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这明玉公主的身世,总也逃不脱痴心女子负心汉的老套路。当年先皇七下江南,无意中结识了洛阳一家姓秦的姑娘,两人性情相和,也是年少冲动,随即做下了那不负责任的勾当。先皇回宫一见嫔妃,自是把秦许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怜秦家姑娘痴痴念念,到死还记挂着她的个郎。
七年后,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赵佶从江南办差回京,同时,带回来一个娇俏女童,口口声声嚷着要什么“金屋藏娇”。帝大怒,派人一查才知,原来那女童竟是自己当年遗落在外的小女儿,取名“婵儿”,字“明玉”。或许是因为心有亏欠,先皇对这位小女儿那叫一个呵护备至。知她素爱牡丹,就命人收集了万种牡丹并且大修牡丹园供她观赏。她说要西域猫眼石,帝不惜违反祖制春岁兴兵也要为她得到。
及至后来,先皇驾崩,赵佶对这位小自己十岁且差点成为太子妃的妹妹更是宠爱有加,几乎到了惟命是从的地步。经坊间传言,这兄妹俩早已**,甚至有了孽种。不料,先皇大丧时,明玉公主竟主动请缨要去守丧。经不住大臣撺掇,帝允。这一别就是五年有余。人都道小别胜新欢,……
是夜,帝于御花园排下酒宴,凡五品以上官吏尽皆到场。无情等人官居三品,自然也在应邀之列。谈笑中,宫外偏有筝声传来。器乃有“武林逸韵”之称的浙江器,曲乃伯牙所创的《高山流水》,技窥妙境,古今堪疑。
“闻说长公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未知下臣可能有幸请公主共奏一曲?”
赵婵远山微不可察的一皱,抬手从婢女手中接过竹箫,“那本宫就献丑了!”
“公主客气,下臣不胜惶恐。”
“司马太傅这话才真是客气了呢!”
能做到太傅这个位置的都是聪明人,如何会听不出赵婵这话中带刺儿。可是听出又能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今天自己也颇有点咎由自取的意思。“呵呵!”尴尬地讪笑两声,司马太傅终是有些后悔了。牡丹虽美,却也不是好摘的果!
“好了,就一曲《寒江残雪》吧!”赵婵有些不耐了。
“是,下臣遵旨。”
一曲鼓毕,赵婵毫不避讳地坐到赵佶腿上,惹得旁边一众妃嫔敢怒而不敢言。
“怎么了?”后者一脸关怀的问道。
“身子乏得紧。”
一听这个,赵佶立刻大声叫道:“蔡爱卿!”
蔡京急忙起身离座,应了声“是”。很快,四个青年就被蔡京暗中命人引了上来。见过了礼,赵佶趴在赵婵耳边献宝般说道:“明玉,这四个可都是高门显贵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号称‘京城四大才子’。朕现在就把他们送你玩玩如何?”
“哦?皇兄兴致不浅嘛!”
“呵呵”赵佶讪笑两声,朝下说道,“你们,唱首诗来听听。唱得好的,朕重重有赏!”
“遵旨。吾等请公主出题!”声音整齐划一,想来是早就吩咐好的。
嘴角挂上一丝玩味的冷笑,看向蔡京时,女子眼中杀机一闪而没。故作姿态的想了想,赵婵嘴角笑意越扩越大:“人间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听完这位宋大才子的诗,赵婵已经开始皱眉。谁料下面这三个更是一个比一个露骨。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何彼襛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雍?王姬之车。
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
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他们唱的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可惜我们明玉公主全不领情。她只觉厌恶。这算什么?求婚吗?还是——赐婚?逼婚?赵婵冷笑:蔡京,你那把戏骗骗赵佶也就罢了,对付本宫……哼!你还太嫩!
