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清晨,芝兰园中座无虚席,更有甚者连站都未曾站稳。你若问这么痛苦还等在这所为何来?全因了三个字——黄梅儿。
人尽皆知,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旦角是蕙兰老板。当然,蕙兰老板的出场费也是极贵的,至少这些普通人请不起。就连差一点的二世祖也是望而不及。更别说就算你出得起这出场费,人家蕙兰老板本人还不一定愿去呢。而黄梅儿正是这位蕙兰老板的关门弟子。唱功扮相自是没得挑,就连今日和她演对手戏的兰瑛也是名声在外的梨园新秀。
锣鼓铿锵,大花脸一声叫板,正式开启了本次演出的序幕。今天的第一出戏名唤《碧玉蝉》,讲的是汉高祖与柳家小姐的故事。第二出是《女驸马》,一句“我中状元不为了把名显,我中状元不为了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团圆花好月儿圆啊!”彻底把现场情绪推向了高潮。最后压轴的乃是一套凄美的《汉宫秋》,端得令人拍案叫绝。只听扮作皇帝的兰瑛指下唱道:
“当日个谁展英雄手,能枭项羽头,把江山属俺炎刘?全亏韩元帅九里山前战斗,十大功劳成就。您也丹犀里头,枉被金章紫绶;您也朱门里头,都宠着歌衫舞袖。恐怕边关透漏,央及佳人奔骤。似箭穿着雁口,没个人敢咳嗽。我呵,空掌着文武三千队,中原四百州。只待要割鸿沟。徒恁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二楼雅间,赵佶一听便明了二女心意。他虽风流,却绝非笨人,尤其在诗词方面更是个中高手。“皇妹、蕊儿,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
见赵婵给自己使眼色,诸葛正我赶紧接道:“启奏陛下,边关告急,实在是不能耽搁了。所以老臣才央长公主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还请陛下恕罪!”一听又是“边关”,赵佶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最烦的就是打仗了。可这几天,诸葛正我似乎除了打仗就没跟他说别的事。
“皇上,臣妾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王昭君。臣妾,臣妾舍不得您嘛!皇上!~”怀中搂着严妃,再听到那能腻死人的话语,赵佶莫名升起一种不惜一切也要保护怀中佳人的念头。
“皇兄,你当真舍得?”天啊!赵婵欲语还休的眼神,别说赵佶了,诸葛正我心中都不免为之一荡。
“皇妹”,赵佶突然拍着胸脯说道,“边关的事,朕相信你绝不会让朕失望,对吧?”
“啊!”,赵婵一声惊呼,差点跳了起来。只见她连连挥手道:“不成,不成。皇兄,我一介女流……”
“呛啷”一声,一块金牌已经被准确无误地抛到了赵婵面前。“这便宜从事的牌子你先拿着。好妹妹,总之朕平日里的奏章你又不是没帮着看过。这次,你就帮帮朕嘛!”如果我理解不错的话,赵佶最后的语气已经算得上是“哀求”了。
“可是……”
“没有可是。朕现在是在命令你接下这差事,不许讨价还价。“见赵佶板起脸发了重话,这还得了?龙颜大怒可不是闹着玩的!其实赵佶想的挺好,只要自己吓唬吓唬她,明玉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赵婵自打与先帝父女相认后就一直备受宠溺,谁敢忤她半分?如今赵佶的话偏偏正巧拨动了她心中的那块逆鳞,早就计划好的一切赵婵立马全然不顾了。
“皇兄,你别赶鸭子上架好不好!我堂堂大宋朝又不是没有男人了,凭什么叫臣妹一个女儿家去抛头露面?”
“这……朕再答应你无条件允诺三件事可好?”
赵婵眼珠一转,怒气稍息,但仍略带娇嗔地问道:“皇兄您可是金口玉言,说不得假的!”
“当然了。诸葛卿家就是明证。”
“那——好吧。诸葛先生,咱们先去下边谈谈情况如何?”
“去吧,去吧,最好晚点儿回来。”
“知道了皇兄。你和严姐姐慢慢聊。”
见赵婵推着诸葛逃命般飞奔下楼,任赵佶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一红……
出得芝兰园,明玉公主毫不思索的带着诸葛左折右拐,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子才又重在尚溪斋坐下。支走四婢,赵婵开门见山的道:“阿竹,你就直说了吧。”
“好。据屏姬透露,上面已于七日前就向舒无戏传了密旨,叫他将哥舒懒残替出,并在同一时间向蔡、允二州、潼关、及邻近各省的衙门发了密令,要求火速派兵支援。”
“人,可靠吗?”
