慈眉善目的老者。县太爷让刘宝祯又述说了一遍,询问师爷有何高见。师爷捛一捛花白的山羊胡儿,沉心想了一想说;

‘身在江湖之人,心谋深远,不可以常人行止度之。在下以为,为确保城里平安,既有预算,就当谨慎安排,以达万无一失之效果,方为上策。还请大人钧鉴。’

县太爷无语良久,方道;

‘好吧。既然师爷有这层意思,那就好好筹措一下。衙里虽然说有二十几个衙役,真正能够捕盗捉贼的也就那么三五个,而且都是土窝子,凭的都是一股蛮力,没有什么真本领。听刘壮士说,他所见之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极有本事的。我们就是真的布下包围,又如何能够捉得住。此乃费尽思量所在。’

师爷想一想,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人,在下看来,我们是否将这二十几个人分成若干伍,每伍三俩人,各备火把,散于正街要冲附近,独放开一个胡同,在胡同深处下网。待贼人到来,各处火把齐明,衙役齐声呐喊,惊那贼人走无人把守胡同口,直坠网中,便可一举成功。’

刘宝祯听了心中暗笑,真真迂腐到家了,可又不便说破。县太爷抚掌笑道;

‘好主意。真不愧人称小诸葛。好,就依师爷所说去准备。刘壮士,你埋伏在酒楼附近,一旦有些动静,赶快出来策应。’

刘宝祯只得依计行事。告辞出来,回到自己房里,做自己的准备去了。

众人各自准备妥当,捱到初更,分头行动。刘宝祯在酒楼前走了两遭,看那酒楼和相邻店铺,都是二层楼房,觉得高且无攀着的地方,既有轻功也定然不好入内,不是贼人所走的道儿。又绕到酒楼后身,乃是一片高大的瓦房,左邻右舍的样式相仿。想那贼人若来,必经后面的瓦房而进,于是便将身影于临近的一株大榆树后面。直直捱到四更天,看看还是没有动静,这时便有人沿街击掌,这是撤围的信号。衙门里的公人,三三两两磨磨唧唧埋怨着陆续回了衙,刘宝祯又呆了半个时辰,看看确实无事,方回衙休息。

第二天近午,衙里传下话来,白天休息,晚上值夜。刘宝祯起来洗漱已毕,吃了些东西,又从衙门后门溜出,绕到酒楼前面。看酒楼里出出进进,客人仍是不少。刘宝祯信步进了酒楼,留神酒楼客人有无异样。走进二楼,忽然看到昨日那个挨打的年轻人,正和一个身材瘦消的中年汉子对饮。刘宝祯找了一处背对那个年轻人地方坐了下来,听他们说些什么。二人推杯换盏只管吃酒,却无闲话可言。吃了一会儿,那个中年汉子要如厕,酒楼伙计自带他下楼进院去寻厕了,那年轻人自闷呆呆吃酒。刘宝祯见也听不到什么,又怕酒楼伙计催饭,便也下楼出来,找了对面一家茶馆,要了一壶好茶静候。

刘宝祯一面慢慢喝茶,一面静观对面酒楼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个年轻人和那个瘦消的中年人从酒楼出来,中年人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和年轻人也进了这家茶馆,要了壶茶,喝了起来。刘宝祯唯恐被那年轻人认出,伏在桌上假寐。只听那年轻人说道;

‘那老匹夫午后定要在这酒楼前边撂场子,望师兄助我一臂之力,打散这些鸟人方除我心中恶气。’

就听那中年人说道;

‘师弟如何如此计较。他们学了一身的武艺,却要出门卖垅打把式卖艺过活,已属不易,已经现了我们武林人的大眼。不象你我,凭了身上的功夫,手头时时都有些零钱用。他们是些摆不上桌面的小人,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莫耽搁了大事要紧。’

刘宝祯听了心中一震,侧耳细听,那俩人却又改换了话题,聊到闲逸的笑话上去了。

起了晌,刘宝祯又坐了半个时辰,看那一家人依然没有来,知道是一家老实人家,为避麻烦躲了开去,也就付了茶资,回衙去了。到了晚上,在师爷的安排下仍去酒楼蹲守。

刘宝祯知道,如果是白天遇到的那两个人夜来行窃的话,今夜必然有一场恶仗,因为那个年轻人实实是一位斗狠的人。刘宝祯收拾停当,从衙里找了把佩刀,用布裹了,背背百宝囊,悄悄来到昨晚藏身的那棵大榆树下隐了身子。

