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出于对小魔女的信任,忆尘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小魔女要他去的,居然是一座庵堂。忆尘清楚的看到了三个字——护花庵。
护花庵似乎已经很旧了。连墙上的瓦片,已经渐渐褪了色,庵门上早已结上了厚厚的网尘,看起来好像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忆尘轻轻推开了门。
护花庵居然真的有花,居然还是梅花。
忆尘不禁暗吃一惊——须知道,现在的草原,正是夏季,外面太阳如火,庵内却飘着雪花。
忆尘对于雪花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不须看,不须摸,仅仅是凭着感觉,他就能发觉,这里的雪,绝对都是真正的雪,绝对是大自然里最纯洁的雪。
雪花下的正浓,整个庵堂里已经看不见其他,只有飘飞的雪花,和舞动的精灵。
梅花就在雪里,梅花开的正盛。雪是纯白的,梅花却是红色的,红的鲜艳,红的唯美。那一朵朵点缀在枝头的红梅,恰恰给无穷的飞雪添加了不尽的风姿。它们不卑,亦不亢,就那样骄傲的立在虬枝上,立在漫天的风雪中。
风雪微凉,红梅沁香。忆尘忽然就明白了护花庵的意义——护花护花,护的,莫非就是这风姿百态,妖娆万分的红梅?
沿着梅林之间的小道,忆尘一路向前缓缓走去。
一道缥缈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朋自远方来,本该乐乎。怎奈此间极陋,有扰贵客雅兴。还望见谅。”
忆尘虽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但他却肯定这必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因为她的声音,实在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她的声音,虽然不够温婉,也不够柔和,却仿佛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有着一种绝对的诱惑力。
单单是听到了这个缥缈的声音,忆尘已经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拥有着如此动人心魄的声音。
忆尘抱了抱拳,轻笑道:“在下忆尘,经人引荐,特来护花庵暂居一二。”
忆尘忽然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只听的方才的那个女子缓慢道:“既然是静儿介绍你来的。那么,你就进来吧!”顿了顿,她又慨叹道:“多少年了,这地方已经多少年不曾有人来过了。”然后,忆尘听到了一阵拂动衣袖的声音,然后,忆尘眼前的梅林,忽然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它们忽然纷纷移动起来,然后,在忆尘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个人。于是,忆尘缓缓走了过去。
然后,忆尘看到了一张神案,一个蒲团,一个女人。
房间并不大,只堪堪摆的下一张桌子。桌子却是当做神案使用,上面摆着香炉,香炉里面插着几根香,香燃烧的正旺。袅袅的烟雾中,挺立着一个观音菩萨的雕像,雕像是玉做的,看起来是翡翠的透明色。观音却是一手抱着花瓶,一手做粘花指状。神态祥和,却不失浩荡。一望之下,顿时令人肃然起敬。果然不愧是佛门中最善良,最普度众生的菩萨。
神案之下,摆放着一个古老破旧的蒲团。蒲团却是用最常见的干草编成,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坐下一个人。
蒲团之上,跪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忆尘,忆尘看不见她的脸,却已觉出,她必是方才说话的那人。
女人静静的跪在蒲团之上,她的身上,披着一套并不算新的青衣,头上带着一顶佛帽,遮住了她原本乌黑的青丝。忆尘知道她必是戴发修行的,她必然有着一头飘逸美丽的直发。只因她的耳鬓,还有几丝青丝的痕迹。她似乎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敲着手中的木鱼,一边喃喃的念叨着忆尘听不懂的经文。
忆尘的注意力却聚集在青衣女尼的脖子上,只因她脖子上佩戴着的串珠,居然是一串木头做成的。而材质,与忆尘手中小魔女所给的,一般无二。因此,忆尘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虽然他知道盯着别人看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盯着一个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大师,修行的大师。忆尘的手里,紧紧地攥着小魔女给的木簪,眼睛却一瞬不动的盯着大师脖子上的珠子。
良久,蒲团上跪着的女尼似乎念完了经文,她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然后又缓缓的转过了头。
忆尘却仿佛愣住了。他见过的女人绝对已算是不少,见过的美女自然也很多。可是在见到这个戴发修行的女尼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跳。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啊?虽然看不见她的长发,但是她的容颜已经可以证明一切——她曾经一定是一个极其有名的美人。
她并没有比其他女人多些什么,她也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神态。她虽然只是淡淡的看着忆尘,忆尘却觉得她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自己的全身,射入了自己内心深处。她没有说话,甚至是连动也没有动,可是在忆尘眼里,她却分明在动,在优雅的舞动。忆尘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一具玲珑美妙的身姿,在舞着轻快迷人的步伐。
这就是女尼的一瞥,一瞥之威,已然如斯。此时此刻,忆尘只想出了一个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女子——颠倒众生!她的美,的确已经超出了人世间所有人的想象,亦超出了忆尘的想象。忆尘忽然对这个美丽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她到底是谁?她又怎会呆在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和小魔女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青衣女尼静静的看着忆尘,轻声道:“静儿的东西呢?”她的声音清澈,仿佛来自天外。她整个人也看起来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忆尘慌忙把手里的木簪递给了青衣女尼。
青衣女尼把木簪捧在手心,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半天,方才叹了口气道:“静儿是怎么说的?”
忆尘盯着青衣女尼的脸,只觉得她眉间好像缠绕了一丝惆怅。忆尘摇头道:“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凭着木簪可以找你。”
青衣女尼忽然叹了口气道:“她还是不肯来见我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忧伤,连忆尘也觉得心有所染,微微一阵惆怅。
青衣女尼强自笑道:“既然静儿什么都不肯说,那就由我来说吧。我姓沈,叫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