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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好的奢侈品是有点情趣(1)

被人牵挂是一种福分

或许新世代会进化出一套全新的人际关系,空前自由开放,但农耕文明的熟人关系仍然温馨。被人牵挂是一种温暖,也是你的一种福分。

过去喊小孩“快回家吃饭”,一句“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折杀多少寂寞族。现在吼他“你怎么还不出去玩”,让他远离电脑和作业出去跟人交往。没办法,新一代宅男在成长。

我儿子之前自己注册了QQ(腾讯公司开发的一款网络即时通信软件),这个叫“从今以后”的马甲就成了他的心病,从那以后,这小子就粘上了。我发现他们在Q上呼风唤雨的,无非是转一些恶搞图片,尤其恶搞老师的。当然,一边上Q一边讨论作业成了某种方式。急了还直接打电话,毕竟说话比敲字快。

虚拟空间正重组着人际关系,甚至重塑人类大脑。我怀疑,新世代的大脑,不只分左、右脑,还有许多功能分区,比如MSN(微软网络服务)是工作区,QQ是游戏区,还有娱乐八卦区,好友区、客户区或苍井空区。你见他在开会,说不定他正搅入一场方韩大战呢。手机让人始终处于连线状态。

我们小时候打乒乓、敲扑克、捉蛐蛐,什么都干。干的过程中完成了角色扮演,为以后进入社会作好准备。政府制定了计划生育国策,于是马化腾发明了QQ。现在的小孩性格上是缺失的,普遍患有社交焦虑症。

能长时间集中精力的人越来越少

白领们急急火火挤进电梯冲向办公室,打开电脑,收邮、上QQ或MSN,一边听音乐一边刷屏看微博,工作嘛,捎带做做就行了。他们的大脑被无形地切割出若干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各自的兴奋点,工作区可能是最无兴奋点的。

某天太平洋电缆突发故障,我们办公室效率可能会提高1/3。但也有人干脆就干不成事了,因为所有的客户资源全在网上。老板们强制为员工定制了公司的即时沟通工具,屏蔽掉QQ或开心网,有的甚至屏蔽微博。

总体而言,现在能长时间集中精力的人越来越少了。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L. Friedman)称之为“持续的心不在焉”,社会学所述“三分钟热度文化”,这种状态改变了我们的阅读习惯、工作习惯和待人接物方式,甚至大脑结构—Google(谷歌)改变人脑进化方向,心不在焉工作方式将改变人类心智。

传统的广告形式正经受空前挑战,因为多数创意都难以引起人们长时间的关注。患有注意力缺陷障碍症(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的人越来越多,广告或讲演者都按纳秒(nano-seconds)为单位,每一小段需有一个小高潮,一节必有一个大高潮,俗语称之为“尿点要高”—如果你讲演两小时能做到没人上厕所,你就是大师。

互联网改变了我们的阅读习惯和趣味。每日信息洪流之中,美文是稀缺品、奢侈品。于是碎片化的微阅读正当其时,垃圾时间转正了。当今一个小学生一天的阅读量,包括文字、影像、广告等,超过15世纪一个成人一年的阅读量。一份《广州日报》60个版近20万字,就是彼时成人一年的文字信息量。

于是,只有窥私、猎奇、性与绯闻成为永恒的兴奋点。《壹周刊》和《太阳报》的时代到来了,恶搞和视频的时代到来了。也难怪,人们压力这么大,对所谓宏大叙事已没有过多精力关注。人的本性都是避重就轻的。

一个事情发展到极端就会走向反面。人在喧嚣中反而寻求孤独。两千多年来的禅,仍然是今天淡定的法宝。佛教宣扬“活在当下”:并非不忆过去,不预想未来,而是专注于过程,一个过程只干好一件事情。念经就专心念经,劳动就专心劳动,吃饭就专心吃饭。“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佛家在种田之中都能悟出禅意。

现代人都沦为心不在焉一族。为什么刚刚告诉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了?因为刚刚的一刹那间,有四万八千个信息或念头闪过,那个电话号码只是四万八千之一种罢了。

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孤独

改革开放前夜,17岁的牟其中、杨小凯在不同地方写下了《中国向何处去?》的同题文章,牟同学还因此获牢狱之灾。现在17岁的孩子正忙着信春哥呢。对新世代的一个有代表性的判断,就是更欠责任感、历史感和沉重感。

80后的家庭模式是“4+2+1”,90后则是“非常6+1”,全家资源和未来都押在这个宝贝资产之上。他们是牌子世代,商业化一代,鼠标一代,他们是新技术时代的宠儿。当然,这些判断都有传媒标签化之嫌。

现在的人比以前更孤独了还是更爱交际了?是否通讯工具越发达,人却反而越孤独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的孤独与老一代的孤独方式不同。一个孤独到蛋疼,一个孤独到心疼。

腾讯QQ2012版推出了QQ圈子的体验试用版。只需提交真实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和邮件地址,下载有“QQ圈子”功能的2012版,下方就会出现QQ圈子,自动为你区分各类社交圈,如大学同学、高中同学、家人、朋友、媒体等,还可向圈子外围的半熟人发起对话,拓展人脉。