此时正值暑夏天气,虽然已经入夜,可是仍然闷热难当。蝉儿声嘶力竭地嘶嘶啦啦的鸣叫着,着实惹人心烦。这夜虽没有月光,可天光皎皎并不显得那样黑。数十步间,能看出对面来人的轮廓。

刘宝祯委在树下闭目养神,却注意着街上的动静。看看将近四更,忽然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渐渐走进。刘宝祯知道这是有功夫的人才能有如此的脚步,忙从树后探出头来侧目看去,只见两个黑影轻飘飘走了过来。刘宝祯看这两个人的身形,便知道就是白天看到的那两个人,便悄悄退了两步,隐在一家门洞里偷覻。只见那两个人走近大榆树停下,稍做辨别,其中一个三下五下便上了树,快捷如猫。那人在树干上前行几步,飞身跃上道南的瓦房,落在房脊上,悄无声息。刘宝祯暗自叫道;好俊的功夫。另一个也飞身上树,也从树上跃上屋顶,些许有些声响。二人在房顶伏身静观了一会儿,找准酒楼的方位,又西移了一家,重又伏于脊上。刘宝祯趁那二人迁动之时,也一蹿跃上大榆树,又从树上跃上屋顶,一样悄无声息,伏在房顶观察那二人的动静。

那二人伏了片刻,躬了身子走到房屋的前坡。一个贼人趴在房檐处,向下探身去看。刘宝祯看到机会,一个健步蹿了过去,不等在一旁躬身守护的那一个反应,便一脚猛踢了过去,正中那人屁股。那人猝不及防,一个前抢扑下房去。若是常人,这一前扑必然摔成重伤。而那人确有功夫,在空中就势一个前翻,可是因为冲力太大,已然翻不过去,扑通一声重重摔了一个屁敦儿,站不起身来。房顶趴着的另一个正在诧异,也被刘宝祯一脚踹下,扑通一声摔在月台上。宅主听到动静,变了声色大喊;

‘快来人哪,有贼了。快来人哪-----’

刘宝祯拔了佩刀,跃下房来,直奔月台那个贼人而来。月台上的贼人摔得不重,翻身跃起,拔剑和刘宝祯战在一处。几个回合下来,刘宝祯已经掂出那人的斤两,不过泛泛而已。刘宝祯不想伤他性命,卖了一个破绽,待那人抢进来时,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前解了贼人的汗巾,把贼人捆了个结实。院中另一个将将爬起,尚不能走动。刘宝祯飞身上前,也一脚踹倒,解了那人的汗巾绑束了。刘宝祯叫道;

‘这家主人听了,我是县衙的差人,为捕盗而来。现在贼人已被捉住,你可放心出来,去开你家大门,叫进外面的差人,一同带这贼人见官。’

那家宅主听得捉了贼人,方战战兢兢出来。见了刘宝祯持了刀站在那里,仍然怕得不行。抖抖索索绕过刘宝祯去,叫了伙计去开大门。不一会,呼啦啦进来一帮衙役,灯笼火把照似白昼。看到院中果真绑了两个人,刘壮士无事一般站在一旁。衙役中有一个班头说道;

‘刘壮士真是好本事,不费吹灰之力便捉了两个贼人,照这捉法,不出十天半个月,把贼人就拿光了。伙计们,先把这两个贼人锁了,回衙交差去了。’说完向刘宝祯一拱手,说;‘刘壮士,您先请吧。’又转身对宅主说;‘我们为你把贼人捉了,护了你的大财。兄弟们都忙了两天两夜了,你也得慰劳慰劳吧。’

宅主连连作揖,说道;

‘班头说得是,待到天明,小老儿备得礼物,赶去衙门呈谢。’

‘这还象句人话。兄弟们,带人走了。’

一行人押了贼人高高兴兴回衙门去了。县太爷听说今夜果真捕了贼人,一面称赞师爷高策,一面询问捕盗的经过。当听说只有刘宝祯一个人在酒楼院内捕到的,不禁大为惊奇。随后把刘宝祯叫进来,细问了一回,不禁以手加额,说道;

‘这是老天赐给我的福星啊。’转而笑着对刘宝祯说;‘刘壮士不出我之所料,果然是一名武功了得的英雄好汉。小县有你这样的人才,何愁不靖。本县决定正式聘你为三班大班头,统管衙内三班人众。你不必参加日值,三班人众任你调用。饷银么,月饷二两,和师爷同奉。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刘宝祯躬揖谢让,说道;

