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那年某个不太和谐的下午遇到一个极不守时的猥琐糟老头,我怀疑他就是传说中的黄石公,而我大概就是穿越回古代的留侯张良,老头约我五日后平明相见,但相见后的交谈让我对猥琐糟老头的身份产生怀疑,糟老头想要收我为徒,约我再五日后相见,在临别的时刻,我问:“糟老头,你叫啥名啊?”
远方穿来苍老的声音:“哼!老夫……犀首!”
西首?西首是谁?没有听说过啊。管他呢,五天后要醒得来,就过来趟,看这糟老头耍什么花样,要起不来就算了,反正我是不会再这么早等他了,这老头忒不仗义,要不是现在还是夏天,外加此地夏夜虽说凉爽,但到不怎么冷,否则我肯定得着凉,我若生病,非咬死那老家伙不可。我暗暗想到。
突然我觉得我的性格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原本应该是多么阳光开朗啊,而如今的我怎么总把人往坏处想呢。遇到这样一个神秘的老头,原本我应该感到惊喜,然后希冀能够从他那儿得到一身神术,而如今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猥琐的糟老头和神仙联系在一起。我甚至有一种上去揍那老家伙一顿的冲动,想到这里,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冷,使劲地摇晃着脑袋,想要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五日后的早晨我做出一个决定,我还是决定去见识见识,哪怕拆穿那老家伙的把戏。我脑中突然窜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我得带上三儿,嘿嘿嘿。
“狗蛋哥,我们要去哪啊?”
我拽着三儿的小手,这个小家伙睡眼朦胧地问道。
“抓神棍!”
“……”
土堆上,猥琐老头犀首佝偻蜷缩着,待我们靠近,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眯成一条缝,不高兴地说道:“怎么还带了一个!”
还未等我回答,三儿却疑惑地看向我,问道:“狗蛋哥,这就是神棍么?形状不像啊?像一个老头。”
犀首脸色数变,却不好对一孩提发作,我看着糟老头尴尬的表情,暗自发笑。
“后五日复早来……”
犀首甩下衣袖又要离去,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破衣角,哂道:“得了,得了,差不多就行了,就别拿着捏着了,再五天我就不来了!”
犀首转身,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就传你天书一卷,只是可惜了这阴阳家的无上玄法,竟是这般平白授出,也罢,也罢……”犀首叹息道,又一指躲在我身后的三儿,“你也一道过来吧!”
说完,犀首蹒跚着坐到土堆上,对着我们抬了抬手,又道:“来进师徒之礼!”
“什,什么啊?”我故作不知。
“什么什么,拜师不用磕头跪拜么?”犀首气道。
我将身旁的三儿扯上前,指使他:“给这神棍拜一拜。”
三儿听话地跪在地上,作势拜倒,奶声奶气道:“师尊在上,受徒儿邹衍三拜!”
老老实实的就是三拜九叩。
“邹……邹……邹衍……”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若说我对历史实在不咋地的话,邹衍这个名字可是绝对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不为其他,邹衍是《寻秦记》中琴清那漂亮妞的师父,就是那个一脸老实满脸褶子的老头,“三儿,你不是叫三儿么?”
“三儿是我小名,娘亲说满月的时候曾让镇上的算命先生给我起过一个官名,叫作邹衍。”三儿乖巧地答道。
不是吧,一定没这么巧。要真是邹衍,那算命瞎子可真给力,取名取到算命祖宗身上了。
“哪个衍?”我追着问。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小家伙一脸茫然。
我还想问些什么。
“咳咳!”犀首干咳打断我的思绪,“臭小子,该你了!”
“我,嘿嘿,我就免了吧!”我侧立一旁,双手抱胸,嬉皮笑脸道。
原以为糟老头会暴跳如雷,怒发冲冠,没想到这次他竟只是无奈地摇头道:“也罢,小友,你我虽有师徒之缘,却无师徒之份,以后也不必师徒相称……”这次他竟没有叫我“臭小子”,这一声“小友”反而让我尴尬异常,毕竟以我和他的年龄差,别说叫师父,就算叫师祖恐怕也绰绰有余。
“老……老人家!”犀首一副认真模样,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想了半天,疙疙瘩瘩硬是把“老头”改成了“老人家”,然后恭恭敬敬地作揖。
犀首一丝惊色一闪而过,显然他真把我当野孩子或者二世祖了,而后他神色一缓,竟有一丝庄严,从怀里掏出一张褐色兽皮,慈祥地道:“此天书名曰《天衍》,分四篇,我手中的这篇名曰‘阴阳’,咳咳,你们可识字?”
