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为你爱我（十八）

来不及想就匆匆跑上楼，干妈家住二楼，跑上去就见小涵已经利索的把门打开走进去，屋里好像没有人。“有人在吗？”小涵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声：“没人吗？奶奶的儿子……”小涵转过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屋里找：“没人吗？”小涵走到窗帘边停了下，窗帘是拉上的，小涵停了一下，缓缓拉开窗帘自己钻进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啊”的一声跑出来抱住我，好像是吓坏了。“怎么了？”把小涵抱起来轻拍了他几下，好像被吓哭了，难道……“爸爸，那个人好冷……比你还冷……”小涵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是不是已经……”小涵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震得我耳膜已经嗡嗡作响，我完全听不见他后来讲了什么，抱着他大步走过去“唰”的一声拉开窗帘，就看见李涵正缩在阳台上。“李涵！李涵！”摇了他两下，没有动静，果然很冷。二话不说从屋里拿出毛毯把他包起来抱进屋里，拿起手机时我的呼吸都不匀秤了，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好几次掉到地上，好不容易挪到面前，竟然没电了！“爸，电池，大树精让我拿来的。”小涵见我这样连忙从兜里拿出块电池，我一把抓过来却怎么也装不进去。小涵站在旁边也有些僵直，只是小手挪进毯子里。好不容易把手机装进手机里，给医院打了个电话，然后想都没想把李涵抱进怀里。“小涵，帮爸爸弄点热水来。”“好。”小涵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连忙往外跑，还不小心绊了一跤，还没等我说什么就又哆哆嗦嗦的跑出了门。看着小涵这样，又一阵心疼，明明才是个七岁的孩子，都吓成这样了，我这个爸爸到底是在干什么！看了看怀里的李涵，给他做了些按摩，还有点温度，大概是小涵身体比较热才会觉得没温度了。匆匆跑进厨房，小涵正提着大壶往里面灌水，明明都已经提不动了。我接过小涵手里的壶，跟他说李涵没事，让他放心。小涵点点头，又揉了揉眼角。他傻傻的站在我旁边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开口：“爸，大树精跟我说过死亡后的样子，”小涵抿了抿嘴，我心想秋树真是的，跟这么小的孩子讲这些干吗。小涵又抱住我：“我其实好伤心，听见奶奶死掉的消息好伤心。”他吸了吸鼻子“我怕……我怕……”“没什么好怕的。”缓缓弯下腰把小涵抱进怀里：“爸在呢。”“爸……”不清楚的叫了一声，小涵又抽泣起来，不该让他进来的，不该这么早就让他知道干妈去世的消息的。没多久救护车就来了，我们一路急急忙忙也跟着赶到医院，在急诊室门口等了好久。小涵已经累得在我怀里睡着了，睡得不安稳，抓着我的衣领一直没松开。我知道他跟李涵的关系不亲，不可能因为不认识的人这样，恐怕是想起干妈了，她对小涵真的非常好。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太过虚弱又过度疲劳造成的，至于身体冰冷，恐怕是受了太多的寒气。谢过医生后抱着小涵跟在后面进了病房，还吊着营养液，按理说不应该，怎么会有这么多毛病？为什么会营养不良？握了握他的手，还是冰冰冷冷的，恐怕是这瓶针水太冷了，把手轻轻附上去。他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念叨着什么，可是一点都听不清楚。“恩……”小涵挪了挪，缓缓睁开眼睛。“醒啦。”“恩……这是哪？”“我们还在医院。”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恩……”他点点头，又靠着我睡着了。护士好心的给了我一条毛毯，让我把小涵放在一边睡，我摇摇头，说小涵认床，接过毛毯点头跟护士道了声谢。抱着小涵整整看了李涵一夜，到了早晨也一点困意都没有，大概是睡了三天的关系，精力太过充沛了。