圈子功能很强大,但也有漏洞:你在拓展自身人脉的同时也将不断接受陌生人的“骚扰”,因为借助圈子功能,你的个人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处于公开状态。

我们为什么要认识那么多人?这是和我们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新闻一样蛋疼的问题。社会学总结出人际交往的“150人法则”:你认识人的极限在150人,多了就会在记忆中自动删除。因为人脑如电脑,内存有限。在QQ圈子上不活跃的“好友”其实占到了80%,他们和你的缘分其实已经完结。王家卫在《东邪西毒》中推出一款“醉生梦死”酒,旧恨情仇,一饮全忘。QQ圈子旨在勾起一切过往记忆,不但勾起自己的记忆,还勾起其他好友们的记忆。

未来最大的社会危机,是人们没有了共同记忆,没有了刻骨铭心的经历。社会没有了共识如何成为社会?但也不必为新世代们过分操心。一场阿拉伯革命勾起了全人类青年们的民主渴望。这是个空间战胜时间的时代,一切历史、一切说教难敌一次有效的民主实践。

凯文·凯利的《技术想要什么》是部深入浅出的杰作。这个世界是一场大爆炸的结果。人是宇宙微尘,也可以说是剩余核废料。人类之所以成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是因为“外熵”的力量(反混沌的自组织力量),一切生命都是抗争混乱的结晶。

“生命自会找到出路。”(Life will find its way)世界不会分崩离析,新世代自会找到“外熵”的力量,他们有新的组织能力,重组自己的关系网,有效排列亲疏关系,形成全新的社会人际格局。

我相信,他们的现代意识比任何一代都强。也别想再骗他们什么了,伟大口号不再起作用。

或许新世代会进化出一套全新的人际关系,空前自由开放,但农耕文明的熟人关系仍然温馨。被人牵挂是一种温暖,也是你的一种福分。

我曾在微博上求教翻墙软件,结果收到300多条回复和40多条私信,都是提供秘籍的,还有粉丝寄来了专门的路由器,说插上就能翻墙了。过去你有急事时,发现能求救的就那么几个亲朋好友,现在是数百数千数万。我们的人际关系真与农耕时代有了很大的分别。我们像弥漫在宇宙空间的一粒粒微尘,自由而离散,时聚时散。

最好的奢侈品是有点情趣

动物每天都在生存。人是高级动物,不满足于吃喝。有点情趣是你是否活出来的一个标志。假如生活逼得你没了情趣,那至少一半责任在你。

假如你大难不死,第一个想给谁打电话?

这是一个亲疏度测试,曾发生在日本。某大公司的高管在“3·11”大地震后抱怨说,他给公司东京分部一个女同事发短信问平安,结果还没回信。我问,你在她的重要关系列表(list)中排第几位呢?通常排不进前10就别问了。

“3·11”大地震时日本电信排队打电话的场景令中国人印象深刻,井然有序。关键时刻看出什么是重要的:不是房车,不是名表,是亲密关系。房车或其他物件能被海啸卷走,只有社会关系是带不走的。假如一个国家社会关系都烂掉了,这个国家表面再光鲜,也难逃溃败的结局。假如一个社会人人自危,一个小小的谣传就会引发海啸般抢购以致骚乱。

一次自然灾害或社会动荡后,人们总是回归亲情。就像“9·11”恐怖袭击事件后美国人纷纷回归家庭。西方的人际关系是矩阵式的,东方则是同心圆式的。但无论是以社会组织为基本的西方,还是以家庭为核心的东方,人际关系都是以己为核心,扩散到全社会。你个人的价值几何,就在其中。

奢侈原本就是一个伪概念

什么是成功人士?就是还被人需要和欣赏的人士。只是需要和欣赏你的人有多少,这些人是否也有价值。有时候,需要和欣赏你的人就一个,也就够了。关键看你虚荣度有多高。

互联网时代似乎在改写熟人平均150人的定律,我们似乎已进入滥交时代。其实,你在MSN或微博上加的好友或关注再多,真正与你有亲近关系的,还是那个150人常数。因为人性没变,我们的心只能容纳那么多(平均150人)。

当你遇到麻烦时,发现真正能帮上你的,就这么几个人。华盖满京城,相助能几人?

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网络的扁平化摧毁了单位壁垒和金字塔等级结构,但要解决问题时,要办事时,谁愿意坐下来听你说、帮你办,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

这个道理放在奢侈品上也是一样。奢侈品广告说得天花乱坠,但与你何干?被LV(路易威登)包包搞昏了头,连卖菜的阿姨都挎LV呢。其实只是在现代消费社会里才区分奢侈品与普通商品。衡量一件物品是否奢侈,关键看对你有多重要。

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奢侈品再昂贵,最终要换算成对你的价值。人类已经平安度过2012年,发现那些最寻常的东西,食物、空气、水和阳光才是最好的奢侈品。其他都能买到,唯有干净的食物、空气、水和阳光难买到了。

迟早有一天,人类发现回到本真,享受慢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现在快餐越来越辛辣?因为你的味蕾越来越迟钝,需要辛辣来刺激了。岂不是很悲哀?