“玉姐放心。写信的是笛姐,传令的也具是本门亲信。赵佶的瘦金体虽不易模仿,却还难不住笛姐。”
“笛姐的丹青我自然相信得过。只是江宁那边,可有动静?”
“暂时不明。”
“好啦,先生有什么问题直言便是,何必憋在心里?”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第一,老夫想知道是谁给了你们假传圣旨的胆子?”
“呵呵”,赵婵掩嘴轻笑,眼中嘲讽一闪而过,“不就是假传个圣旨嘛,这还需要什么胆子?若非他赵佶昏庸无能,本宫才懒得管这些麻烦琐事呢!”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生在当今时代想找一个人的优点或许还不太容易,但若想找一个人的缺点那就是太容易了。”莫离说着若有所思:那,公子的缺点又是什么呢?……
“不错”,诸葛苦笑。宋朝“三冗”的弊病他又怎会不知?“那么,第二个问题,‘上面’是谁?”
赵婵与莫离对望一眼,欠身离去。
“莫姑娘,长公主这是?”
“本门中结构严谨,属下皆各有所司。玉姐管的是官府交集、玩弄权术。有关上面的消息,都是由屏姬下达的。”
“哦!那姑娘呢?”
“言秋单管传令和收集京中情报。基本上属于只入不出型。”
“哦!原来如此。”
“我们姐妹所说的‘上面’,是一位年约弱冠的公子,人皆称‘叶笛公子’。公子手下有一最得力助手唤作墨香。从言秋正式跟随公子的那天起,墨香就已经跟在公子身边两年了。公子很厉害,几乎无所不知。喜穿白衣、吹叶笛。同时,本门中人的身边总会有以七朵梅花为图案制成的东西。据公子说,是为了纪念一个于他有恩的人。”
“就这些?”诸葛微惊,“你们不会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哦,对了,本门名唤‘沐雪’。沐浴的沐,白雪的雪。公子以下有一总管、二圣使、十八护法,另有‘四友’与公子交往密切,却从不照面。其他的,言秋就真的是不知道了。”
“那么姑娘可否将一总管、二圣使、十八护法和四友的姓名来历相告?”
“嗯。总管便是之前提到过的墨香墨总管;二圣使分别是风使、月使,代号策、燕,真名不详。”
“那么,十八护法和四友呢?”
“十八护法就是我们十八个姐妹。今年中秋前我们是仅凭书信联络的。而且,由于万事不通问的约定,我们甚至连对方的大概住址都不甚清楚,更别说是职业、姓名了。至于四友,我等从未见过,只偶尔会因公子的事有所书信往来。”
“姑娘”诸葛有气无力地道,“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上一个问题。就算是不通姓名,你们也不会连那位叶笛公子的容貌长相都不清楚吧?”
“真的是不清楚的。风、月二使是长住家里的——我们都这么称呼那儿。而我们十八护法则是按月来回。所以我们几乎一年都回不去一次。每次回去,姐妹们又都是不约而同的呆在自己的园子内,直到被公子召幸时才会出屋。所以……”
“召幸?”诸葛大惊。难不成这沐雪门上下属间全都是情人关系?!
见诸葛面有异色,莫离也懒得解释,只继续说道:“是的,召幸。那是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若非他在,我们是宁死也不愿在里面多留的。”
没办法,诸葛实在是难以理解莫离的想法,只好继续问道:“难道就没有特殊情况吗?”
“就算有也是由墨总管出面的。据说除了他外,到目前为止,本门中还无人真正见过公子的尊容。”
“那么姑娘为什么要告诉老夫这些?”诸葛当然不会以为莫离会将今天的话到处乱说。能被派来收集情报的人,嘴巴严是必须的。而且,这样的人绝对具有极强的欺骗性。至少,诸葛知道,莫离绝不会
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白痴”。
“因为,公子说,要想跟人合作,就得先表示出自己的诚意。”
“合作?”诸葛苦笑,“你们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诸葛先生,真的十分抱歉,言秋只知听命行事。所以您的问题,言秋无法回答。”
知再问下去也是徒劳,诸葛正我只好告辞。不过那七朵梅花倒也真让他想起了一个数十年前曾经笑傲江湖的武学奇才——“七妙神君”梅山民。当年“海内尊七妙”的盛誉至今犹在耳畔,难不成——那位叶笛公子会和七妙神君有什么关联?自嘲的笑了笑。哪里会这么巧。七妙神君已近十年未现江湖,而十年前,恐怕这位公子还未知事呢吧!呵呵!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事情还就真有这么巧。
书分两头。单说这一日正赶上江宁府庙会,林青城在吟晴和二婢的陪同下显然是有些倦了,所以她问:“吟晴,这附近可有什歇脚的所在?”