‘小人是一介草民,不敢攀此厚奉。且妻儿老小都在家中悬望,小人在此也不得安生,还望太爷可怜放归才好。如有用到小人之处,只传片言,定赶回来竭力奉效犬马之劳。’

‘刘壮士早有退隐之心,这极不妥当。当下苟有小获,距域内安靖尚远。若刘壮士隐退,一旦盗烽复燃,岂不难安百姓之心。壮士思念家人,乃人之常情。衙里负责在就近县衙处找几间房,且接了家人暂住。待以后找到城里有合适宅院,再买上一处安居如何。’

刘宝祯不敢再寻托词,只好谢过县太爷,留下来做公。

第二天,酒楼东主果然亲自送来谢银百两,好酒十坛儿,酬谢昨夜护店的辛劳。县太爷代衙役们谢过酒楼东主,将大锭换了碎银,分散给众衙役每人二两,刘宝祯首功,加奖十两,余者入账进库。衙上做了一席便宴贺功。

没过几天,县衙里的总管果然在附近寻了三间房子,供刘宝祯居住。刘宝祯找了几个衙役帮忙,将房子收拾干净,又向县太爷告了假,回家接了老婆孩子来住。岳父母割舍不下家中产业,又嫌住所狭小,执意不肯来同住,也只得暂时分离。夫人王氏自此亲做粥鬻,侍候一家人的生活,反倒辛苦了许多。这一年,刘宝祯长女已经七岁,长子四岁。

刘宝祯闲暇无事,在院中习武消遣。长女大丫头和长子玉儿在一旁看了,比比划划模仿,煞是稚嫩可爱。刘宝祯无事,便教之规范。两个孩子虽然不大懂得,只觉得好玩儿,却久学而乐此不疲。慢慢两个孩子也有了一些根基。

将将立秋时节,天气依然炎热,大田里棒子孕苞,高粱吐穗。就在这个时候,韩庄一带接连发生几桩盗案。乡里保长不敢隐瞒,赶紧报告县衙。县太爷闻报,忙招刘宝祯和师爷计议。师爷捛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眉头微蹙,说道;

‘此案分明是上次捉到的贼人之余党,畏于刘爷虎威,不敢公然在县城搅闹,故躲在城外小镇骚扰。尤为可恨。此乃地阔人少之所在,现实又是青庄稼没棵,易躲难寻,非得眼线不可破案。刘爷以为如何,还请畅言其详。’

刘宝祯心中暗想,韩庄盗案,也就是些当地的鼠盗蟊贼所为,怎么又和武林人勾连起来,却不妥当。可在县太爷面前,不便分析,便只诺诺连声。县太爷知道刘宝祯不爱张扬,有话也宁可存在肚里也不会轻易出口,便思忖了一会儿,对刘宝祯道;

‘宝祯既为公人,有话便可直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详,以众人之议总要胜过一人所思。宝祯有何良策,可说出来一听。’

刘宝祯本不想说话,只想依照太爷的分派做事即可。而今县太爷问到头上,只好回道;

‘回太爷,师爷方才所讲不差,须得当地眼线帮助,方好查得明细。我想带一名熟悉当地情况的弟兄,实地勘察,了解盗案的前情后果,看看有何线索,再禀报太爷定夺。不知如此安排是否可行,请太爷明示。’

县太爷点点头说道;

‘这样也好。宝祯,在外行事不必拘谨,放开手脚去做,出了任何事情,都有本县做主。’

刘宝祯垂手喏喏,退出堂来,自去准备不提。

第二天,刘宝祯依照太爷吩咐在账房支了五两银子,挑了一个叫张能的衙役,乔装改扮,作佣工模样,直奔韩庄而来。

韩庄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村镇,三四百多户人家聚拢在一处,弯弯曲曲的也有数条街道。主街两侧青堂瓦舍,住了数十户有钱人家。这个村镇上最有名富户人称‘李五和’,乃是李姓五兄弟的五家买卖。有一家药铺,名叫‘太和堂’;有一家饭庄,名叫‘聚和轩’;一家当铺,名叫‘仁和莊’;一家烧锅,名叫‘信和居’;一家酱醋房,名叫‘义和坊’。这五间店铺就是李家五兄弟的产业。这李家五兄弟当年随父自山东来,也是有根基的人家。数十年前避难来到这里,买地建屋,重操旧业,开了这几间买卖。先是苟延残喘,后来因买卖公平,东西地道,渐渐红火起来,才有了这若大的家产,成了一方富户。村镇上还有三家做粮行生意的,人称东王西柳正中韩,生意十分好做,其富不下‘李五和’。村镇上还有开布铺的,开小饭铺的,卖清茶的,其家富庶远不能和这几家相比。村镇上还有两家客店。村东口的一家叫高升客店,店主姓黄;村里的一家叫宜宾客店,店主姓张。两家营生也都不错,也是村镇里好过的人家。这几宗盗案,大多就发生在这几户家里。