瞥眼间,见无情一声不响地转身欲要离去,赵婵眼珠一转,高声叫道:“成捕头留步。不知成捕头对这四个废物有何看法?”听赵婵特意咬重了“废物”二字,无情不觉暗自好笑:你都说是废物了,还问我作甚?当然,这话无情是绝不会出口的。所以他说: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你——”听到有人在骂自己,宋、齐、梁、陈四大才子总算是良知发现,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赵婵已高声斥道:“你什么你?就你们这些无知之辈也配称为‘才子’,简直是我大宋国的笑话。蔡京,你果然好会办事啊!”说完,也不顾所有人的反应,赵婵直接行了个礼拂袖而去。弄得我们大丞相的脸上阵青阵白的,就连赵佶脸上也是一片臊红。
“大师兄,这是什么?”见无情从皇宫回来后手中多了个纸团,铁手不禁问道。
“哦,是长公主侍女在宴后递来的。”说着,无情将纸团递与铁手,中途却被追命抢去,还念了开来:
“‘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大师兄,她什么意思啊?”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无情说完就摇着轮椅离开了。之后的几天,追命果然老实了很多。他老实可有人不老实,至少神通侯方应看就是其中之一。
人人都知明玉公主素爱牡丹,方小侯爷却请她观梅,雪地红梅。赵婵欣然应允,并且是“单刀赴会”。彼时,女子一身橙衣金丝滚边,头上钗玉错落,明晃晃的好似神仙妃子一般。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面若桃粉、肤赛凝脂、腕过白莲。嘴角含笑,自由的一种气度;神态倨傲,原带的三分风流。抬眼处,富贵宜人;举手间,牡丹飘香。此一番雪地行来,别说是赵佶,就连阅尽国色自命不凡的方小侯爷也禁不住春心窃动,背地里暗骂一声“妖孽”。
“公主以为这红梅如何?”一侧,方应看执礼笑问,声音是能掐出水的温柔。
“很好。”
女子的漫不经心使神通侯立即了然:“看来应看这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
“神通侯不必气馁,你至少办对了一件事。”
眼珠一转,方应看试探性的问道:“公主爱雪?”
赵婵笑而不答。看着那冰凉的雪花在指间融化,女子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时间虽短,却也没能逃出方应看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零落悲茄,万里西风瀚海沙。”
“长公主好诗才!”
嘴角泛起一股无奈,赵婵别有所指的道:“小侯爷,本宫总算知道皇兄为什么喜欢你了,你真的很聪明!”下句话赵婵没有说:可惜,这次你却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交浅不必言深。这种分寸的拿捏,赵婵一向把握的很好。
沧澜山庄里,方小侯爷正在为自己的大意懊悔。还是太心急了啊!他怎么就忘了,凭借当今和明玉公主的关系,自己是万不该去向她示好的啊。讨好她,就等同于变相与皇帝为敌。禁足一月,还只是警告。方应看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与明玉公主交好的男人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偷查别人的秘密本就不该,偷查别人的秘密还被人家知道那就是该死了。即便明白是明玉公主背后做的手脚,方小侯爷也只好认了,谁叫自己有错在先呢!
“公主!”
“红玉,要知道,官场无情、**无义。为了活下去,本宫别无选择。”
“是,长公主。奴婢去了。”
“嗯。”
打发走红玉,赵婵无力的闲倚榻上,指掌间是刚刚录好的半阙长词: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与汝。人有疾,天知否?
深深一叹,精确地投入火中。此时若有旁人看到,一定会惊讶于赵婵暗器功夫的精熟。可是,这儿又怎么会有旁人呢?
出身皇家,赵婵早已看惯了虚情假意、亲人反目。她厌了。会回来,理由简单到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一句“帮我”,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偏偏她无法拒绝。姐妹们曾笑言,凤凰的“提议”,天底下没有人能拒绝。所以她回来了。一石三鸟,也只有公子能在不经意间安排下这般缜密的计策。对于方应看,她只能说抱歉了。
转眼间,已到了宋徽宗六年(公元1105年)的夏初。这天,赵婵正在牡丹亭内赏花,看着看着,竟发起呆来。见主子神游物外,李公公立即放轻了脚步低声唤道:“长公主!长公主!”
“啊!什么事?”
见赵婵面含不悦,李福海知道,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禀公主,万岁爷传下话来,午膳传在凤仪阁。”
“知道了,他几时到?”
