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犀首欲收我和三儿为徒，证三儿名一“衍”字，我颇怀疑三儿就是传说中的邹衍。老头还为我取名徐君房。鉴于我和三儿年少家贫不识字，犀首当起了我们的教书先生，并传授我们阴阳家《天衍》神术“阴阳篇”，于是我们晨间学法，晚间识字。这期间，我发现三儿居然是个天才儿童，阴阳家的玄法秘术似乎就是为他准备的。
这一天，我和犀首论道“阴阳”。突然，盘坐在我身边打坐的三儿胸前金光一闪而过，背后冒起白烟，神志不清呢喃着“热，热，热”，旋即，上身衣衫竟爆裂开来，胸口正中，泛着一阵阵仿佛烫红的光晕。继而，烫红光晕消失，消失的位置上凝结出一缕缕寒气，三儿痛苦地低鸣“冷，冷，冷”。转眼，寒气消减，红光复盛，周而复始，三儿痛苦不堪，面色峥嵘。
难道走火入魔了？
我急得跳脚，三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怎么办？鉴于我以前看的小说，这时候我也不能上去，一者上去也帮不了他什么忙，二者说不定反而还会造成他什么经脉逆行之类的祸事。我火急火燎，突然目光望向身边的犀首，现在也只能指望这老头儿。
只见犀首怔怔审视三儿，双眼眯成一条缝，不住惊叹，摇头晃脑：“这……这……这……骇人听闻啊！”
“糟老头子，快救救三儿！”我上前使劲扯他。
“哈哈哈，何须救，何须救……”犀首也不和我计较，“莫大机缘，没想到衍儿六岁便有此开天辟地的机缘，哈哈哈！”犀首一捋遭人厌的山羊小胡子，狂笑不止。此时离初见犀首已经过去一年。
“可，可是，他好像很痛苦……”我还是十分担心。
“无妨，无妨……”
只见犀首左袖猛然散发青红两色之光，老头子不紧不慢，抬手向前一挥，袖口中飞出一卷褐色兽皮，正是那“阴阳篇”。兽皮飞向空中，逼近三儿身前上空，突然展开，凭空生出一幅阴阳图，磅礴气机迸发而出，一端杀机扑面而来，另一端却是生气浓郁。
“太极图？”我脱口而出。
“非也，非也……”犀首定睛望向三儿，双眸一动不动，缓缓道：“道家太极图，是阴阳双鱼，而此图，此图乃是阴阳家的‘阴阳图’！”
“阴阳图！”
是了，这幅图与我那个世界的太极图有所不同，太极图两半圆成“鱼状”，每半圆鱼头位置各有一颗鱼眼，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且四周有八卦卦象，正合“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理。总说东方古国迷信，但单一太极八卦就透着丝丝不断的哲理，要知道远在西方还在茹毛饮血、崇尚诸神的中国战国时期，这太极八卦已经可算是朴实的唯物主义了。
我来不及感叹，只见“阴阳图”如同两股气流猛地旋转纠缠在一起，一股炎热无比，一股冰寒万分。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我喃喃道。
两股气流眨眼合为一道气柱，直射向此刻一会儿膨胀成圆球一会儿压缩成竹竿的三儿身上，目标竟是胸口正中，我没记错的话，很多小说中称这个地方为膻中穴。
“中丹田，宗气之所聚！”犀首激动地大喝。
“没想到啊，没想到，衍儿，六岁便能聚气，古所未闻，天纵奇才啊！”
犀首忍不住赞叹道，“这个徒弟没白收，呵呵，没白收，臭小子，记你一功，权且算作还了我对你的恩德，哈哈哈！”
我一阵翻白眼，这老头此刻明显得意忘形，我也顾不得与他口舌，三儿此时才是我最关心的。
青红气柱及身，三儿浑身一震，时而膨胀时而压缩的身躯也不再变化，膻中穴红光、寒气同时闪现，竟如“阴阳图”般旋转汇聚成实质，三儿挣扎的表情舒缓，渐渐平复，双目依然紧闭，宝相庄严。
身后闪现一个道骨仙风的影子，面容清晰俊美，与三儿长的一模一样，但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英气勃发，羽扇纶巾，这与我脑海里那个呆老头形象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邹……邹衍吧！”我心中一阵唏嘘。
只见青年邹衍左手一摊，原本空荡荡的手掌上多出一卷竹简，隐约间我似乎看到四个字刻在上面：邹子始终。继而，他右手一摊，一把古朴的青铜宝剑赫然握在手中。青年邹衍转过身，与三儿背对，在三儿背后的天空，左手握竹简伸出食指画圆，右手持剑劈砍，天空中竟清晰地闪现另一幅诡异的图纹，青铜剑砍过的路径竟化为五角星，被左手所画浑圆包围相连，五个节点犹如五颗恒星，锃锃发亮，耀眼夺目，分别呈现绿、紫、褐、黄、青五种颜色，圆的轨迹上顺时针旋转着红光，五角星轨迹则飞驰着寒气。