犀首问道,不过从他的语气中,我能听出,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可笑,眼前的两个小孩,不过五六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即使出身贵族世家也不可能识字,更何况是两个乡里人家的孩子,除非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我倒的确是从娘胎里带来些,可无奈我识得的是后世所称的简体字,繁体字也马马虎虎吧,而此时按照我的估计是西周以后秦朝以前,估计是什么小说中所说的甲骨文、钟鼎文,抑或是什么大篆小篆,总之绝对是让我两眼一抹黑,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于是,我只能和三儿无辜地摇了摇头。
“老夫原本想授予你们天书,就此离去,而今看来,还要充当一回教书先生了……”犀首自嘲道。
“来来来!”犀首冲三儿招手,招呼他到跟前,抚着三儿额前的婴发道,“既然你名曰邹衍,又与我这部《天衍》有缘,就取这个‘衍’字吧,衍者,演化延伸之意,或许你真能将阴阳术学发扬光大。”
“你可有名?”犀首又指向我。
“我姓徐,叫,叫狗蛋……”我不好意思道。
“哈哈哈……”犀首笑得前仰后合,让我好不容易对其产生的好感荡然无存。
“有什么好笑的,我爹说贱名好养活!”我不甘道。
“哈哈,小友误会了,我此来收徒是其次,赐名乃是主要的,你是我要寻之人,我赐你一名,就叫作君房……”犀首神秘兮兮解释道。
“君房,为什么不叫子房呢?”我喃喃道。
“……”
“也行吧,徐君房,总比徐狗蛋好听,就叫徐君房了,多谢前辈赐名。”我再次上前作揖,此番我对犀首又多了一点好奇,但我不会开口去问,能够问到的答案相信对方也是会不问自答的。
“好了,今日且去,明日天明再来。”我尚自呆在原地思索,犀首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三儿拉了拉我的衣角:“狗蛋哥,我们回家吧!”
“从今天开始,叫我君房哥,听到了么?”
说实话,我真是对狗蛋这个倒霉名字讨厌透了,我真傻,我怎么不早给自己取个雅名呢,还等到犀首这老家伙来给我赐名,恨呐。
从那天以后,我和三儿每天一早都会跑到土堆后,犀首这老家伙也算正经,再没有过于迟到过,我们每天的安排都是早间学习“阴阳篇”两个时辰,晚间吃完饭后,也要跑到土堆后,犀首会教我们识字,犀首在这方面很是负责,耐心地教了我们六七种文字,从这一点上我也更加肯定这是战国。而且我渐渐能够辨认,他教我们的文字其中一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篆”,秦统一六国后“书同文”的“小篆”正是基于此发展而来的。其实我应该认得少许,怪只怪我一向不爱学习。但也算有些基础,让我吃惊的是,三儿这个小破孩的悟性、资质不是一般的好,他身兼三种特长,一种叫做一目十行,一种叫做过目不忘,有了这两种他几乎就是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但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的第三种特长——阴阳家的玄法神术仿佛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连犀首都叹为观止。《天衍》共分四卷,前三卷分别叫作阴阳、数术、堪舆,至于最后一卷,犀首说那才是精华所在,只是在历史的长河中遗失失传了,连叫什么名字都没有留下。
阴阳篇其实是《天衍》的总纲,讲述阴阳家中心思想,认为天地万物可分阴与阳,比如天地、日月、寒暑、男女、上下等,两者对立。当犀首讲解到这里时,我猛一拍大腿,这尼玛多哲学的思想啊。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犀首若有所思道,“是说道包含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交形成一种匀适状态,万物在其中而形成,背阴而向阳,并且在阴阳激荡中形成新的和谐体……道家……阴阳家……呵呵!”
听到这,我猛的一怔,我看过的小说里几乎都有“道生一”这句话:“这不是出自《道德经》么?应是道家的思想啊?”
“小友从未出世,竟知有《道德经》?”犀首感到惊讶,我意识到我不小心脱口而出说错话了。
我不敢搭话,犀首也没有盘问我,继续讲解道:“对于‘阴阳’的定义,以及认为世间万物是由阴阳构成、衍生,的确是出自道家,且这一点阴阳家也是认可的,阴阳家尊崇这一思想,并将其演化、发展,甚至开发出许多深奥的玄法秘术,比如‘堪舆篇’中相地之术,可观山水、定陵穴,也正是以‘阴阳’为基础……阴者,暗也,山北水南,日所不及……”
是了,“堪舆篇”就是风水之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风水之术如何,在原来的世界,我对于风水一说倒是有一番想法,我不认为真有风水,但却赞同风水的规则,简单说来,古人创造了一种规则,说这是风水,后世人遵循这种规则,如皇帝陵墓应该葬在什么位置,地宫应该怎么布置,棺椁应该放在哪里,后世风水先生、盗墓贼之流如果能够领悟这一层规则,并且依照这种规则勘察,当然能够寻到墓穴与陵寝。
如果有机会,真要得到“堪舆篇”,看看里面的风水之术,相比对于发财致富肯定是有帮助的。我窃窃地想着。
突然,邻坐在我身旁的三儿胸前金光一闪而过,背后冒起白烟,神志不清呢喃着“热,热,热”,旋即,上身衣衫竟爆裂开来,胸口正中,泛着一阵阵仿佛烫红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