“半个时辰左右。”
“好了,这儿没你事了!”
见赵婵着实有些不耐,李福海知趣的急忙告退。
收起倦容,赵婵高声唤道:“红玉、柏青,替本宫更衣。”
“是。”
倒也是精心打扮了一下,赵婵一身橙衣姗姗来迟:“皇兄在看什么,这么认真?”说着,女子早已坐到当腿上,意图挑逗。
说不上迅捷的一扣、一推,一雕工精细的白玉牡丹镯赫然套在了明玉长公主的腕上。“珠环约素腕,玉指何纤纤!”
这算什么?调戏吗?赵婵心中一阵恶心,面上却仍旧浅笑盈盈不露半分。这宫廷间的逢场作戏她早已驾轻就熟。大概,是麻木了吧!呵呵!内心自嘲片刻,赵婵继续娇声问道:“皇兄刚封了鄂妃,我还道早就把明玉给忘了呢!”
“好妹妹,别生气了好不好?朕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对了,明玉今年也有17了吧?”
“皇兄好记性。”
“男大当婚,……”
没有让赵佶再说下去,赵婵截口说道:“嫌臣妹碍事了吗?皇兄还真是现实啊!”
“明玉~~”
“再隐瞒下去皇兄觉得有意思吗?既然有了新欢,好,我嫁就是。”
“明玉~~”赵佶无奈了。他从来就拿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办法。
偏转过身,女子一瞬间面寒如霜:“少给我来这套。说吧,嫁谁?”
嗫嚅着,赵佶终是说了出口:“满朝文武,金科三甲,随你看上哪个。”
“呵呵呵!”赵婵笑了,笑得那么开心,“果然是皇家无情啊!也罢,皇兄就自己做主吧。臣妹还有事,恕不奉陪!”
望着女子骄傲的背影,赵佶苦笑。就知道会这样。天下间敢给他这个皇帝甩脸色的,恐怕也只有她了吧!……
三日后,城郊。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飞驰而过。
突然,一对壮汉从侧面窜出挡住了马车去路。马儿受惊间四蹄腾空,险险脱缰而去。再观马车上,车夫正在手忙脚乱地稳定车子,身旁两个青衣婢女俊脸稍变,一手紧紧抓着车辕,另一手交互斜挡,护住门口。伴随着车后喊杀声的传来,拦路的一名大汉手起刀落,立将犹自挣扎的车夫斩于马下。见二女默不作声,来人自然而然的认为她们是被吓傻了,顿时,群匪发出阵阵狂笑。
“很好笑吗?”
“你——”那大汉本来是想爆粗口的,可他后面话还没说完就惊艳了。是的,惊艳。明玉公主无疑是美的,尤其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无限骄贵。彼时,赵婵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步下马车,斜倚车辕。她问:“海沙帮?海平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呵呵!”
“你——”
“别用手指着我,”赵婵伸出一根手指在胸前晃了晃,满脸的不屑,“你不配。”
“他奶奶的!……”大汉急了。内心隐隐泛出一丝不安。
赵婵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他,再度开口:“锦妃请你们来的?”不是问句,那语气已是万分肯定,毫不期待回答的肯定。
在赵婵强大的气场下,大汉不自主的点了头:“嗯,是。不,不是,不是锦妃。”
赵婵一挥手:“不必要了。是不是都无所谓。总之,这笔账我会算在她头上就是了。”
“格老子的,少他妈废话。都给我抄家伙!”
“呵呵!终于要打了吗,孙副帮主?”赵婵凤眼一眯,杀气立现。
“你,你到底是谁?”孙副帮主很清楚,这杀气绝不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发出的。难道是找错了?
