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胜会”接近尾声,苏秦抛弃六国相印落寞离去,我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众敌环饲之下,在邹衍的提醒下,赶忙准备扯呼。
“且慢!”
“站住!”同时两道喝声响起。
这两道声音更是把全场的目光重新又聚焦在我和邹衍身上。
我回过头来,竟见喊住我们的人正是姬嫣然和韩昌。我和你们两个有仇啊?好像确实是有仇。
姬嫣然这娘儿们是不是爱上哥哥了,怎么哪哪都惦记着哥哥呢。
韩昌身边的姒如姻看了一眼韩昌,却没有说什么,依旧风淡云轻,望向我这边。倒是姒如姻身后的黛儿一脸紧张,用小手微微拉扯姒如姻的衣袖:“小姐!”
姒如姻回头瞪了黛儿一眼,黛儿只得无奈低下头去,从向我递来的余光中我能读出她的无奈、抱歉和惭愧。这妮子还是有良心的。不似姒如姻与虎谋皮,早晚把自己搭进去。
“徐小哥,嫣然想请小哥去我卫国做客一番,不知小哥意下如何?”姬嫣然话语之中没有一次刚与乐间斗嘴的机锋,反而是颇有一番妩媚的风味。若不是我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还真有可能着了她的道儿。
“嫣然公主不必客气,此去卫国路途遥远,且我师兄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他日若有机会必定登门拜访。我故作镇静。”
“小哥哪里话?小哥想去哪里,嫣然正好左右无事,可与小哥同行,随侍左右!”姬嫣然不依不饶。在众人听来,堂堂的卫国公主居然如此委身,一方面心中又在进一步思考我的背景,另一方面也是惊掉下巴。如果他们知道姬嫣然如此作为是为了我身上的“天泣龙血晶”,那就不是震惊这么简单了。
“哼!”我未及回复姬嫣然,只听韩昌冷喝一声,“徐小子杀害‘禹杭城’少城主,徐小子必须跟我走……”
“哥!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啊!”一旁的邹衍取笑道。
“我楚国项氏也想请徐小哥前去做客!”话音未落,又有一道声音。这下连田单都十分好奇的看着我。
只见季真走到田单身边耳语一番,田单再次看向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季真这个烂人。
“这里是我齐国之地,路途最近,小友不如就我齐国做客一番如何?”田单果然开口道。
我勒个去啊,齐、楚、韩、卫、于越,我是把一半的战国得罪了个遍么。
乐间好奇地望向我,好嘛,这下不用刻意接触乐少帅了,我估计现在比他还更像是香饽饽。
我举目望向众人,赵国阵营中很是平静,只有躲在人群身后的韩采蔺,两只小手紧握,小丫头是在担心我么?
秦国诸人中公子悼、魏冉、白起颇有兴致地望着我和邹衍。
儒、道、法、名各家各势力之人也都饶有生趣地注视着我。
慎到一行墨家之人和魏国站在一起。这时慎到大概明白了我的处境,上前一步,一把乌尺向天祭起,高喊道:“巨子令在此,所有墨者听令。”
所有墨家之人,无论哪国的修士,均单膝跪地。我看向慎行传递过来的眼神,早已心领神会,立即单膝跪地,更夸张地大声应道:“弟子在!”
全场所有人的眼光又“刷——”一下集中到我身上,一切变化的太快,转眼间名不见经传的我竟成为当世三大教的弟子,不少人看向我的眼光不再是幸灾乐祸。更有甚者,连韩昌、姬嫣然的眼中也存在一种忌惮。
慎到这一招是在向所有对我不利的人宣誓动我之前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墨者不是好惹的。三教之中,墨家最像后世的邪教组织,而且墨者有时候会实行后世恐怖组织式的袭击,这谁受得了,更且对一般势力而言,墨家虽不及鬼谷,但也很是神秘。
公孙衍和苏秦的离去,此间会场之中,除了道家凌虚子以外,修为最高的就数这墨家巨子慎到了。
这下安全了,我感激地望向慎到。老头朝我微微一笑,一副道貌岸然。
“哥!走吧!”邹衍向我示意道。
即便前方危险重重,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这次姬嫣然等人没有阻拦。但是从韩昌的眼神中,我能够看出这家伙的心里对白,慎到能保护我一时还能保护我一辈子。甚至有几人在我离开之时,也从别的方向离开会场,应该是去做什么准备了。
……
我和邹衍一路下山,虽然周遭景色宜人,但因为我们各有心事,也是无暇游山玩水。
“三儿,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我问邹衍。
“哥!”邹衍深色中略有犹豫,欲言又止:“我听师尊离去时,那人说‘博野再见秦越人’,我想师尊一定去了博野,我想去找他。”
“我明白了,”我眼下不能和邹衍一路,博野目标太明显了,我得罪的人太多,且修为太低,对我而言,眼下最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个七八年,再出来,“三儿,你去吧,哥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小心……”
“哥!”邹衍也明白我的处境,他虽然现在修为提升迅速,但还不足以保护我,只是,短暂的相聚又要分离,这时少年的脆弱仿佛回到村里的日子。
“没事儿,哥知道,咱们终还有再聚首的一天。”我安慰邹衍。