“回九姑娘,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刀削面,据说是手艺顶好的。”
“去看看。”
随即,四人结伴而去。此时若有人经过必然会吃惊不小。堂堂朝廷四品转运使的千金竟然会对一红衣女子如此恭敬,说出去谁会相信?行至半路,突闻得前面杂货店门口人声鼎沸,四女好奇之下,也不禁挤了过去。这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你道怎地?原来人群中心一个剑眉朗目的落拓书生正以“脚踏昆山”之势擒着一名壮汉,左手握拳高扬,作势欲打。最可笑的是那大汉双手被擒、脖子又被踩住,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偏偏还把脑袋窝在了一只狼狗的肚子上。此刻只听那书生笑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狗仗人势?”那大汉本想说“不敢了”,可惜他一张嘴,便有一撮毛直入口中,无奈何只得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摇脑袋可不要紧,下面的狼狗吃痛顿时又抓又叫,惹得旁人大笑连连。突然,一个好听的女生劝道:“这位英雄不如就放了他吧,你看他也够受的了。”随声望去,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但见这女子:
红妆素裹艳魂娇,头上玉簪金步摇。冰肌雪骨情方乱,胜似仙女下琼霄。
虽然蒙着面,但只那一双如丝媚眼已是教人看得痴了。不意想其旁另有一粉衣金披肩的女子见状笑道:“喂,书生,你是傻了还是聋了?我家九姑娘叫你放人你没听见吗?”。这说话的,正是吟晴。毕竟出身官宦,打小颐指气使惯了,吟晴如今的一番说辞倒也好不客气。那书生只听得脸儿一红,尴尬笑道:“得罪了。佳人开口,小生,又怎敢推辞?”说着,已然放开了手。只不过在那大汉爬起来前又补了一脚。这一下,围观的顿时又哄闹起来。待得人群散了,蓝衣落拓书生赶紧深施一礼,急急转身,却不想把招文袋丢在了街头。
时值二日,林青城一行去观海阁饮酒,不想竟又遇见了他。
“桃夭、初彤,你们先回云林客栈。”
“是,九姑娘。”
随后青城就直接向那蓝衣书生走去。“阁下可是姓蓝?”,青城娇问道。
书生愣了下,随即了然:“小生蓝袭,字弘毅。转问芳驾?”
“小女子贱姓洛。”
“原来是洛姑娘当面。不知小生那招文袋可是被姑娘拾了去?”
“然也。”
“可否奉还?”
“你真就那么宝贝那袋子?”,青城笑问,娇嗔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见蓝袭发窘,青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蓝公子若要玉佩倒也容易。今晚三更,云林客栈甲字房,小女子恭候大驾。”
天啊!蓝袭何曾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当下不由一声苦笑。无论如何,那家传玉佩他也是非要回来不可的。
鼓敲三响,江宁的夜却并不寂寞。光影摇曳中,一身着粗布蓝衣的青年落拓书生大步行入云林客栈。他本是来找人的,但现在显然是人家先找到了他。只听一青衣小婢从梯旁急声唤道:“蓝公子!蓝公子!哎呀蓝公子,快随奴婢走吧。我家姑娘已是久候多时了呢。”
“那就有劳姐姐了。”蓝袭客气地道。
听他唤自己“姐姐”,那小婢不禁轻笑出声:“什么姐姐妹妹的,你这人好不规矩!奴家只是姑娘的一名小小侍婢,哪配称得‘姐姐’。你快是提也休提。”
“是是是,是小生失言了。”
“呵呵!是什么是,还不快走。姑娘就在里面,祝你好运!”见那婢女没有进去的意思,蓝袭也只好苦笑一声自行入内。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现在除了小心再小心之外也实在是别无他法。
“洛姑娘!”
“蓝公子倒是信人。玉佩在桌上,你自行拿去便是。”
“姑娘厚恩,小生铭感五内。”
“那到不必。回雪只是有一件买卖还望蓝公子应允。”
听她话中有话,蓝袭不禁退回了身子坐下。这一抬头,才发觉青城装束大异往时。前两次见她,女子总是浓妆艳抹、红衣妖娆,可现在,她穿的却是件紧袖黑袍,而且一直都未肯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姑娘可否明言?”
