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带我前往会稽若耶山拜访当世铸剑大师徐夫人,他同时还是“墨家六术”“炼具术”的创始人。徐夫人是个豪爽大方的十八九岁少年,与我以兄弟相称,并赠予我他新炼的绝世宝剑。我更是得到了天生葫芦。
我没想到慎行此来是转告徐夫人“巨阙”出世,而“巨阙”乃是徐夫人祖师欧冶子所铸,徐夫人毕生志愿就是收集齐祖剑,回归欧冶子坐化之地——“秦溪山”。
“慎大哥和君房贤弟且在舍下小住一些日子,待‘八名胜会’召开之时,我随大哥一同前往齐地琅琊!想必那负剑之人既然出现在琅琊,也必是为‘八名胜会’而来,既然现世,就不怕它落入旁人之手。”
于是我和慎行便在徐夫人的草庐住下,这一住就是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发生了三件事。
第二天,慎行一早就起来盘坐若耶山顶禅坐悟道,我寻觅到他,站立其身后丈许。不多久,慎行开口道:“君房,坐吧!”
我盘坐在慎行之侧,同样闭上双目,感悟天地大道。
许久之后,慎行淡淡问道:“君房,修炼几许?”
“已有七年!”我老实回答。
“什么?七年?”慎行讶然,“真是不可思议啊!”
不可思议?
我以为这老头儿为我的天资惊绝感到震惊,谁知他说:“尊师功参造化,而我见你的气息,他对你的栽培也是不遗余力,可是怎么?怎么你竟只有‘炼气’境界……”
我汗颜,咕哝道:“‘炼气’境界那么容易修练么?”
“哈哈……”慎行笑道,“一般六七岁孩提修炼三年便可开辟‘气海’,达到‘炼气’境界……”
“修炼竟是这般容易么?”我羞愧问道。
“非也,‘炼气’境界只是入门,入门容易,精进却难,开辟‘气海’容易,汇气成流却难,‘炼气’之后每层境界根据个人资质不同,少则数年,多则数十上百年,大多数人穷其一生,在修炼之路上都是步履艰难!”慎行叹道。
“墨家也修‘性命’?”我一直以为道家修‘性命’、儒家修‘善恶’,但看慎行对于境界的划分,竟是与道家相同,于是问道。
“墨家所修并非‘性命’,墨家所修称作‘墨攻’,只是这境界划分倒是与道家相同,却又有不同,只是……”慎行尴尬道,“只是老夫自己的境界尚在‘元婴’巅峰,不曾跨过那层屏障,也不知‘举神’之后又是如何?想必‘举神’之后必有不同!”
“‘墨攻’?”我疑惑。
“是的,墨家修炼法门甚是简单,不似道家,如流传于世的《道德经》,乃是成篇的道义,墨家的经义只有二十个字,或许是因为《墨经》遗失的原因,也有可能原本就是这二十个字,而这二十个字却也是‘墨家六术’的基础,同时也是进阶法门。”慎行进而为我讲解经义,“二十字者,‘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葬’……”
墨家经典居然是这等简单,我这就算是得到传承了么?
“君房若非有外物相助,想必至今仍然未能开辟‘气海’!”慎行突然说道。
“外物?”我疑惑。
“君房可曾吞食过‘凝气丸’?”慎行点破。
“‘凝气丸’,我不曾吞食过任何丹药啊?”我惊讶,猛然一震,想到“招风耳”少宗主赵黜将我打伤之后,“夏黄”崔广曾经向我嘴里塞过什么东西,难道那就是“凝气丸”?
我将此事详细向慎行述说,而后担心地问道:“此丸药是否有毒?或有后遗症?”因为我曾在星海中内火焚体,想必也是与此有关。
“哈哈,君房不必担忧,那‘凝气丸’非等闲药物,实际上是帮助修士生‘气’之丸药,所以也能用于治疗内伤,你那朋友倒是毫不吝啬,想必是见你修为太浅,想暗助你一臂之力,这‘凝气丸’对于‘铸晶’境界以下都是大用。”慎行的话让我长出一口气,但却另有疑惑。
我将星海中内火焚体的情形又向慎行描述一番。
“你那朋友虽是好意,却不知你连‘气海’都没有开辟,所以全身所生之‘气’无处可去,尽化为内火,差点伤了小命,爆体而亡……”
我终于释然,不管怎么说崔广的这番恩情我记下了,不是因为他我也不可能进入“炼气”境界,而且按照慎行所述,那“凝气丸”是非常珍贵的丸药。我尚有一丝失望,为什么别人顶多三年就能练成的“炼气”境界,而我却花了七年还要借助外物达到,难道我与大道无缘?