“五……五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浑圆轨迹相生，五角星痕相克，结合我对于修真小说内容的熟悉，我震惊道。
“五行？”犀首讶然望向我。
“呵，呵呵，五行是，是……”我尴尬开口。
“小友，切勿道破，此术乃衍儿化阴阳而创，尚属初创，并不得精华，他的道只能由他自己来悟，你若道破，不能帮他，反而为他陈设瓶颈，欲速则不达。”犀首打断我。
是了，五行本就是邹衍所创，金水木火土相生相克，对我对后世而言是金水木火土，但对他而言并不是金水木火土，后世中说邹衍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金水木火土五种元素组成，是最早的朴素唯物主义，也就是说这只是他提出的五种元素，按照这样来说，这五种元素必须得他来提出，哪怕提出的并不是金水木火土……跟着犀首久了，我怎么感觉自己也有点神神叨叨的，现在我百分之百可以肯定三儿就是邹衍了，不知道琴清那小妞什么时候会出现，嘿嘿嘿。
“古有李老儿一气化三清，今有邹小三阴阳化五行，哈哈哈哈……”我拍手叫绝。
“好一句‘阴阳化五行’！”犀首也跟着赞叹道。
在我们的感叹身中，青年邹衍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而三儿的躯体居然呈现透明状，背后天空中的五行法印闪电般飞向后背，穿过胸膛，刻划在胸口，如同纹身一般，浑圆呈白色，五角星呈黑色，五颗星更加夺目，依然是绿、紫、褐、黄、青五色。空中“阴阳篇”兽皮收卷飞向犀首，被他收起。三儿身上光芒内敛，五行法印真正变成一幅五行图永远地留在三儿胸口，三儿霎时睁开双眼，双目齐放金光，而后金光消散，三儿又变回了原来的三儿，愣愣地看向我们，茫然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阴阳篇”作为《天衍》总纲，阐述阴阳家中心思想，同时，包含后三篇阴阳家至上玄法秘术的启蒙基础法诀，这套法诀无非讲述如何聚炼身体中的阴阳之气，此法诀对我而言和先前的中心思想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文字而已，但三儿真是让犀首也叹为观止，若说能够修炼已经是天纵奇才，否则怎么让一直自称天才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而三儿居然还能够根据这套基础法诀开创自己的道，即便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怕也能比肩道祖。
《寻秦记》中的邹衍不是个呆滞的老头子么，这不科学啊！
“衍儿，感觉怎样？”犀首上前慈眉善目地问三儿。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看一个宝贝疙瘩呢。
三儿看了看犀首，又撇过头瞅了瞅我，最后低下头扫视胸前。
“突然感觉好舒服啊，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像是前些天热的不行在河里戏水般……咦，我的胸口怎么有一幅奇怪的图画？”三儿不解，又重新望向犀首。
“……”
“……”
我和犀首相视无语，不知道怎么解释。
过了良久，犀首示意我坐下，继续给我们讲学道：“今天就给你们两个娃娃讲讲这内丹术……”
“内丹术，道家修仙证道的至上法术？”我激动道。
“道家至上法术？这个……咳咳……内丹术的确是道祖所创，但却并不是什么至上法术，我辈修仙练道之人人尽皆知，是一种最基本的机理。”
“恩？”我两眼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道祖初始，将人体百穴与天上星辰相对应，以天体地貌命名，穴位虽多，但是不全，是为小周天……”
是了，人体穴位包括腧穴、奇穴、阿是穴三类，细想还真如漫天星辰，大自然的力量真是伟大，但人类所能发现的仅仅只是一部分，称作小周天却也合理。
“诸穴分布于人体十二经脉与任、督二脉之上，十二经脉为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犀首娓娓道来，我突然觉得自己神游到武侠世界，难道我又穿到了段誉身上，现在正在观学六脉神剑。