刘宝祯和张能进了镇子,找到高升客店安顿好住处,和店里的伙计闲聊,一一寻问几宗盗案的情形。那伙计也是爱说,添油加醋地说的活灵活现。再一追问细节,却是牛头不对马面,其说难圆。刘宝祯回到炕上躺下,心里细细盘算了一回,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刘宝祯和张能找到村镇里的乡里、保长勘情。那乡里说道;

‘村镇大户人家不少,数将起来约有二十来家,首屈一指的富户,当数太和李家。药材全,生意营罩的面儿大,有的竟从百里之外过来取药。东家人好,能扶危济贫,人们都叫他‘李善人’。他家兄弟义和李家为人最为刻薄,为了斤斤两两就和客户争竞,分分毫毫都看得珍贵,且出言不逊。客户碍于他家祖传技艺无人能及,做出的醋和酱油无人能比,尤其他家大酱,堪称一绝,因此不好和他反目。这次遭了劫盗的就有他家。-----’

保长接口说道;

‘遭了盗劫的也不尽是大家富户,东街孙秀才家,除了一处大宅外,将将一无所有,也是坐吃山空的主儿。这次也遭了劫盗。东西倒是没有丢什么,他媳妇把人给丢了。这是一对老夫少妻,媳妇又有几分姿色,不知怎么就着了道儿。-----’

‘我看那娘们早有外心----’

‘那可是胡说。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眼一抹黑,她能有啥外心。我看是贼人劫财不着才劫了色,常言道,贼不走空么----’

‘二位不必争竞,先说案情要紧。还盗劫了那些人家。’

乡里说道;

‘除了这两家,还有东街粮行王家,中街仁和当铺李家。王家自报现银一百余两被盗,仁和李家自报失银二百余两。我觉得李家失银更多,只是怕丢人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刘宝祯又问;

‘这两家失盗又是什么情景。’

乡里说道;

‘这两家失盗有些特别。主家没有见着盗贼,也不是暗失,是主家悄悄将银子放到村外一棵大柳树下,送与贼人拿走的。’

刘宝祯听了诧异,问道;

‘这又是怎么个情形。’

乡里说道;

‘义和李家先是遭了盗。报案说是盗贼用了迷香,老夫妻正睡不醒,第二天起来才看到柜门打开,里边的银子不知去向。和我报了案后,没过三天,仁和李家早上开门时,看到门缝挤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要五百两银子,晚上送到村东口那棵大柳树下,如果收不到银子,来日找上门去,杀人放火,鸡犬不留。李家接了这字条十分害怕,不敢怠慢就送了过去。隔日粮行王家也收到了字条,也要银五百两,也是晚上送到村东大柳树下。王家不敢怠慢,也赶快送了去。送去多少就都不知道了。贼人根本就没有露面。’

‘以前这里出过这样的案子么。’

乡里又说道;

‘那是常有的事,哪年不出几宗。就说上年吧,至少不下十宗。不过都是小偷小摸,危害不大。不怕您不爱听,这些案子就从来没有破过。要不怎么越来越汹呢。’

保长也附和道;

‘是啊,出了事不报不行,可报了衙门又破不了案,只是长了贼人们的气势,我们都懒得报了。’

刘宝祯道;

‘你们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想过什么办法没有。’

乡里道;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各家自顾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各顾各的而已。’

刘宝祯沉思片刻,说道;

‘在下倒是有个主意,说出来二位听听行不行。你们将村镇住户做成联保,一家有事,周围策应。贼人看到大家抱了团儿,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此,可保村镇以后安定无虞。’

乡里保长听了问道;

‘这是如何一个联保法,说出来听听。’

刘宝祯道;

‘此法就是由大户人家出头,牵扯十几户人家为一保。富者出些钱物,贫者出个丁壮,每日夜里备有一餐,丁壮吃罢晚饭夜巡防备。一旦有风吹草动,一处鸣金,四周策应,贼人必然惊走。如此方保无虞。’

