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听到少年含糊不清地跟自己打招呼,诸葛正我也不介意,只悠悠问道:“办好了?”
“差一点。”
“那就是说还没办成。”
“嗯。画,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找到了,可人家不愿出让,我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你必须得有办法。”
少年一听就傻了,之后大为光火:“为什么?世叔你不带这样的好不好!我……”
“够了!邱御史被童贯一党陷害入狱的事你可知道?“
“一进京就听说了。好像是为了什么画?“
“就是老夫让你找的这幅顾恺之的《美人》。圣上也不知从哪听说了邱御史藏有此画,下旨非要讨了去。偏偏这时邱府遭劫,所有物品中唯独少了这幅《美人图》。可想而知,龙颜大怒,勒令六扇门限期破案。更有童贯等人一旁谗言构陷,说邱御史是监守自盗,只为了不交出《美人图》。所以说,邱御史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甚至已经到了命如累卵的地步。”
“哎呀,那就难办了。可惜大师兄不在京中……”
“你找无情干嘛?”诸葛讶问。
“哦,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经过我一番超级无敌的软磨硬泡,赵员外最终决定忍痛割爱。不过,前提是,神侯府中必须有人能在音律上胜过他。老四只懂玩剑,我和二师兄在音律上又都是半吊子,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大师兄能胜任了,可惜他又不在。”
“不,还有一个人”,诸葛正我突然笑道,然后他就径自去了青城闺阁。
关于**,诸葛正我一向是同情的。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愿意陷入风尘。做歌妓的起因虽然都是生活所迫,内里却大有分别。或许别人是因为被骗、强迫,或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委身青楼,但林青城绝对是个例外。她一向是个要强的女孩子,苗家女子又向来对男女之事看得很开,她是抱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思想才走上这条路的。上帝给了她智慧和美貌,却忘了赐予她女儿家应有的幸福。因为遗憾,所以同情。因为了解,所以诸葛正我并未把她们看得低人一等。
事情在双方愉快的交谈中结束了。青城答应帮忙,条件是——王维的《蓝天烟雨图》。
次日,诸葛命追命带了青城前往同福客栈。
“赵员外!赵员外你在吗?”
“门没关。”
意识到人家态度不好,追命赶紧一个箭步窜回大堂。对于追命的举动,青城了然一笑,在桃夭搀扶下进入房间。“员外有礼了!”
见是女子,赵员外有些惊诧地问道:“姑娘也是出身捕快?”
“非也。但小女子暂住神侯府。”
“敢问贵姓?”
“不敢当!免贵姓林。”
“林姑娘,咱们玩玩儿?”
“员外先请。”
“献丑了。”
挥手间,赵员外身后小童立即送上一张古琴。他弹的是《阳关三叠》。单观他技巧之熟,的确是难觅敌手。
【一叠】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心宜自珍,宜自珍
【二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商参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三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轩辚,能酌几多巡?∕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
【尾声】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如梦频,闻雁来宾……
“赵员外技法纯熟,怪不得如此狂妄!”青城冷冷笑道,语调中充满了不屑。没错,只是技法纯熟而已,相较之前那陪小辈随便应付玩耍的口气,青城更看不起他这个人。赵员外与青城的区别就好像画匠与画师的区别一样:画匠画入皮,画师画入骨。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完全没有可比性。
“哼!姑娘自认胜得了在下吗?”真是自大又可怜的人!桃夭、初彤开始心里为他默哀。不自觉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哀悯。
“胜别人或许不行,但你……”青城突然住了口。从初彤手中接过琵琶,“铮”的一声,撩人心脾: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未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梦若碎玉,歌似抽丝。一派的哀而不伤、怨而有愤。此词出她之口,入他之耳,真个是唱尽了女子的辛酸男儿的薄幸。赵员外无语。他现在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亏自己一开始还看不上人家,却原来在人家眼里自己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半柱香后,青城在二婢的陪同下缓步而出。
“洛姑娘,成了吗?”追命迫不及待的问。
“你猜呢?”女子笑着挥手,袖中画轴分明可见。
“多谢姑娘。”
“麻烦崔三爷将此图物归原主。回雪还有事,就不打搅了。”
“姑娘保重。”
“保重。”
抛过画轴,青城头也不回地就车而去。
三日后,在明玉公主的主持下蓝袭亦以着元帅之名领军离京。邱御史官复原职。一切,仿佛冥冥中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