“当然。我可以帮你解去‘落凤爪’的寒劲,并安排一段美满姻缘,甚至事后你若想谋个一官半职、户累千金亦非难事。”
“姑娘的条件是什么?”
“做一个侠士。”
“哦?”
“侠之小者,惩强扶弱;侠之大者,卫国卫民。”
“话虽如此,但今上昏庸、奸臣当道,请恕蓝袭不愿,助纣为虐。”
“蓝公子误会了。回雪并非朝廷说客,更不想为昏君卖命。况且在我们这个组织中本就没有忠君卫国这一条。”
“那姑娘的意思是?”
“为百姓。本门门主不忍见苍生久经水火。”
“这太异想天开了!”
“蓝公子只需回答允或不允。”
“嗯……男儿当报国,何必再叮咛。姑娘,蓝袭允了。可朝廷……”
“自会有人安排。蓝公子只需紧记七日后来此相会便是。此事不宜大肆宣张,具体原因蓝公子是聪明人,自不需回雪赘言。至于家里,蓝公子大可放心。咱们走后,萧大人自会照顾令堂。”
“萧大人?”蓝袭一愣,随即脱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将在不久后成为你的岳丈。吟晴你是见过的,还请蓝公子好生考虑。”
“这——事关重大,小生凭什么相信姑娘?”
“蓝公子果然谨慎。”青城突然回头,浅浅一笑。尽管蒙面,但蓝袭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笑。“洛回雪这个名字,难道就没有使你想起些什么吗?”
那般娇媚的声线,那样迷离的双眸,蓝袭确定,他这次绝不会认错。“艳冶青楼女,风流似楚真。骊珠美玉未为珍。窈窕一枝芳柳,入腰身。舞袖频回雪,歌声几动尘。漫凝秋水顾情人。只缘倾国,一笑觉生春。”
“阁下果然还不算笨。”
“你,当真是‘伤情簪’洛回雪?”蓝袭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青城点头,伸手摘下面纱。“阁下还想偷听到几时?”,青城笑问,神色间尽是妩媚。
来人自知已是暴露,苦笑一声,跃入窗口:“青城姑娘,久违了。”
“青城?你是说她就是天下第一名妓林青城?”蓝袭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洛回雪竟会是林青城!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让人接受的事。
来人苦笑答道:“她不是林青城谁是林青城?准确的说,是谁还配是林青城?不过,若早知道林青城就是‘伤情簪’,你就是打死在下,我也不会来了。”
“阁下刚才没有跑,很好。”,青城笑道。
“姑娘说笑了。在姑娘面前卖弄轻功,那纯粹就是在找死。”
“‘玉面银狐’,你真的是很聪明。要知道,现在像你这样既聪明又懂风情的淫贼实在是并不多见呢。”
“那么姑娘可否看在这‘不多见’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当然可以。只要你——为我所用。”
玉面银狐再度露出发自内心的苦笑:“在下可以拒绝吗?”稍稍一顿,此男立即单膝跪地口称“属下”:“韦狐见过姑娘!”
“嗯,很好。你以后可以直接称呼我为九姑娘。桃夭、初彤就住在右手第二间,她们会详细告诉你一切。”
“回雪,若你愿意,我愿倾尽此生来爱你。”蓝袭也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样大胆煽情的话。总之,他说了,青城回馈的却只有嘲讽:“倾尽此生?蓝公子,你可曾想过人这一生有多长?一个男子的心又能在一个女子身上维持多久?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回雪从进入青楼的那一刻起就已然看开。蓝公子,你敢说适才之言大半与回雪神情容貌无关?”
“这……”
见蓝袭面色颓然,青城了然一笑:世间男子果然都是些贪恋美色的动物。除了,那胜雪白衣……“吟晴是个好女孩儿,莫负了她。好了,我倦了,不送。”
“那小生先行告退。打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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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弘毅!”见蓝袭又在发呆,蓝母不由得一阵气急。从昨天回来就这样。问下人,他们又哪里晓得?!所以这次,蓝母决定一定要好好地找儿子谈一谈。“弘毅,你老实告诉娘,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娘,您先坐,且听孩儿慢慢道来……”踯躅许久,蓝袭还是把昨天的一举一动说了个详细。“娘,孩儿……”
“弘毅,娘是过来人。感情这东西是勉强不得的。你肯继承你爹的事业为朝廷尽忠固然很好,那萧家姑娘你若不喜,娘也绝不勉强。可是弘毅,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蓝家的列祖列宗考虑考虑!”