“哥,我陪你走一段吧!”邹衍依依不舍。
“行!”我们向南边行去。
……
溪水潺潺,有亭于畔,亭中一俊郎青年与一腐朽邋遢老头正在饶有兴致地对弈。
“侯老棋力万钧,真是步步紧逼啊!”青年良久未落子,眉头微锁,微笑道。
“和公子对弈,老朽可一点都不敢放松!”邋遢老头目光犀利,七十多岁的样子却散发着精光。
两人一边博弈一边谈笑风生。
……
这溪边亭正好是我和邹衍的途经之地,我看着这一老一少甚是好奇,青年似是有所感应,朝我这边望将过来:“两位小友何不过来一叙。”
现在下山,没准山下就有埋伏等着我,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人虽然很突兀,但凭我的直觉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尤其是这个青年,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就能让你对他产生信任,这个青年就是这样的人。
我和邹衍来到石桌边。
“两位小友请坐。”青年邀请我们坐下,而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之上。
我朝棋盘上看去,黑白双子间战斗十分激烈,虽然我不懂围棋,但棋局中的凶险,我从这棋局散发出来的气场也能感觉一二。邋遢老者执黑子,每落一子,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字,“重”,重如泰山,我只是一旁观棋,都感觉气血不畅,十分压抑,棋局中青年的感受可想而知。可这青年竟表现的风轻云淡,偶尔的皱眉也只是因为思考棋局的发展而已。青年执白棋,这白棋给人的感觉竟然是正义凛然,比之儒家的浩然正气都不遑多让。好吧,儒家那是虚伪,而这青年的棋韵给人一种灵魂深处的真实。
“这棋,在于势……”邋遢老者悠悠开口,“就如同这天下,顺势而为则兴……逆势而行则亡……”
老者似乎是在评价棋局,又像是在说教。
“侯老所言极是。但无忌则认为,天下有势,也有阻,有力,也有流,”青年落下一子,面向溪边流水淡淡道,“就譬如这水,有水势,但河道就是他的阻,水流之力与水阻之力,构成了势。有时候,无忌在想,是先有势,还是先有流……”
“……势……流……”这青年的话让我想起后世几千年后的记忆。电流的产生是因为有电压,电压作用在电阻之上,但同样的电压,电阻和电流是成反比的。其实人生百态,任何事物都可以用这个原理去解释,人类的历史和我们个人的世界,是被大势推着在走,还是因为我们个人的流动力,在左右大势呢?
再深远一些而言,到底是世界创造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是庄子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变成了庄子?我想道家的这个“半圣”也应该是领悟到一些更加深刻的大道,才会消失的吧。
“咦?”青年见我沉吟,不绝惊奇地看向我。我微笑回应。
“公子所言也是有道理,是老朽迂腐了。”邋遢老者点头道。
“侯老谦逊,若侯老没有参透此中之义,又怎会出山陪在我这不识时务的小子身边呢……”青年哈哈笑道。
“老朽惭愧!”邋遢老者又落一子,“只是这逆势而为,毕竟人力有所不逮……”
“大丈夫生于世,哪有那么多的瞻前顾后,即便逆势而亡,也是英雄!”邹衍突然开口道。我诧异地看向邹衍。邹衍越来越让我看到惊讶。
“好,好好!”青年连叫三个好字,“大丈夫理当如此!”
邋遢老者也连连点头。
“敢问两位前辈?”我开口问道。
“哈哈哈,无忌失礼了!”青年面向我和邹衍解释道,“我和侯老在此,是特意等候二位小友的。”青年倒也坦诚,只不知,是敌是友。
青年随即又介绍道:“在下魏无忌,这位是侯老……”
侯老也是接过话茬自我介绍道:“老朽侯赢!”
魏无忌,侯赢,这不就是信陵君窃符救赵的两大主角么?我勒个去,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战国四公子中唯一的盖世英雄信陵君,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战国四公子,除了信陵君,其他都是名不符实,只有这信陵君魏无忌,纵观其掌权的魏国时期,对内力挽狂澜,挽救大厦之倾倒,对外思路也是非常清晰,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纵横捭阖。可以这么说庞涓给了魏国在战国初期一个完美的开局,而信陵君则一生致力于给魏国一个完美的结局。虽然两位都以失败告终,但是莫以成败论英雄。
我窃以为把其他三个公子和信陵君放在一起,简直是对信陵君的侮辱。怪不得这个青年给我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前辈就是信陵君?”我脱口而出。
“信陵君?”魏无忌喃喃道。是了,信陵君是后世对他的称呼,他自己并不知道:“在下的封地确实是在魏国信陵。”
“哈哈哈,前辈英雄盖世,小子心中佩服!”我是发自内心。
“小友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是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