三儿倒是听得十分认真，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一边听一边看着犀首在身上指点，不知不觉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看得我一阵叹息，大家宗师，即使少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道祖取上中下三处丹田，聚炼精、气、神，达炼神还虚之境，始证道……”犀首进一步解释。
“丹田？丹田不是这儿么？”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我一指脐下三寸之处问道。
“呵呵，这是下丹田，名曰‘关元穴’，为藏精之所……”犀首顿一顿，一指三儿胸口五行图纹中心处又道，“这是中丹田，名曰‘膻中穴’，为聚气之地。”
而后，他再一指三儿的额头，继续道：“这是上丹田，名曰‘泥丸宫’，为炼神之处。”
“道祖曾言，上丹田为性根，下丹田为命蒂，性命交修，可通周天，以达炼神还虚之境……可惜啊……可惜……”说着说着，犀首老头背对我们，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的天空，背影无比沧桑，一声声叹息。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满肚狐疑，犀首到底是谁？他怀有阴阳家至上玄法，但通过这些日子的师徒相处，他似乎不是阴阳家，他倒有可能是道家，阴阳家出于道家，两家同宗同源，即使在后世很多时候也分不清哪个是道哪个又是阴阳，但即使他熟悉两家，也不能肯定他就出自其一，他身上的秘密似乎一点都不比我少。我的秘密他从来不问，而这样，就更加增添了他的神秘。
“不过也许今世有所不同……”犀首猛然转身，眼放金光，直勾勾盯着三儿，看得三儿害怕得低下了脑袋，犀首忙解释道，“小友说内丹术为至上法术也不无道理，毕竟道祖确实以此证道，可惜而今此术已无人能有突破了。道家之术讲究循序渐进，藏精、聚气、炼神、化虚，可谓道家修炼的四大境界，自古至今能够达到此境界者，却只有一人半……”
“一人半？还有半个人？”我诧异道。
“不怪小友惊讶，达到此境界的那一人不说你也知道，自然是道祖老聃，而这半人么，名曰……”犀首娓娓道来。
“庄子？”我突然插口道。这一年多每日的相处，虽然我和犀首老头经常争闹，但我显然已经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师父，许多事情都不怎么避讳。
“小友竟知庄子。庄周确是天资惊绝，更是深得道祖传承，但其道统又与道祖不同，可说是走出了自己的道，在炼神达到圆满，进阶化虚之后，庄周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成功与否，去了哪里？”
“他那是化蝶了……”我随口道。其实我是把梦蝶与化蝶给说错了，但谁又知道呢。
“化蝶……化蝶……”犀首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后摇了摇脑袋，又望向怔怔发愣的三儿，“自庄周之后，道家弟子对于内丹之术，均是修炼藏精，藏精有所成，汇聚混沌于关元，提炼精气，这正是当世道家所说的‘炼气’、‘汇流’、‘铸晶’、‘凝丹’、‘元婴’、‘举神’六个境界……”
是了，怪不得人们一提到丹田就会想到脐下三寸的关元穴，又称之为气海，都把这里当作道士修炼的核心，其实只不过是上中下三大丹田的一处，而即使修炼到顶也无法成仙，因为真正的大境界是化虚。难怪后世连练武之人都是三拳两脚而已。
“哇靠，那不是说……那不是说三儿直接跳级进入‘聚气’境界，比之当世宗师大家更胜一筹？”我无语了，当世道家修炼一身都没有达到的境界，三儿才六岁，不知不觉竟已经突破，这让道家嫡传还怎么活。
“非也非也，藏精、聚气、炼神虽为不同的三大境界，但并没有高低之分，他们修炼的是不同的内容，只是老夫这辈子蹉跎了春秋，衍儿是我所见唯一一个能修中丹田的人……”犀首感叹道。
“没想到，阴阳家的阴阳之术，竟是道家聚气法门……”我喃喃道。
“两家同宗同源，但即使同一棵树长出的两片叶子也是有所不同的，衍儿之道，并非阴阳之术，也不是内丹术，这是他自己的道，或者可以按照你的说法，称之为‘五行’。”
“五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