乡里保长相互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说道;

‘办法倒是不错,只是这需要些钱物,如何筹措。这些富有之家,让他出些钱粮,比死了亲爹还要心疼,如何肯出。这是第一大难。’

刘宝祯道;

‘这些富户,成百成百的银子能让贼人掠去,就不能拿出十两八两的做联保吗。这里还要二位反复陈述厉害,软硬兼施,方能奏效。二位先盘算一下,估个数目,也好和各家各户去说。二位莫嫌辛苦,这是利民大事。这个联保要尽快行动,若今日成组,夜来便可见效了。’

乡里保长无奈,只好捡了富户,挨家挨户顺说。刘宝祯和张能住了高升客店,寻访当地有无地痞无赖,近日行径如何。一一问得,记在心中。

到了晚晌,乡里保长喜笑颜开地过来,说了走家串户的经过,讲了大多人家都为盗贼猖獗担忧,愿意出钱联保的事情,已然筹得碎银数十两,三家粮行愿承担夜巡人丁的米面等等。贫苦丁壮也都踊跃参加,也是为了一顿饱饭。为了减省支度,众家商议,自愿参加的丁壮,每夜只五六人巡夜,几日轮回一次,经年不散。丁壮们看常年有的做,倒也高兴。只是锣跋一时没有着落,要等明天去县城方能购得,今日只能找了几块破犁铧片应付,今夜便要行动了。

刘宝祯听了十分高兴,说道;

‘今夜首次做起来,还要二位多辛苦辛苦,勤查勤看,使这些夜巡之人不得偷懒,捱过几日,丁壮习以为常,方可多歇。’

乡里保长连连应诺,回去准备了。刘宝祯自有准备,和张能回高升老店休息去了。

到了下晚,来住店的客人渐渐多起来。除了几辆赶脚的马车,偶有徒步的过往客商。刘宝祯站在店舍里,透过窗户向外注意看着,他要看看有无可疑之人进住。看了半日,也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方倒头睡去。张能正在亢奋,哪里睡得着,坐在铺上吸烟。到了起更时分,刘宝祯起来,叫了张能一起到灶上,要些吃食吃了,又回房睡下。直到将近三更,刘宝祯叫起张能,对他如此这般地安排一番。张能笑了笑,从客店寻了一根棍子,径往街心而去。刘宝祯束紧衣服,遂往东街道口蹲守。刘宝祯刚刚站定,就听街里凄厉之声大作;

‘有贼了,快来人哪。有贼了,快来人难----’

随着喊叫,一个破犁铧片激烈敲响,随着多处也敲响了犁铧片,继之喊声四起,村镇里热闹起来。刘宝祯正抱肩而笑,忽然看到道北一处胡同蹿出两个人来,慌慌张张向村镇外跑去。刘宝祯一震,即刻追了上去,看看就要到庄稼地边,刘宝祯已经赶到,大喝;

‘好贼,哪里走,爷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说罢一个健步蹿过去,飞起一脚,正踢在一人大腿上。那人哎哟一声栽倒在地,爬不起来。另一个哪里还动得。两腿打颤,身后如同有人拽着一般,硬是迈不动脚步,口中直叫‘饶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刘宝祯上前将其掀翻,解了他的腰带缚了。将另一个也缚住,象捉小鸡一样提了,走向村镇中去。来到村镇街口,远远看见一些人正围拢在一处,吵吵嚷嚷着说话。众人见刘宝祯提了两个人走过来,错愕之中不再言语。正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见刘宝祯来到众人面前,将手中之人掷在地上。借着月光,人们看到这两个人正是五里铺的有名的无赖惯盗,一个叫做罗大光,另一个叫做高小宝。乡里保长忙问原委,刘宝祯就把在村头捕捉二人的事说了一遍。保长对着众人说道;

‘看看,看看,你们以为这是玩儿呢,埋三怨四的,是不是逮住贼人了。大家既要吃这碗饭儿,就不能怕辛苦。以后还要多警醒着些,这也是为了这一村子的人呢-----’