听蓝母说得苦口婆心,蓝袭只有苦笑。还真是奇怪,好像自打“无意中”碰到了青城,自己苦笑的次数是呈几何倍的增长啊!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两袭青衣已然入院。“老太君此言差矣。令郎的一厢情愿,就算您许了,我家姑娘还未便同意呢。”
“哼!”
见母亲气恼,蓝袭只得先搀了她坐下方才含笑揖客。“敢问姑娘贵姓?此番驾临是?”
“蓝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这——此话怎讲?”
“哼!”那稍大些的女子秀眉一挑,眼眸中写满了不屑,可她的笑,却恁的妖娆。“小女子桃夭,这是家妹初彤,此番不请自来乃是奉了九姑娘之命为蓝公子送样东西。”说罢,也不管蓝家两人听没听清,初彤手中瓶儿一抛,就携了姐姐双双离去。
单说这一面,蓝袭刚打开瓶儿,便有一股兰麝之气扑面而出。知是灵药,到底满怀感激地服了下去。突然,蓝母眼前一亮急声叫道:“弘毅,瓶子给我。”
“是,娘。”
端详许久,蓝母终是确认般带起一抹欣慰笑意,眼角却掉下泪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娘,您怎么了?”
“弘毅,那位九姑娘身上是否隐带情花香气?”
“香?嗯,确是有股香气,但孩儿不知是不是娘口中的情花。”
“弘毅,你过来看,这羊脂玉瓶上绘的就是情花。此花本生西域,后经天竺人之手流入中原。红如火,艳似霞,却蕴有剧毒,无药可解。若是被它不小心刺到,除非这一生再不动情,否则,必得痛够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死去。‘情之一字因朝暮,折枝自当有恨时’。如此妖媚的情花,一定是她来了。”
“娘,究竟是谁啊?”
听到蓝袭的追问,蓝母深深叹了口气:“孩子,还记得娘跟你说过‘两把银枪’的故事吗?”
“孩儿不敢或忘。”
“那好,娘现在就告诉你,这羊脂玉瓶主人就是‘铁臂膀’卢有涯的后人。你,你快带了娘去见她。快!”老太太说着已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前冲去。蓝袭一旁赶紧扶住,“母亲莫急,孩儿这就引了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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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九姑娘今天谁也不见。”
桃夭、初彤双双拦于房前。蓝袭没办法,只好柔声哀求:“还请两位,两位……”
“妹妹或名字,蓝公子尽可自行拿捏。”桃夭落落大方地道。旁边初彤嗔怨一瞥,直叫环伺想入非非。
“咳!还请两位妹妹代为通报一声,就说,就说蓝袭有事请教洛姑娘。”
“等着。”初彤腰身一转直入房门。许久,才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弱弱的——“进来吧”。
四目相对,青城,还是那个浅笑迷离的林青城,只眉宇间更添了几分莫名倦意。见蓝氏母子进来,她也懒得下床,就这样直接用手指了指对面的金丝楠木椅,示意他们当面坐下。时值此刻,蓝母也才终于得以细细打量这位天下第一名妓。隔帘望去,但见她:
红鸾牙床乌丝挽,赤衣包裹玉琼仙。桃眼迷离花含露,勾唇浅笑为君妍。金簪别住三千愁,玉钗巧坠乌云乱。挼尽丝绦随风起,齿含南梅红胜丹。真真的美人如玉,实实的闭月羞花。就那么秋波一送,不经意的就碎了芙蓉,醉遍牡丹。别说男人了,就算蓝母见了也不禁暗自感叹:我这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见过的美人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今日与这女子一比,竟都成了些庸脂俗粉。造孽!造孽啊!
“你们终于来了。”,青城放下酸梅汤碗幽幽叹道。奇怪的是,她连叹息竟也是笑着的。那么妖媚。“桃夭、初彤,你们先出去,尽快把那人处理下。”
“是。”接过汤碗,二婢轻巧地越过珠帘遥遥退去。
“蓝伯母想是为了那瓶子而来?”,青城笑问,仿佛正在向恋人撒娇。
“你与卢有涯究竟什么关系?”
“呦,原来伯母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来啊。妙哉!妙哉!”
“休得耍嘴。老身只想知道当日确情。”
“好,那你就仔细听着。那是在六年前的三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