似乎看穿了面前大汉的想法,赵婵摇了摇头:“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截的人。”随着“人”字出口,一直站在赵婵左右扮演空气的青衣女动了。只见青光四射,匪徒间竟没有两女三合之敌。孙副帮主一直没有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自己一动就会变成了尸体。没有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
“我本不想杀人”赵婵说,一边解开外衣,“要怪,只怪你们欺人太甚!”。抄起腰间软鞭,女子终是露出了里面的橙色紧身衣靠。她果然是偏爱橙色。再看那鞭,竟是通体鎏金的鱼鳞蟒。正当中一线碧丝若有若无,将整条鞭反衬的亦发诡异。
“碧血金鞭!”孙副帮主一见这条鞭,情不自禁惊呼出口。
“呵呵”,赵婵左手轻轻在鞭上抚过,满目柔情,“孙副帮主好见识!”一招“灵蛇出洞”不打招呼地挥了出去。后者迎刀一式“八方风雨”,战在一处。十招刚过,赵婵尽目一扫,右手一记“金蛇狂舞”逼退孙某,左袖一振,但见一道金光划着惊艳的弧线盯上了孙副帮主的咽喉。
“主子”,红玉、柏青此刻已完成“任务”回到了赵婵身侧。
“你们先回去处理下,到神侯府找我。”
“是。”
两盏茶后,一辆满是血迹的马车停在了神侯府门前诸葛神侯亲自出迎。
“老臣诸葛正我见过长公主!”
“神侯免礼,里面说话。”
“遵旨。”
来至闲碧阁大堂,诸葛先生赶忙屏退一干人等,关上厅门,这才低声问道:“不知长公主纡尊寒府有何吩咐?”
“哼!诸葛正我,你还不知罪吗?”
“长公主见谅,老臣实在不知罪在何处。”
“不知罪在何处?那好,本宫就来提醒你一下。今日城郊,有匪徒意图行刺本宫……”
诸葛正我恍然大悟:“长公主容禀。九城兵马司现已属蔡相管辖,臣……”
闻言,赵婵面色稍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蔡京?好长的手啊!好了,此事就交给先生处理吧!嗯?”
诸葛正我面泛难色:“这……长公主。”
“不必说了。本宫心意已决。再说,将刑事案件交予六扇门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是,老臣遵旨。”
见诸葛正我装出一副苦脸,赵婵不禁暗自好笑。“行了,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三天,有问题没?”
诸葛正我面色一整,迅速接道:“没有。”其实谁是凶手对他们这些老狐狸来说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当然没有问题。他更关心的是明玉公主能为此付出什么好处。
“放心吧,有本宫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懂了。这种双赢的局面自是没有人能够反对。
踯躅着,诸葛正我终是问出了口:“敢问长公主,当时是哪位英雄救了凤驾?”当然不会是赵婵自己逃脱的,尽人皆知,明玉公主不懂武功,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也皆是手无缚鸡之力。
赵婵闻言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本宫怎么知道?不过……那人留下了这个”,从袖内将杀死孙副帮主的匕首取出,扔了过去。凭诸葛神侯的本事,当然不怕伤着。“先生是半个江湖人,或许认得。”
仔细观察后,诸葛正我眉头皱紧,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近两年来突起江湖的神秘女子——“碧血勾魂”秦思雪。“不知长公主所见之人是否一个素纱蒙面的橙衣少女?年龄、身材、气质,嗯——都与长公主相似,兵器是一条金色软鞭,形似鱼鳞,中有碧色隐现。”
“先生啊!”,赵婵带着几分嗔怨的道,“本宫当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能保命都属万幸,那还会观察那么多?”
“是是是,是老臣糊涂。长公主既然受了惊吓,那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逐客令吗?赵婵冷笑。正好她也不愿在此多留,老与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是会折寿的。灿然一笑,女子千娇百媚地说:“先生是聪明人,案子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
“老臣一定尽力。”
“尽力就好。想来轿子也应该到了。”
“那,老臣恭送长公主!”
就在诸葛正我暗自庆幸闯过一关时,不料赵婵突又回转,微笑着且不容置疑地把匕首又收走了。
不出数日,刺杀事件自然而然的查到了锦妃头上。帝大怒,钦赐三尺白绫。
赵婵说重谢,果然是够重的。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明玉公主遇刺后先找的不是蔡京而是诸葛正我,其中深意,有的是人揣测。二日,因某些人暂处观望的中立政策,诸葛一脉形势立获好转。
“诸葛正我接旨,着诸葛正我立即动身西直门外议事,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对圣旨内容微感不解,鉴于是赵佶身边宠臣米有桥来传的旨,对这份圣旨的真实性诸葛正我还是不会怀疑的。直到到了地点,诸葛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看来今晚免不了又是一场荒唐了!