保长唠唠叨叨地训教这些巡夜之人,越说越上劲。刘宝祯叫过乡里,嘱咐他寻个处所,将两个贼人看好,待天明以后,送至县衙公办。刘宝祯自带了张能,回高升客店睡觉去了。

第二天,村镇顾了一辆大马车,拉了两个贼人,乡里保长跟随。二人一是押送,二是进城购买锣钹之类夜更使用的物件。几家大户的主人喜笑颜开,恭奉着差官也送出村来,送别之时,呈上纹银二十两,说是让二位公爷买双鞋穿。刘宝祯辞让不要,张能却挤捱上前接了,揣在怀里。

刘宝祯辞别众人,一行人押了大车迤逦而行。走过数十里,来到一片沙岗。只见这里沙包一个连着一个,道路低矮狭窄,两边杂树丛生。刘宝祯心里暗想,这个地方如此荒僻,正是强人出没的好去处。不说商客农人尔等,就是我等走在这里,虽然不会出事,心里也会毛竦竦的。刘宝祯心里正想到此,前面道儿上忽然从一边坡儿上跳下一个人来,拦在当中。只见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黑扎扎络腮胡须,重眉大眼,一根大辫松散地盘在颈上。此人小褂儿短裤,一身利利索索,身上却没有任何物件。只见那人满脸笑意,抱拳当胸,朗声说道;

‘听说刘宝祯刘爷从此路过,特意赶来拜访。不知几位里边哪位是刘爷,请过来说几句话吧。’

刘宝祯看此人面貌和善忠厚,言谈之间不像有歹意,稍稍心安。只是在这荒凉所在,又是拦路留人,不得不加些小心,于是在车尾高声答道;

‘在下便是刘宝祯。朋友,请让过大车,有话我们在后面来谈。’

那人听了果然飞身跳上岗坡,让出道路来。刘宝祯看到此人有些功夫,便将身上东西都给了张能,告诉他压车快走,自己在后面周旋一下便会赶来。张能接过东西,紧跟在车后去了。

刘宝祯见大车渐渐去远,方对那汉子说道;

‘朋友,我们素不相识,不知台下有何教我。’

那汉子依然笑着,声音洪亮地说道;

‘刘爷既无牵挂,就请林中一叙。请。’

刘宝祯昂然挺胸,跟着走上沙岗树林。来到一处空地,那汉子站定,刘宝祯也在不远处站下。刚要说话,只见那汉子抬手击了几下掌,四面八方从树后现出几个人来。刘宝祯举目观看,其中为首的是一老者,约摸五十多岁,身矮体瘦,精神矍铄,赤手空拳。脑后一根花白细小的小辫儿,长不盈尺。另外还有三个年轻人,高矮胖瘦不一,手中各持刀剑。看年纪,两个在三十岁上下,一个二十刚刚出头。再加上面前的大汉,一共五个人将刘宝祯团团围住。刘宝祯看在眼里,心不慌,气不短,神情自若,但暗自却加了小心。刘宝祯说道;

‘不知各位朋友是哪条道儿上的,邀我到此,不知有何见教,请道其祥。’

那老者操着尖细的嗓子说道;

‘你这小子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讲武林规矩,接连伤了许多武林中人。今日访你,就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道行,也敢在这地面上造次。来来来,是走拳脚呢还是比兵刃,怎么个死法由你挑。’

刘宝祯微微一笑,躬揖说道;

‘长者先,幼者后,自古传载。在下延延晚生,安敢簪越。还是老前辈说了算。老前辈请。’

‘好小子,嘴上有功夫,占香香不吃亏啊。大郎,你给我教训教训他。’

站在刘宝祯对面那个拦道汉子,抱拳应道;

‘是,师傅。’又对刘宝祯说道;‘刘爷既然没有兵刃,咱们就动动拳脚吧。请。’

说罢在下手位站定,蓄势待发。刘宝祯轻步移身,和那汉子走平,说道;

‘这位英雄既承师训教导在下,还是先上手吧,休慢了你师傅的训诲。请。’

