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知道“天泣龙血晶”的秘密,姬嫣然必要将我灭口。我为了逃脱姬嫣然地魔爪,毅然跳落悬崖,幸亏有“金刚葫芦”撞击湖面最为缓冲,才万幸没有粉身碎骨。
我冲出水面,逃上陆地,继续前行。虽然我心中忐忑,但我并没有急于查探“金刚葫芦”中的锡金,一者即使葫芦中有“天泣龙血晶”,此刻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取出来万一被人发现反而会有杀身之祸;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我手中唯一能够切开锡金的那把长剑崩折在了悬崖上,我怎么这么悲剧的,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呢?
一座华丽丽的城池出现在我的面前,城池外一条气派的护城河彰显此城的繁荣,城门上刻有两个字——“广陵”!
这是什么地方,不过这名字感觉好像挺熟的,有一首古曲不就叫作《广陵散》么?
走进城内,在城内东走西逛,发现此城竟是标准的江南水乡,和后世的诸多浙江水乡差不多,城中河流纵横交错,小桥流水人家,水上各种小船来来往往,水边各式酒家、店铺熙熙攘攘,这不科学啊,我不是已经到了江北,且走出很远么。在江北地区还有这等水乡的地方,我脑子中立马跳出一个自古烟花地——扬州城。这广陵难道就是后世的扬州?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如今我离齐地琅琊还有大概一半的路程,可时间却不足十天,这可如何是好。而今我身无分文,话说我一直以来都是身无分文。我想拿身上的东西去换点钱。自己的东西肯定是不舍得的,那只有战利品,不能用锡金,谁知道哪块锡金中会有“天泣龙血晶”,也不能用卫兵的长戈,万一招来姬嫣然就麻烦了。想来想去,我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拿去换钱的。
我沮丧地低着头向前走着。
无论什么样的世界,没有钱始终是寸步难行啊。
“小贱人,老娘好心让你在这里弹琴卖唱,给你口饭吃,你却得罪老娘客人,拆老娘的台,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前,一条水桶腰、葱油饼脸,穿着雍容华贵,满脸涂脂抹粉的老婆子正在教训一个楚楚可怜、柔弱不堪的琴女,琴女不过十七八,面容清秀,却消瘦得仿若一阵风就会被刮走。
此时,恶老婆子正在颐指气使对着琴女唾沫芯子狂喷,琴女被她一把推倒在地,恶老婆子身前还站着两个恶汉双手抱胸,嬉笑着将琴女围在其中,恶老婆子边怒骂,边用脚踹琴女。
琴女并没有畏惧,更没有哭泣,她面无表情,甚至没有躲闪,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好像怀抱心爱的孩子一般紧抱一把比一般古筝都要长上许多的古筝,此琴都要超过琴女的个头,琴女就这样将古筝贴在胸口。
琴,似乎比她的命更重要。
一丝酸楚划过我心中,我忍不住上前。走近看时,我目瞪口呆,久久发怔,我不敢相信,是,是她?
这张面容曾经无数次的在我的梦中出现,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就在我眼前,可是,每次当我要接近,想要抚摸,想要将他捧在手心,她却如玻璃般我只能眼睁睁看她碎裂,又像是化作沙粒从我手指间漏走,我想留,我不停地想要握住,却只是让她消失地更快。
我用力咬着嘴唇,鲜血一丝丝溢出,我感到一种疼痛,这不是梦,可我多想这就是一场梦。
不是她,她,不是她。
“住手!”我撞开恶汉,对着恶婆子喝止道。
我心神未定,并没有收敛修为,两个恶汉经我一撞,直接横飞出三丈,躺在地上立不起身,叫苦不迭。
恶婆子早就被我吓的两腿发软,之前的嚣张气焰不翼而飞,哆哆嗦嗦瘫软在地上。
“无瑕,是你么?”我上去扶起地上的琴女,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有一丝不甘的问道。
“公子,谢谢你!公子,你好像认错人了!”
琴女顺着我的声音望向我,此时我才发现她双目无神,只是凭着声音判断我的存在,她竟然是个盲女。
“不管你是不是她,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别人的欺负!”我激动地吼道。
盲女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手紧抱的古筝。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叫琴音!”盲女略一颔首答道。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我打抱不平又问。
“算不得欺负!只是我的曲子客人不喜欢,而我不愿意谈世俗之曲而已!”说此话时,琴音有一种超出她瘦小身躯的坚毅。
“不喜欢曲子,就要动手打人么!”我转身朝向瑟瑟发抖的恶婆子,怒斥道。
“不……不敢……”恶婆子跪在地上讨饶。
琴音并不计较,只是伸手踅摸向我,凑到我身前,低声问道:“公子,可愿随我到舍下听奏一曲?”
“劳烦琴音姑娘带路!”
琴音的住处其实就是过了一条街,在小路的尽头,有一间破败不堪的草房,草房中基本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很是简陋,但却异常干净,竟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
琴音也不避讳,将我请入房中,关上房门,独自盘坐榻上,将古筝放在腿上,一边调弦,一边朝房间一角的一把椅子一指:“舍下简陋,望公子不要嫌弃!公子请坐吧!”