李涵跟小涵都一样，睡觉特别老实，两个人几乎整夜都没有换过姿势。虽然一夜没睡，但这一刻我却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在幸福不过的人了。昨天半夜给秋树发了个短信，告诉他我们没事在医院，这种短信我一般都会发给秋树，因为如果是哥，他绝对会连夜赶过来。第二天哥带了两件衣服和吃的过来，秋树靠在门框上，黑眼圈很浓，我就知道这件事秋树跟小涵肯定没跟哥说。哥把还没醒小涵抱进自己怀里，秋树搬了个板凳坐在我旁边，先是催我把早饭吃了，等我吃完他就把头靠在我肩上，说他要睡一会儿，好困。我苦笑着说了声对不起，秋树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哼了一声，就再没出声了。李涵是当天晚上醒的，看见我还是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一直那么看着我。秋树已经把哥和小涵拖走了，只是自己又跑回来送了晚饭和一些温和的补品，扔给我块电池又走了。“吃点东西吧。”僵持了将近半个小时，李涵竟然连眨眼的次数都少，眼神不咸不淡，看得人很不舒服。他见我把吃的送到他嘴边，又把头偏到一边，说什么也不吃。“总得吃点东西。”见他没理我，又叹了口气。“跟谁学的，像个老头似的。”李涵幽幽开口，满是埋怨的口气。“你把东西吃了，我就不叹气了。”“不吃。”“吃点吧。”“……我有厌食症，”他看了眼食物又看向我“吃了会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八年前。”“……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被强灌，或是打营养液。”“很辛苦吧。”“习惯了就还好。”李涵往被窝里缩了缩，露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还是少吃一点，不然你的胃会停止工作的。”“会吐。”“对不起。”“我说过，不是你的错。”“对不起。”“……顾夏，我不干净，我没资格在你身边。”“我跟你说过……”“我不干净。”“李涵……”“我在跟你交往的时候被乔海给……我不干净。”“那不是你自愿的不是吗，你别这样。”“我每次想到这些就……我没办法……”“李涵！”放下粥，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捞出来，他起初皱起眉，手不停在挣扎，而且还一直捂着嘴，像是非常恶心非常排斥。“对不起……”眼泪不受控制的噼噼啪啪的掉下来，打在我们的手上，李涵的挣扎突然停止了，他愣愣的看着我，整个身体都僵直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说过，不是你的错。”“不能让我好好照顾你吗？既然你已经对我说了这些，我是不是能以为你是默认了？”“顾夏，我爱你，”他仍旧不咸不淡的看着我，眼神有些空洞“我想要给你完整的我，而不是一个残破的木偶。”他把他的手从我的手里抽出来“我从高一开始暗恋你，每天起很早跑到你家不远的地方偷偷跟着你跟你一起上学，每天下课放弃休息时间跑到你们教室附近看你在做什么，每天放学偷偷跟在你身后跟你去琴行，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我的幸福。我也曾无数次幻想你能关注到我，也曾妄想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但是我们不一样，那个疯子让我失去了爱你的权利，我恨他。”李涵握了握被子：“那天他锯开了我家的铁栅栏，想……你知道吗，那天我刚失去你，完完全全的，再也不能见到你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轻呼了口气“不是什么正当防卫，是我亲手杀了他……所以，我不仅脏，双手还染满了那个疯子的血，怎么都洗不掉，它会跟我一辈子，所以我没资格再爱你了。”他低下头，浑身颤抖的厉害：“所以求求你，放过我吧。”“如果我说不呢？”我从新抓住他的手，握得比刚刚还紧：“有没有资格不是应该我说的算吗？”他仍旧低着头，另一只手盖在他的脸上“你让我爱上你，让我痛苦了八年，不应该对我负责任吗？”“顾夏……”“李涵，我说过的什么你都忘了吗？