那汉子也不谦让,遂跃步行走,寻个门户,一拳晃过,就势抢身进前,连攻三掌。刘宝祯看得真切,脚步轻移,并不还手,避过这三掌。那汉子用了踩梅花桩的步子,闪展腾挪,如影随形。刘宝祯巡了八卦行步,快似流星,二人跟的很近,却总是挨摸不得。一个紧追,一个紧行;一个慢赶,一个慢行。二人赶了十几遭过后,刘宝祯气不涌出,面不改色,脚步依旧轻巧飘逸。那汉子总不得手,心中便有些焦躁,额上淌下汗来。刘宝祯行进途中,忽然一个回身,反和那汉子打了一个照面,突发快掌,上下左右连攻数招。那汉子猝不及防,仓促接手,左遮右挡,脸上、肩头早挨了两下。好在刘宝祯无意伤人,并没有用力,所以并不甚重。那汉子遭此一創,险些跌倒,羞了个大红脸,不觉恼怒,还掌猛攻。刘宝祯跳跃躲闪,并不还手。那汉子焦躁,出掌更猛,掌上呼呼挂风。刘宝祯不急不躁,仍然闪转躲避。那汉子连连猛攻却不得手之时,刘宝祯看个破绽,从那汉子的拳隙中蹿过,顺势拽了那汉子的衣衫一抖,那汉子便仰面摔倒在地。刘宝祯转回身来,说道;

‘这位英雄承让了。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说罢过来相扶。那汉子不待刘宝祯近前,一个鱼跃翻身站起,还要相攻。那老者喝道;

‘住手,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一面笑吟吟走上前来,说道;‘果然好手段。我行走江湖这许多年来,还真的少见有你这样的功夫的,老朽今天开了眼了。来来来,待老朽陪你走几合。刚才拳脚已经看过了,我们再比比兵刃。你是玩刀还是玩剑呢。’

刘宝祯说道;

‘不知老前辈要指教哪种,悉听尊便。’

那老汉笑了笑说道;

‘真有你的,好硬的嘴功。那就玩玩儿刀吧。’

说完从围着的那三个人里要了两把刀,扔一把给刘宝祯。刘宝祯接过刀来,在手中掂了掂,抱刀站到下位候着。老汉握刀在手,随手舞弄一回,舒展一下筋骨,而后站定说道;

‘小子,有什么本领你就施展吧。’

说罢身子一晃,举刀直劈过来。刘宝祯倍加小心,不去硬磕那刀,一个闪步,借势用刀去推来刀,顺势将刀锋粘住,一边依八卦行走,一边左推右进缠住其锋。那老汉没经过这种战法,一直被动延捱,攻又攻不进,想抽刀又抽不出刀来,没有还手机会。刘宝祯缠了老汉的刀,推挡进退,紧随对手之势,一味纠缠。老汉初始为势所迫,集中精力去阻遏刘宝祯的攻势。时间一长,看刘宝祯并不长攻,又不漏一丝破绽,只是紧紧缠了刀不放,方知吃了他的套儿。心想破除之法,又一时无计可施,心里不免有些着慌,额上渐渐渗出汗来。刘宝祯行走得快,他便也须快。刘宝祯行走得慢,他就象被拉住一般前行不得,渐渐脚步便有些散乱。刘宝祯看出那老汉渐渐有些不支,倒怕时间长了累坏了他反而结怨,便加紧缠势,转而忽然刀法一变,直掠老汉的手腕。那老汉一看不好,为保手忙弃了刀,身子往后坐去,一下坐在地上。刘宝祯顺势缠了刀,将刀挑飞,正落在旁边那个年轻人面前,遂也弃刀在地,上前去扶那老汉。老汉满面涨得通红,口中叫着惭愧,顺着刘宝祯的腕势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说道;

‘真是好功夫,好人品。兄弟,我服你了。你老弟年岁不大,倒有侠客风范。见了真人不必怕丑,道个名姓给你知道。某家姓陆名宽字一含,排行老七,江湖道上人称陆七的便是----’

刘宝祯听罢赶紧躬身施礼,说道;

‘原来是陆七爷,得罪得罪。没承想是您老人家,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哎,说什么得罪包涵,都是小老儿没有出息,犯了老毛病。说句不嫌臊的话,从小时候起就是性急爱争竞的毛病,要不怎么就起了一个‘宽’字的名字呢,就是时刻警醒我宽以待人。又傍了‘一含’的字,也是戒我遇事对人要多容让些。今天不想又犯了这毛病,倒了栽了一个大跟头。哈哈哈哈。’

刘宝祯问道;

‘老前辈如何知道会在这道上相遇。’

