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尘走出文耀的帐篷,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又恢复了自由的身子,他终于不用再逃亡了。
忆尘又回到了护花庵。无论如何,他都觉得,很有必要将此行的结果告诉沈清涵。
在临近护花庵的时候,忆尘忽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婉转悠扬,清新悦耳,如歌如唱。
笛音吹的却是梅花三弄。于是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更盛了。一朵朵骄傲的红梅,在笛声的安抚下,绽放出了最耀眼的红,最傲人的风姿。偶尔被风吹落的梅花,伴着雪花,漫天飞舞着,飘扬着,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间或点缀着些许红色,越发让人怜惜。
忆尘却没有心情去欣赏美丽的漫天的白雪和滴翠的红梅,他的心思,却聚集在了笛声上。那婉转动听的笛声,那催促红梅盛开的梅花三弄,赫然是一个忆尘极其熟悉的人吹出来的。能够吹出这等美妙笛音的人,天下只怕只有一个——妙笛上人樊玉儿。
忆尘的眉头轻皱——樊玉儿,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他难道和沈清涵认识?他们难道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忆尘静静地站在雪中,深思了片刻,正要开口说话时,梅林忽然就移动了起来,和上次一样,中央又多出了一条小道,积雪小道。
忆尘没有使用轻功,也没有飞天而起,他只是一步步走了过去。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忆尘很喜欢这种声音。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刻,在这种情况下,他才可以忘记一切,回归大自然。
可是再长的路,也还是有尽头的,何况这条小道并不太长。所以忆尘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很快就见到了樊玉儿。
樊玉儿永远是那么俊美,那么飘逸。他依旧是那件发白的旧衫子,依旧是那根古朴的短笛。可是只要他在,他就是天地之间的唯一,他就是大自然的使者。因为只有他,可以吹出最接近自然的声音,只有他,可以让那些花儿更加艳丽的盛开。他的笛声,就是自然,就是法则。
可是笛声忽然就停止了。因为忆尘已经走进了房间。这个房间当然不是上次的那个简易佛堂,而是另一个屋子。一个庵堂,本就应该拥有很多房间的。
樊玉儿没有吹笛,因为他要说话,他笑着道:“忆尘,忆尘,好久不见。”
忆尘却没有回答他,反而定定的望着沈清涵,仿佛在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涵好像也看懂了忆尘的意思,她莞尔一笑道:“原来你们认识,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一边说着,她一边看向樊玉儿,轻声道:“妙笛上人的笛声暗和大道自然之声,正宜修身拜佛。”
忆尘微笑着看着樊玉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忆尘居然没有问樊玉儿上一次的事情。他居然在对着樊玉儿微笑。难道,忆尘不想知道那个一心谋杀他的人是谁吗,难道忆尘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樊玉儿居然也笑了:“好,我很好。这里也很好。”
忆尘也笑了:“好,很好。你好,我好,这里好。”忆尘仍旧显得慢条斯理,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樊玉儿自己却已经着急了,他朗声道:“你不想知道那天的事情,你不想知道我为何在这里?”
忆尘淡淡叹息道:“你若是想说,我自然会听。你若是有难处,我又何必逼你。”
沈清涵看着两人,她的眼神很柔和,她的声音更加温和:“你们既然是朋友,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樊玉儿不说话,他又拿起了笛子,又凑到了嘴边——于是,笛音响起。依旧是方才的梅花三弄,依旧是那样悦耳怡人。天上的雪仿佛受到了鼓舞,飞舞地更欢了,梅花自然也开的愈盛。忆尘和沈清涵都已经沉浸在了笛声中。他们仿佛置身与一片茫茫的大雪之中,置身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梅园之中。于是,踏雪折梅,风华无限。
忆尘和沈清涵的心中一片宁静,犹如入定,再无半分波澜。他们都闭上了眼睛,感受漫天的雪花,触摸灵动的红梅。他们,已经醉了。
曲毕,笛收,人立。
忆尘睁开了眼,缓缓道:“你的笛声,天下再无一人可及。”
樊玉儿收起笛子,他的眸子里忽然蒙上了一丝苍凉,他的脸也显得悲伤起来,他的语调更是充斥着浓浓的忧伤:“可惜笛声再好,吹不散,许多愁。”
沈清涵不禁道:“上人也有哀愁?”
忆尘道:“是人都会有哀愁的,更何况是像他这样心思细腻的人。”
樊玉儿的声音越发悲怆:“人生事,恩与怨,天涯路,肯由心?”樊玉儿忽然下了起来,他看着忆尘道:“你如此信我,我又岂能欺骗与你。我樊玉儿,又岂能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他仰天大笑道:“你不问我,只不过是怕连累我罢了。我又岂会不知,我又岂是那样不顾道义的人!”他大声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告诉你,一直要杀你的人,就是文浅痕。我那次见你,也是他派去的。虽然文浅痕可怕极了,可是我又怎么忍心,欺骗像你这么好的朋友。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樊玉儿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也高昂了起来:“忆尘,不管你怎么想,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无论以后发生些什么,我今天都一定要告诉你,要杀你的人,就是文浅痕!”
沈清涵的眼圈已经红了。她已经被樊玉儿和忆尘之间的感情所感动。她知道,这样的友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也是最值得人去珍惜的感情年轻。
忆尘虽然没有流泪,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沸腾了起来。他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滴血液,都彻底沸腾了起来,都被樊玉儿的话语刺激的火热。
忆尘正视着樊玉儿的眼睛,看着他那因激动而略微泛红的脸庞,忆尘一字一字认真地道:“玉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文浅痕伤害你的,绝不会!”
樊玉儿也一字一字道:“忆尘,只要我们一起,一定可以打败文浅痕的,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一直沉默的沈清涵忽然道:“一起战斗的话,怎么可以少了我?”
忆尘和樊玉儿一阵对视,又同时转向沈清涵,然后一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