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晴。
那达慕就在明天。那达慕是草原最大的节日。所以草原上早已沸腾了。
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走出来。他们早已兴奋,他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他们有人欢歌,有人热舞,还有人在摔跤。他们已经在为每天的那达慕做准备——摔跤,骑马,射箭,本就是那达慕大会上最大的看点,也是那达慕大会经久不衰的节目。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忽然就响起了一阵马头琴的声音——马头琴的声音自然是悲切的,声音哀婉,幽怨,又断人肠。
是谁,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居然弹奏这么伤感的琴声?最令人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感到奇怪,居然没有人来阻止他,指责他,骂他。
人们非但没有指责他,居然还停下了手下的工作,居然竖起了耳朵,居然一个个仔细的听着。更让人吃惊的是,所有人的脸上,居然兴奋了起来,是真真正正的兴奋——就好像一个好色的男人,忽然看到了赤裸的处女一样,眼睛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光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伤感的音乐,怎么会令所有人疯狂起来?吹马头琴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有这样的魔力?
伴着忧伤而连绵不绝的马头琴声,所有人的目光已经渐渐地灼热。终于,就在所有人眼中的兴奋达到最高点时,一个人,扛着一个巨大的马头琴,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众人的目光更加热烈了。
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微微驼着背,几乎已经直不起腰来。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苍白,甚至是胡子也已经完全花白了。他的脸上,也已经布满了皱纹,显见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眼睛,居然是黑色的,是完完全全的黑色,不夹杂一丝其他颜色,他赫然竟是一个盲者!可他却又不是一般的盲者——一般的盲者都是纯白色的眼珠,哪里有纯黑色的眼珠?
更何况,从众人看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更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盲人。
于是李超开始发问了:“这个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李超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他也发现了这里的变化,就在那个提马头琴的盲老人出现以后,场中一下子就变了,所有人似乎都变得狂热起来。李超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在他看来,这个看起来连腰也直不起来的瞎老人,实在是一个再平凡也不过的老人,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神色?李超想不清楚,所以他只好求助于别人。幸好他的身边有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一个赤着膀子的热血少年。于是,李超自然就向他发问了。
那个小伙子就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地盯着李超看了半天,方才道:“你难道连马大先生都不认识吗?”
李超也盯着小伙子的脸,认真道:“你说的,莫非就是那个弹奏马头琴的老人?”他没有敢说出瞎子这个词,因为他看得出他们对于老者的尊敬,他还不想,引起众怒。
小伙子拍了拍李超的肩膀,笑着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外地来的。自然不认识马大先生了。弹奏马头琴的当然是马大先生了,除了马大先生,其他人若是敢弹奏这么伤感的音乐,一定会被分尸的。”
“马大先生就不会?”
“绝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能够享有这种待遇的,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一个,绝对只有他一个。”小伙子肯定地道。
李超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
小伙子居然没有反驳李超的话,他居然还点了点头,缓慢道:“他非但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一个让人喜欢的人!”
“让人喜欢?”李超皱眉道:“你说的我有些糊涂了。”李超继续道:“你说的尊敬我可以理解,一个对草原有贡献的人,总是会赢得人的尊敬的。可是,让人喜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伙子忽然得意地笑了,他笑的很开心:“他的确是一个让人喜欢的人,因为他可以给人们带来财富。”小伙子的眼睛放了光:“无论是谁,对于财富,总是有着那么几分兴趣的。”
李超道:“他怎么会给人带来财富,他难道可以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吗?”
小伙子攀上了李超的肩膀,他神秘的笑着道:“兄弟,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赚钱最快的门路是什么?”
李超叹气道:“除了赌钱,我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快的法子了。”
小伙子忽然一拍大腿道:“不错,不错。你说的简直是对极了。赌钱的确是世界上赚钱最快的法子。”
小伙子眨了眨眼睛道:“而马大先生,就是那达慕大会赌赛的负责人。”小伙子又狠狠地拍了拍李超的肩膀,笑道:“这下子,你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么喜欢马大先生了吧!”
李超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为何方才其他人看向盲老人的眼神,会那么赤裸裸的了。财富,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着迷的东西了。
盲老人对于大家的感觉非常满意——他喜欢这种万人拥护的感觉。尽管他看不见,可是他感觉的到,那一双双火热的眼睛,正在盯着他,正在期待着他。
于是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几岁,他的腰忽然直了起来,他的脸上,也忽然出现了笑容。他笑的很开心,也很愉快。
马大先生终于开始讲话了,他先是咳嗽了几声,于是全场瞬间一阵肃静。
马大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开始了讲话,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却连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见马大先生缓慢道:“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那达慕了。”马大先生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今天,就是我们一年一度的赌赛大会了。今年的那达慕,一定会是最为出色和精彩的一届,因为我们草原,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青年俊杰。”
马大先生又顿了顿,方才道:“今年的那达慕,又加入了三个修真大陆极有名气的人,那就是——忆尘,陆少,胡一鸿!”
“他们三人的名声,想必你们也是听说很久了。因此,本次赌赛,我宣布,底价为灵器!武器,丹药,仙草,功发,皆是如此!”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大家开始下注吧!名单及赔率,在这里。”说着,马大先生的手一挥,于是大草原上忽然多出了一道巨大的银屏。银屏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人像,和他们的生平简介,以及此次的赔率。
马大先生的话音刚落,原本安安静静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他们一下子喧闹起来,居然都挤向同一个方向,一群人,居然都挤向一个地方。
李超的目光如刀锋一般扫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副画,一个人——一个高大,结实,壮硕,勇猛,铁塔一样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巴甲。他的介绍也很简单——巴甲,草原猛士,那达慕三界冠军。
大多数人居然都投向了巴甲,巴甲的支持率,已经占了四分之三。其他的四分之一,被剩余的几百个参赛选手瓜分着。
李超忽然大步走了过去,走到了一副画下面,解下背上的明月,一把放了下去——画上,是一个一身白衣的清秀男子,他的眉很浓,他的眼睛很亮,他的鼻子挺而直,他的下巴白皙而有力。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暖,智慧,无敌的感觉。他当然就是忆尘了。
李超望着忆尘的画像,喃喃道:“师傅,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大会的冠军,一定属于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