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凤云淡风轻的微笑着,仿佛是在谈论了别人的事情,“娘娘,那不是传言,确有此事。”
“你……为什么?这样做对你有害无益,不仅宫人们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皇后和冯嫔御那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冯延巳更加饶不了你。你这又是何苦?”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冯嫔御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们找不到真凭实据,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况且我做的这些都是太子殿下默许的。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有,若果是个男孩儿,那冯相必定会想方尽法的将冯嫔御推上太子妃之位,现在他手上握有唐国大部分兵权,太子殿下也不能明着跟他作对。而我,本是降国将门之女,能活至今日已经足矣,全靠太子殿下的恩惠,所以我也想为太子殿下做点事。”
“仅此而已?”
黄凤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脸颊不自然的泛红,“冯相处处刁难潘大人,我也是看不下去,想帮帮潘大人。”
我就知道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原来还牵扯到了她的意中人。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如将计就计,成全了这一对璧人。
“你可知道就凭你刚刚说的,本宫现在就可以将你处死。”
我冷冷的看着她的脸色由红变白,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就当一回恶人吧。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跟她讲话,尽量让自己装得像那么回事,还好她仍处在震惊当中,没有察觉我的异样。
黄凤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好看的眼睛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娘娘你……”
“保仪黄凤意图谋害冯嫔御,害死皇孙,罪当诛。本宫念你也是为太子殿下着想,可留你全尸。”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你把这个喝了吧,很快的,不会让你觉得痛苦。”
黄凤颤颤巍巍的接过瓷瓶儿。
我看着她,“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保仪黄凤这个人。”
“没想到,没想到……娘娘你居然是这种人!”黄凤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药效来得很快,瓶未落地,人已倒地不起。
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保仪娘娘,臣来取书。”
来得正好!这倒不请自来了。
其实那个瓷瓶儿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哪儿有人会随时将毒药放在身上的,那只是普通的药丸罢了,只不过吃多了会让人暂时昏迷而已。
我将晕倒的黄凤拖入身后,拍拍双手,潇洒的坐在书几前品茶。
“娘娘你怎么会在这儿?”潘佑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臣给娘娘请安,不知黄保仪可在此?”
“她死了。”
“什么!”宛若晴天霹雳一般,潘佑愣着一动不动,“怎么会?我刚刚还……”
“本宫将她赐死了。”我指指身后,没有抬头,不忍心看到潘佑绝望的眼神,“黄保仪谋害皇孙,罪有应得。潘大人为何如此心疼?”
潘佑看着倒在地上的黄凤,紧握着拳头不说话。
“你喜欢她?”我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黄保仪是太子殿下的妃嫔,臣怎敢觊觎。臣只是替保仪喊冤,是臣要谋害皇孙,与她无关,该死的人是我!”潘佑“噗通”一声跪下,“求娘娘赐死,臣愿以死谢罪。”
“唉,看来本宫错怪了黄保仪。不过人已经死了,不管主谋是谁,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既然有人愿意替你去死,你又何必浪费她的一片苦心?”
“一人做事一人当,保仪因我而死,我又岂能苟且偷生,求娘娘成全!”潘佑给我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
我瞥了眼黄凤,“那好吧,本宫就免为其难答应你。”我指了指书几上的瓷瓶儿,“这就是她刚刚喝下去的毒药,应该还剩下一点儿,你都喝了吧,别浪费。”
潘佑毫不犹豫的拿起瓶子,“臣还有一个请求,可否将臣的骨灰与黄保仪合葬?”
“潘大人这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还说你不喜欢她?”
潘佑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狠狠地咬咬牙,“对,臣是对保仪娘娘有爱慕之心!但臣知道我们彼此的身份,绝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噗嗤……”听他讲出了实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潘佑恼怒的看着我,“娘娘这是何意!臣只是不想带着悔恨走,对娘娘讲出自己的肺腑之言,娘娘居然取笑我这个将死之人,就不怕遭天谴么!”
我更乐了,毫无形象的捧腹大笑。演了这么久都快把我憋出内伤了,我推推躺在地上装死的黄凤,“别装了,早就知道你醒了!地上冷,还不快点起来!”
黄凤不好意思的直起身,一触碰到潘佑的眼光就立刻红了脸,“潘大人……”
潘佑瞅着死而复生的黄凤一头雾水,“这是……”
“本宫做主了,给你们挑个好日子成亲吧!”
潘佑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生气,只是白皙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娘娘,黄凤谢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只是我……”
我知道黄凤在担心什么,“本宫说过,从此以后这世间就没有保仪黄凤。”
黄凤心领神会。
第二天,黄凤便消失在宫中,潘府里却多了一位唤作碧瑶的少夫人。我在宫里让宫人们散布谣言说黄凤畏罪自杀,死无对证,冯惜文也没有办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刘公公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澄心堂,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书信,额角都沁出了汗珠。
什么事情这么心急火燎的?
我正领着仲宣在御花园里散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娘娘恕罪,洪州来信了!奴才正赶着给太子殿下送过去,无意冒犯娘娘。”刘公公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条粉色的丝巾,翘着兰花指不停的擦拭着额头。
洪州?那不是李璟所在么,现在唐国名义上的都城。快马加鞭百里加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便让钏儿带着仲宣回瑶光殿,自己跟在刘公公身后去了澄心堂。
从嘉打开书信,面色严峻,眼里竟是水汽氤氲。书信从手中滑落,从嘉无力的跌坐在地。我从未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六神无主?我捡起静静躺在地上的书信,快速浏览,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璟,死了!
这是从善的字体,纸上还残留着点点泪痕,将墨迹晕染开来。
李璟死了,给老臣徐游留下一道圣旨,除了徐游谁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遗嘱他将皇位传给了谁。李璟要求将自己葬于洪州,那些随他一起来洪州的臣子可以自己选择留在洪州还是回金陵,最终只有韩熙载决定留下,最初是他提议迁都洪州,他决定留下也是想有始有终,其余的臣子无一不盼望着赶紧离开这个不毛之地,从善也是左右为难,若李璟坚决不回金陵,他身为李璟的亲儿子好歹也要尽一份孝心为他守陵,没个三年五载的是回不了金陵的,到那时,天下早已易主,他连一丝希望都没有,如果现在回去了,欣许还有机会,可却要背上不孝的骂名。要是李璟的遗诏里将皇位传给从善,那就最好不过了,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