这么多年来，我做过太多对不起太多人的事，却从没像你这么残忍过。”“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那就等我后悔的时候再说！”我一把把他拉进怀里“你不是在阳台上整整看了我三天吗。”轻笑着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那些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帮你擦干净，你只要看着我就好。”“……顾夏，你变了。”“是你说的，时过近迁，有些事总是会变的。”抓着他的手一夜未眠，他刚刚老老实实的吃了点东西，但是真的都一点不剩的吐了出来，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的自责只多不少。“病人的厌食症主要还是心理造成的。”医生扶了扶眼睛，我坐在一边细心听，偶尔开点小差，想着李涵跟小涵在病房里怎么样了。医生的话有些多，但核心的东西还是刚刚那句心理因素。跟医生道谢后，又从医生那急急忙忙的往病房赶，开门看见两个人正在画画，小涵还能时不时往李涵嘴里塞苹果，竟然，没有吐！“爸，”小涵跳下床朝我扑过来，我准准的接住把他顺势抱进自己怀里，小家伙好像很开心“爸，妈画画可好了。”“妈？”我侧过头看见李涵脸红了大半，突然很想笑，憋了半天转头问李涵：“你们说好了？”“什么说好了，刚刚还乖乖的叫叔叔呢，你回来就变了！”李涵有些窘迫，嘟起嘴，红着的脸更加突显出来。“哈哈，”我着勾了勾小涵的鼻子：“这孩子缺母爱。”“你觉得我全身上下哪里像母的？”“小涵说。”“细心，温柔，会逗小孩。”小涵露初两个小虎牙。“看见了吧，你斗不过小涵的。”“总之我不当妈。”李涵撇撇嘴，跟八年前无差。“那就叫小爹爹。”小涵一脸只好我退步的无奈表情，又逗得我笑起来，人小鬼大。“谁跟你说你能这么攀亲戚的？”李涵嘟起的撇了撇嘴，那股可爱劲跟他现在的外形真不符。“你啊，刚刚不是还答应我要跟我回家的吗，不能对小孩撒谎哦，不然会遭天谴的。”“他这一套一套都是跟你学来的？”李涵瞪了我一眼，我只说这是事实啊，就把他堵的脸全红了。“爸，我饿了。”“舅舅不是给带了粥吗，刚刚没喝？”“这不等你回来呢嘛，你看我多好。”小涵伸手做了一个快点把粥盛过来的姿势，我笑着把粥盛好递给他，就见他往李涵旁边蹭了蹭，吃了一口，说了句舅舅做的东西就是好吃，然后又舀了一勺递到李涵面前，笑呵呵的跟李涵说：“小爹爹不可以挑食哦。”李涵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小涵，最后才把视线落在粥上，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凑过去，嚼了两下咽了进去。我紧张的站在一边看他做完全部动作，果然很快李涵就捂住自己的嘴，很难受的样子，大颗大颗的汗冒出来。不应该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我刚想上去扶他，就看见小涵认认真真的凑过去“小爹爹不可以浪费食物哦，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苦笑着摇摇头，本想着应该不会起太大作用，谁曾想李涵又挣扎了一下真的平复了。什么情况？厌食症是这么治的？“小爹爹好棒。”小涵笑了笑，竖起大拇指，像在哄孩子一样。不过总之事情是告一段落了，我现在也开始学着做些饭菜，因为如果是我做的全家好像都会多吃些，包括李涵在内。随着病情的好转，李涵也开始加入小涵和秋树的混战，三个人在一起乱作一团，恐怕只有我和哥能在这种环境下安安稳稳的泡上一壶茶赏月了。我们每星期都会去看一次干妈，哦，现在应该叫妈，三个人或五个人，讲我们的一些事，李涵每次走之前都会笑着跟妈说他现在过得很幸福。至于我妈那边，她好像也默许了。爸那自然就不用说了，竟然还公然给我开了个庆祝会，扯淡的老爸，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他是怎么让李涵穿上那件红彤彤的旗袍的。端着酒杯跟哥并排坐在一边，看着爸，老板，秋树，小涵，李涵，何毅，何风乱作一团，真希望，一直这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