墨家经义的二十个字中“兼爱”、“非攻”我原本就理解,修炼起来还算顺利,却依然没办法汇气成流,所幸的是我的“气潭”渐渐成长成为“气湖”,甚至呈现“气海”的征兆。
这是第一件事。而后我又每天缠着徐夫人,让他教授“炼具术”,既然自身修为不见精进,那么这种秘术或者外物,自然显得更为重要。这徐夫人果然是豁达之人,我只是向他提起想学“炼具术”,而慎行又曾允诺,徐夫人自然毫无推诿之意,悉心教授。
“这‘炼具术’无非三点:选材、工艺与祭炼!”徐夫人一边锻打一块貌似不是金属的晶体一边向我讲解道。
“选材就是选取炼具的材料……材料,一等的便是如你的天生葫芦,天地孕育而生,是为‘天材’;二等的是那天地所生灵兽体内结晶、卵、皮、麟甲、骨骼等,或是灵木所化晶、玉等,是为‘地宝’;三等的‘凡品’,那就多了,且质地各有不同,如各类金属、玉石、木料等……”
“我竟无意中获得了这一等‘天材’!”我受宠若惊。
“何止?你那只葫芦,身上‘龙生九子’的纹路,非同一般,连我也从未所闻,乃是莫大机缘!”徐夫人忍不住赞叹。
徐夫人进而又向我讲述“炼具术”工艺,我这才发现,这“炼具术”工艺与后世冶炼、铸造之术颇有相似,只是根据不同对象,又有所不同,更加分门别类,更加精细,拿冶铜之术为例,分别为筑、冶、凫、栗、段、桃:筑,制削刀;冶,制箭镞、戈、戟;凫,铸钟;栗,制量器;段,制镈器;桃,铸剑。
可惜的是作为机械电子专业学生的我对工程材料学、机械制造技术什么的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其实原本也没有好好学过,如今有点后悔,我在想如果把现代的制造技术与这“炼具术”的工艺相结合,会创造出什么,也许我会创造出科技流!
而这“炼具术”的祭炼就非同寻常了,当世的法具、法器甚至可以不用经过工艺这一环节,只需祭炼便能得到法宝,但是若要成为法宝,必须经历祭炼这一关。材料是体,工艺是形,而这祭炼,乃是神。只有器物有了神,才能算作法宝。当然更近一步,受天地日月滋养,产生了灵,那就是器灵,已经跳出法宝范畴,成了一部生灵。
祭炼的方法很多,采用天火、地火、兽火、凡火等火焰祭炼,采用生灵之血祭炼,更有甚者采用修士精魂祭炼,最有名的如“干将”、“莫邪”雌雄宝剑就是以欧冶子弟子干将和女儿莫邪的精魂祭炼而成,但这些都是外物方式祭炼,终究不能成为专属之物,且如生灵之血或是修士精魂祭炼有伤天和,祭炼而成的法宝必定邪气缠身,轻易不能驾驭。只有主人自身的各种内火或是主人精血祭炼而成的法宝才能成为只有主人可以驾驭的法宝,且,如若法宝生出灵智,成为器灵,也能够与主人精神息息相关。而所谓内火,比如‘凝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所能驾驭的丹火。
一个月过后,我大体将“炼具术”通晓一二,虽然在修炼上我没有什么天资,但因为那个世界的机械电子专业的工科基础,对于炼具术的掌握,连徐夫人也惊叹不已。于是,我打算打造一件自己的法宝,而这件法宝的材料便是那只天生葫芦和那柄盗版“龙泉”,我原本的意图是将剑炼入葫芦中,炼成之日,我只要叫一声“宝贝,请转身”,“龙泉”光芒一闪,便能飞剑将敌人斩首,可是……
“快到葫芦里来!”此时我右手拉着风箱,左手捧着拳头大的葫芦。火炉中悬立着“龙泉”,没办法,我才是“炼气”修士,哪来的丹火,天火、地火是靠机缘的,至于兽火,徐夫人倒也有,但是可恨我无法驾驭,自己的法宝还是得自己来炼,所以只有使用最寻常的凡火,让慎行和徐夫人痛惜不已,大喊我暴殄天物,凡火怎么配得上‘天材’。
“快到葫芦里来!”我又冲“龙泉”命令道。
“哼!你才到葫芦里去!”“龙泉”发出一声龙啸,我居然隐约听到它在反抗。
见了鬼了!徐夫人果然是铸剑大家,居然将剑铸出灵智,虽然还不是剑灵,但单纯以“炼具术”和“铸剑术”将法宝炼出灵智,普天之下绝无仅有。
我刚回过神来,只见左手上的葫芦身上“龙生九子”九道形状各异的龙纹犹如活过来环绕四周,葫芦把儿竟自己打开,葫芦倾斜,葫芦嘴冲向“龙泉”猛力一吸,那“龙泉”幻化成一条幼龙,正想飞遁,却逃脱不得,被葫芦收入体内。
末了,我还听见葫芦里传来声音:“就不能找只大点的葫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