载有皇帝、诸葛正我、米有桥三人的马车快速转过街角,驶入明玉公主府的侧门。接驾的是赵婵贴身婢女之一——红玉。心照不宣地将三人引入阁楼,画屏后是一个所有人都不熟悉的身影,女子。娇声婉转,月琴叮咚,檀香中一曲《叹飘零》凄切可人。恣意君怜:
“杨柳巡岸,宛若羽林当年。波澜起时载落红点点。淮水九曲到天边,空叹息,三两少年;寻常百姓,怎知流光春短。待来日风骤雨急,谁记当时花朝?”
一曲响绝,那女子转身欲去,却突然被从内堂转出的另一女子抓住,拉了出来。
“皇兄,先生,米公公!”
“民女见过皇上、神侯、公公!”
“微臣(奴才)见过长公主!”
见礼已毕,赵婵拉着抱琴女子热情地介绍道:“严蕊严姑娘,臣妹的闺蜜,现在红香坊做琴妓。”
“红香坊?诸葛卿家,那是什么地方?”
“这——回陛下,那是——是才子王孙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哦?”
“皇兄莫要误会,严姐姐她可还是处子之身。”
“适才听姑娘琴技超群,不知可否为朕等俗人再弹一曲?”
见赵婵点头,严蕊这才盈盈一福,重按宫商: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几日不见,严姐姐的琴艺倒是更见精纯了啊!”
“长公主过奖,严蕊愧不敢当。”
瞥眼赵佶一旁望眼欲穿,赵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似嘲讽,似解脱,尤似得意。“皇兄,严姐姐,你们慢聊。臣妹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起身一礼,赵婵知趣的退了出去,当然,诸葛正我和米有桥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留在阁楼里扫兴的。这一夜,赵婵彻夜未眠。并非为着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皇兄正在与别人**,而是为了五年前那个雪夜……
五年前,赵婵负气出城,一时间竟迷了道路。茫茫雪野,她一个女儿家又急又气又冷,鼻子一酸不禁掉下泪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哭啊?”
女孩小心地接过绢帕,看着上面的七朵梅花出了会儿神,这才勉强忍住眼泪抬头见人。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在皇家,赵婵的眼界不可谓不广,可她以前却从未见过这般特别的人物。人长得俊秀也就罢了,偏生气质还那么高洁。就像高山顶上千年不化的冰雪,令人不敢攀附。这张脸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冷。冰冷,倔强。可他一笑却又撼山摇树、温柔的不可方物。只一眼,赵婵便莫名的感觉亲切,第一次在陌生人前毫无保留的介绍了自己。
“你想不想报仇?”雪衣少年笑问。明明白白白地教唆。
“想,不计代价。”
听赵婵说得坚定,雪衣少年唇边笑意更浓:“我可以帮你复仇,用最高明的方式。”
“需要我做什么?”
“你很聪明。帮你的条件就是——帮我做事。”
“好。我帮你。”
“记着,你现在已是沐雪门的第十三位护法杨雪玉了,对外,在江湖人中间,我只希望听到秦思雪的名字。”
“是。”
“想办法出京。我会安排红玉、柏青做你的侍婢,告诉你你该了解的一切。”
“好。那您呢?我该怎么称呼您?”
“公子。叶笛公子。”……
其实就连赵婵自己都有些奇怪当日的轻率,不过她并不后悔。探手取出绢帕,上面的梅花还是那样精美。也快到它重见天日的时候了!赵婵暗想。心里面充满了期待……
次日天明,赵佶的**中突然多出位“严妃”。赐宅毓秀。与帝恩爱无双。可惜好景不长,一纸八百里加急立将京城的寂夜打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