“噔”一声玄妙的“开指”,琴音开始演奏,琴声袅袅,娓娓叙来,琴音不似在弹琴,却像是在讲述一段古老的往事。
第二段“小序”,琴声清雅,天真烂漫,虽有一丝清苦,整体乐音却是充满欢乐,像是两个孩提在母亲的呵护下快乐地成长,一家三口,幼年丧父,居住在偏远的山村,此地民风淳朴,虽然生活辛苦,但左邻右舍相处融洽,姐姐乖巧,弟弟调皮。
我并不是懂音律的人,在那个世界也是个音盲,但此曲确实引人入胜,恐怕对牛弹琴,连牛都会被感染。我缓缓闭上眼睛,抓住那琴弦中的一丝韵味。
第三段“大序”,大世磅礴,天下纷争,诸侯并起,战火迅速燃烧到大陆的每个角落,平静的山村也不能幸免,这一家人也因战乱颠沛流离,散落天涯。姐姐带着母亲成为了别人的奴隶,而弟弟更是被杀手集团抓去,受各种训练,在重重死路中磨砺,从血路中杀出。
此时,我的眼前仿佛出现诸多敌影,季真、赵黜、穰侯、项承、韩昌、王坤、龙王子、姬嫣然等等,我手执长剑,浑身是血,一路向着这些冲我狞笑的敌人杀去,很疲惫,很委屈,我想回到我的世界,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她的身边。我背后冷汗淋漓。
第四段“正音”,弟弟终于从血路中杀出,更是粉碎了杀手集团,虽然自己也成为了一名刺客,但他专杀世间恶人,侠名卓著。他并不快乐,他多想自己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有母亲和姐姐的疼爱。他发疯地寻找母亲和姐姐。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他,他自称是某国的前相国,他找到了他的母亲和姐姐,让他们三人团聚。他心生感激。前相国想让他帮个忙,去行刺一个人。他没有答应。因为母亲还在,姐姐还未嫁人。前相国没有苦苦相逼,只是赏赐了金银财宝,还为母亲祝寿,为姐姐说媒成亲。一家人似乎又过上了安逸的生活。
好景不长,没多久,母亲竟撒手人寰。
是时候该上路了,他从前相国手里接过宝剑,他没有接受前相国为他增加人手的好意,刺杀此人他一人足矣,人多反而坏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用宝剑将面部划花,他要刺杀的这个人是战胜前相国的当今相爷,又是王的叔父。他面对母亲的墓碑,三拜九叩,而后起身舔了一口短剑剑刃:“娘,我听闻受人点滴之恩,必须涌泉相报!”
这一段的音律从大序的“引”过渡到“承”,逐步将故事和曲子推向高潮,让人似乎感觉自己凌驾众生,一剑可定生死,而自己活着却不是为此,活着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第五段“乱声”起,琴曲中,刀剑纵横,杀机四伏,旋律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时而尖锐,时而悠长,动荡起伏,刺客进入宫殿,面见君王,当着君王和卫士的面,杀了王的叔父、当今相爷,为前相国报了仇。自己却也身中万剑而死。尸首因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被曝于闹市。
国民对于他的行为各有意见,有那相爷亲信或是普通民众,朝尸首唾骂,鞭挞。而原先的前相国早就不知所踪。全国通缉刺客亲眷朋友。
刺客何尝不知个中之事,只是恩情必定要报,逆臣一定要除,他不懂那么多,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不懂政治。
我心中有一丝酸楚,我仿佛从琴声中看到一位英雄轰然倒地,他并不伟大,不被人铭记,但他却是重情重义,无愧为一个“侠”字。
第六段“后续”,曲音婉转纠结,如泣如诉。姐姐来到刺客尸首前,她怎会不知这就是自己的弟弟,弟弟要行刺,无论成败必死无疑,为了不连累姐姐将自己面目刮花,她怎不懂,她不怕那通缉令,不怕被治罪,这是自己的弟弟。姐姐抱着弟弟的尸首失声痛哭,竟哭死过去。
随着弟弟一同离开人世,追寻母亲的足迹,他们又可以团圆,又可以过着小时候山村里的生活。
曲音慢慢退出,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草屋安静异常,没有琴声,只能听到我和琴音的心跳和呼吸声。但我的耳畔却曲音袅袅,不能散去。
我睁开双眼,眼眶竟湿润了,全身汗流浃背,身形憔悴不堪,真可谓“一曲千年”。
半个时辰之后,琴音从古筝琴体内取出一把不足半尺的短剑,一把将琴弦隔断。
我醒过神来,惊讶地问道:“琴音姑娘,这是为何?”
“琴音辗转尘世,弹奏此曲,不为金帛,只为知音……”琴音颔首道:“今日,知音已至,此曲已毕,从此‘广陵止息’!”
广陵止息,难道这首就是《广陵散》?
“敢问琴音姑娘,此曲唤作何名?”我问道。
“公子,叫我琴音就好,此曲名曰《聂政刺韩王曲》!”琴音转而问道:“不知公子名讳?”
“《聂政刺韩王曲》?在下徐君房!”
“君房公子,家祖遗训,知我此曲音者,将此剑相赠!”琴音说着将古筝放于一旁,站起身朝我踅摸走来,双手捧着那把割断琴弦的短剑。
短剑长不足半尺,剑身纹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若鱼肠状,却是小巧精致,熠熠生辉。
“此剑?”
“此剑名唤‘鱼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