迟早有一天,最好的奢侈品是好心情。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胡润将海南国际旅游岛冠名为“国际财富岛”。其实真正的海南人与财富无关,只与海洋、沙滩和吊床更有关。海南史上出的几个部级官员包括老倔头海瑞,老都要老死在海南。海南人长寿,不只拜自然所赐,更在于生活态度,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观。

你去拜见高僧大德,他们谈的大道理与海南普通老者一样,都是一个淡定。

没了好心情,再好的阳光沙滩,再大的宅子都没用,你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奴隶。

动物每天都在生存。人是高级动物,不满足于吃喝与生殖。有点情趣是你是否活出来的一个标志。假如生活逼得你没了情趣,那至少一半责任在你自己。

海南的每个村子,都有三两只吊床在村口,那里是社区的信息中心,家长里短,天下奇谈,人们维持一种无争的亲密关系。当没人聊天时,那就扛上鱼竿到水边去吧。

吾性自足,不假外物

我问儿子,假如有一百万会去做什么?一个答:买房,买车,然后开一个绘画的公司。另一个答:买基金,买辆单车,心情不好的时候骑一骑。在我诱导下,他们才想起去旅游,去北极看雪狼,到澳洲看树懒。可见,我们可怜的下一代的想象力都被物化禁锢了。

中国突飞猛进30年,中国人突然发现失去了闲暇的能力,不被物化的闲暇能力,与钱多少无关。

几乎所有的艺术大师和顶级科学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好奇心。儿童的特点即好奇心。失去了好奇心,你就只是在混吃等死了。

一次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而又充满奇遇的全球旅行,一个能随时逃匿的隐秘后花园……这是前面的一些奢侈行为。这种行为其实不奢侈,因为好奇每天都可以发生。只是被平庸的生活泯灭了。

假定现代人的平均寿命是78岁,在漫长的78年里,一个人24年的时间在床上睡觉,7年时间忙于工作,近5年的时光从碗边流过,全部用于吃喝,5.5年的时间坐在电视机前自我娱乐,6个月在交通堵塞中度过,9个月时间在干家务……而留给性高潮的时间只有16小时。所以爽是偶尔的,甚至是刹那间的;熬是常态的,在熬中,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活着的时候要对自己好点,因为你会死得很久。佛道都要我们把握当下。

西方现代文明顺应了人性的第一需要就是首先爱自己。东方传统文明要克制自己(主张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教除外),从社会关系中找自己的价值,这就难免会分裂。

比如,中国人想的、做的是“为人民币服务”,但嘴巴必须说“为人民服务”;中国人的人格分裂、精神分裂、思想分裂、文化分裂成了主流和主导,还有什么文化、道德呢?

艾未未在接受我的一次采访时提出他的“三自原则”:自由,自在,自然。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这里将自由列为人生最大的奢侈品是对的。但自由有时是反求诸己。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寻得的。

因为人脑是一个分筛仪。将有利于自己的留下,将不利于自己的抛弃,这样的人是有福的。当你将不利于自己的留下,将有利于自己的抛弃,那就悲剧了。

高僧大德都教人种福田。在广大的慈悲中寻得内心安宁。星云法师是没有存折的,可几天之内便能调集亿万资金建立一所大学。

我们不是大师。我们是凡人。我们只能守住一方心情,一点儿爱好,并乐在其中。吾性自足,不假外物。足矣。

无聊的力量

包括微博在内的众多SNS(社交网站),正聚集起千万个“梁山泊”,它们并不想也不会颠覆官军,只是试图重新制定游戏规则—因为旧的一套不灵了。

2008年,“打酱油”、“俯卧撑”;2009年,“寂寞族”;2010年,“神马都是浮云”;2011年,一首《甩饼歌》走红网络。围观改变中国,无聊催生改变的动力。那些微话语、微意见、微表情,经网络天量级放大,汇聚成网络民意洪流,改变着中国的社会结构与社会生态。

假如你不介入看似无聊的SNS式互动,很难说你了解当下的中国,更别说未来中国了。

多少激动人心的颠覆,是从看似卑微的端倪开始,在无聊中积聚力量,在无聊中找到方向,在无聊中壮大胆量,从无聊变得有聊,最终酿成变革。

中国有全球最大的网民数量,全球最多的SNS群体,全球最惨烈的微博大战,全球发展最快的互联网市场,这些“之最”一定会碰撞出大题材、大故事。此并非个人臆断,而是IT(信息技术)界和风投们的共识。中国开始进入全球风暴眼—尤其是互联网领域,这个汇聚着IT狂人、技术精英、意见领袖、粉丝群及宅男宅女的根据地。

网络的筛选机制,从无聊到有聊

网络围观正在改变中国,互联网变得越来越有方向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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