‘嗨,哪里是知道。前些时候有朋友告诉我,说永清出了一位了不得的武林人物,还是个抓出办案的官人,‘皮人’侯栽在他手上了,给抓进了大牢。我听了心里就想,‘皮人’侯这小子是有点手脚不干净,也不至于进了班房啊。后来听说你们都没怎么过招儿,就拿了‘皮人’侯,‘皮人’侯也是一个有名号的人物,这么干净利索就被拿了,心想这人该有多大本事啊,一时激起我的好胜之心,就想会会你。恰逢这几日无事,便赶了过来。昨个打听县衙里的官人,说你不在衙里,来了韩庄办案,就尾随过来。昨个我们就住在宜宾客店。夜里就听说拿了贼了,知道你今天必定要送犯人入城,这里又是必经之路,所以就在这里等候。果然就碰到了。哈哈哈哈----’说到这儿,陆七爷忽然问那两个三十上下的汉子;‘刘爷的货在哪儿呢。’

只听有人回答道;

‘都在南边道边儿上,分毫不少。’

陆七爷笑着对刘宝祯道;

‘不是我心胸狭窄,一是怕这些人自己走去,万一出点儿事对不住朋友,二是怕万一斗狠,骑虎不下,这些人搬来救兵,就是不是,说起来也是官匪相斗了,又如何说的清。所以连车带人一处收了来。现在说开,兄弟可不要见怪啊。’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刘宝祯听了心中一震,幸好没有斗狠伤人。至此也不好说什么,好在平和了事,也没大必要计较了。陆七爷脸儿红红的,又笑着说道;

‘兄弟,我有意要亲近一步,不知兄弟是否肯赏脸。’

刘宝祯已知其意,笑道;

‘老前辈但有驱使,尽管吩咐。’

‘哪里哪里,是小老儿想高攀一步。我爱兄弟好武艺,更爱兄弟的好人品。今天有机会相遇,是我的造化,因此想高攀兄弟一步,和兄弟结为金兰之好,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刘宝祯忙道;

‘在下年轻,怎敢和老前辈攀折,惭愧惭愧,望老前辈收回成命。’

陆七爷沉了脸说道;

‘看来我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自作多情了。也罢,咱们后会有期了。’说罢转身就走。

刘宝祯一看,赶忙上前拦住,说道;

‘老前辈如何这样性急,在下也想高攀老前辈,正恨没有这个缘分。今日承蒙不弃,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辈分不当,在下焉敢应承。在下应当以免辈侍奉您才对。’

陆七爷一听又高兴起来,说道;

‘绿林道上有句话,叫做肩头齐,皆兄弟,如何能论长幼。兄弟好俊的功夫,叫我眼热,以后还要多亲多近,教我学几招才好。若是差了辈分,怎么好说呢。你我就在此地,拈土为香,拜了把兄弟吧。’

刘宝祯看老人家如此率真,连忙答应。二人就地堆起三堆土,行叩拜礼,各叙了年庚,陆七爷年长刘宝祯廿六岁为兄,刘宝祯年少为弟。陆七爷又唤过四个徒弟,向刘宝祯介绍道;

‘这是我的四个不成器的徒弟,兄弟休要见笑。大徒弟名叫李成,我常唤他大郎。老二名叫孟林,我日里唤他二郎。老三名叫杨玉,老四名叫张立。都学了些像猫不像虎的玩儿意,兄弟何时闲了,好好教导教导他们。你们还不快给师叔磕头。’

李成等师兄弟四人赶紧过来,一一叩拜师叔。刘宝祯一时拿不出见面礼,窘迫难当。陆七爷哈哈大笑,说道;

‘见面礼当有,每人十两银子,为兄的替你给了。只是我也当有见面礼,---’他低头看了一下,对一个徒弟说;‘把我的刀拿来,送给我兄弟做见面礼吧。我看我兄弟出门没有一件应手的家什怎么能行。’

刘宝祯不敢说有,只得承领。接过那徒弟呈上的钢刀,正是好钢口,好分量,比起刚才使的那把,不知要强胜多少,赶忙谢了。陆七爷说道;

‘哥哥我做的是镖行生意,正桩是保定府的天胜镖局,时常走动江湖。待他日得了闲暇,自然会来看你。你是做公之人,官身不由自主,切切保重身体要紧。我这一来,耽误了你的正事,你要担待担待。时候不早,我就此告辞了。’

说罢,竟流出泪来。刘宝祯看陆七爷出自至诚,又是感动,又有些伤感,不免眼睛湿润,躬身深深一揖,说道;

‘哥哥保重了。小弟一旦闲暇,定去寻哥哥。’

二人依依不舍,各道珍重,洒泪而别。

送走了陆七爷,刘宝祯向南寻来,但见树林边停了车,张能等人全被捆在一处。刘宝祯赶忙上前,给各人松了绑。刘宝祯略说情由,众人活动活动身子,重又赶车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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