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渐行渐远的本真——听从
从拿到驾照的那天起,再没有碰过车。如果我这样说,你认为我卖弄,或者很难理解,那么我给你我的借口——爱是我唯一的逻辑。
那天好友换了新车,带我去郊外兜风,路况良好的时候,他说你要不要也体验一下?
我摇头,说不会。他呵呵笑着说,姑娘不容易,学会撒谎了。这时我才想起,当初学驾照的事我曾经告诉过他。看来撒谎很难,便只好坦白从宽,说我妈不让开车。
他说,那你学照干嘛?
我说,驾照是单位组织让学的,车是我妈不让开的,我爱我妈。
好友笑笑,继续开车,窗外风景不错,我们却就此沉默下来。
其实,我也并非那种典型的乖乖女,我固执,独断,而且喜欢一意孤行。从小到大,我很少事情会听从母亲的意见,但是在开车这件事上,我依了她。
记得很小的时候,她若命我早些回家,我定会玩到天黑了才肯回去;她若让我做完作业再玩,我定会先玩了再赶作业;考大学的时候,她让我报师范类学院,我却选择了计算机;谈恋爱的时候,我喜欢的男孩,她说他脾气不好,我却爱得如醉如痴。总之,很多事情,我没有随她的意。她会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但都是瞬间的事情,更长的时间里,她用平和用耐心爱我,一心一意。
也因此,让我误以为,逆反母亲的心意,并不会有多么严重的结局。
可是,当我告诉她单位组织报名集体学驾照的消息时,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她说不许学。我说都报了名了呀。她说报了也不许。我说,是单位报的。她说,谁报的都不行。
我学车的激情被打消了下去,好心情便也没了影踪。吊了一整天的脸,下午回单位的时候还执拗得不肯和母亲合好。她却跟着送到门口,感觉到她忍了好几次,但还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说现在有教练带你,你就听教练的,慢点开。等拿到照了咱就不碰车了,那会没教练了,妈也不放心,隔壁……
妈没有将后半句话说下去,我却无比清晰地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隔壁的孩子是个司机,刚出来车祸,一家人痛苦不堪。我开始前所未有的懊悔,懊悔自己不该跟母亲耍孩子脾气。转过身来,抱抱她说,你放心吧,拿到驾照后我就再不碰车了。我说话的态度很像宣誓,但心里明白,也可以把它当谎言,但在这件事上,我却较了真。从拿到驾照的那天起,再没有碰过车。如果我这样说,你认为我卖弄,或者很难理解,那么我给你我的借口——爱是我唯一的逻辑。
其实,我说的不过一件平常人家的琐碎事,但我从那一天突然明白了,我得为一个人保护好自己。也因此,学会听从。不顶嘴,不找任何借口。
69.渐行渐远的天伦——我不能让你担心的人淋雨
我的生活终于又回复了平静,可是那个我认为她什么也帮不上我的老人离开了,我开始有些不太适应。
我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托单身的她照顾我,她细心周到。
她老的时候,她的儿女,不是身体不好,就是事业繁忙。我是她单身的外孙女,有固定的居所,差个伴,她就来了。这时候,她已经八十七岁了,老得让人惨不忍睹。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将来挣大钱,住大房子,养活她。后来工作动荡,一直未能如愿。现在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她要来,我开始日思夜想。
她终于来了,我鞍前马后,无微不至,但这也只是她初来几天的事情。
但,几天后,我就有些厌烦,但不敢对任何人说,包括我自己都不敢正视这份厌烦。因为我知道,这有大逆不道的嫌疑。
可是,我真的忍受不了她与我不同的作息规律。忍受不了我晚上工作时,她的咳嗽声和梦话。忍受不了我白天休息时她的自言自语,和不停的唠叨。忍受不了我和朋友煲电话粥时,她不住地在旁边督促我挂电话,说是费钱。忍受不了她不会开饮水机天然气空调什么的,每次用的时候都要大声地叫我过去帮忙。
原本,我以为能陪她渡过晚年,想我能够如愿。可事实是,我自由自在且随心所欲的生活,被她搅得不像样子。好多次,我耐心尽失,想冲她发火。可是走到她面前时,我便总是忍了再忍。她花白的头发,苍老的身体是最厉害的武器,可以帮她抵挡一切。于是,我总是一次次将狂燃的火气摁灭,然后和声细语地告诉她,什么事情应该怎么做。
我内心的变化她看不到,所以继续我行我素。我也只得,一忍再忍。
有一天,我正在录入一份稿件的时候,她又在厨房大声地叫我去帮她开天然气,她耳朵不好,所以,嗓门总是很高。我再也忍不住火气冲进厨房,刚要告诉她以后不要这么大声吵吵,却看到案板上,她一早起来就包好的水饺。
突然之间,泪水熄灭了所有火气,我开了灶火,用尽快的时间离开,不让她看到我哭了。
后来,每想起这件事,我便总是抽空陪她说说话,或者扶她下楼转转。可是这些都无济于事,她开始以更快的时间衰老,舅舅接她回了老家。
我的生活终于又回复了平静,可是那个我认为她什么也帮不上我的老人离开了,我开始有些不太适应。
有一天,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难受,想下楼走走,出了楼道才发现下雨了,手里没伞。雨并不大,放作平时,我会冒着雨走出去,可那一天,我还是回五楼拿了伞。
因为往常雨天,我出门之前,她定会递一把雨伞到我手上,可是她走了,没人会记得这么琐碎的事情。所以,我得给自己一把伞,才可以不让她担心。
而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老到让我只能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70.渐行渐远的惦记——一件很新的旧旗袍
那些年,仿佛总是很忙。间或想起,有些愧疚,便就地买一些远比旗袍贵重的东西找家邮局寄给母亲,母亲收到我的礼物后会适时地打电话过来,电话里,她永远那么开心,只是,她从不追问旗袍的事。
准备离开西安去青岛的时候,收拾东西,在抽屉的最底层翻出了一张微微发黄的纸条,那是七年前,老家巷口一个裁缝写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记录着母亲的身材尺寸。
还记得那是个傍晚,夕阳很好,和母亲散步,路过巷口的裁缝店时,便一时兴起,拉着母亲去让师傅给母亲量了尺寸。因为之前很久的时候,一直跟母亲夸口说我住的那所城市有一个很有名的裁缝,他做得一手好旗袍,我跟母亲许诺过要做一身旗袍给她的。母亲推让了一下,便很顺从地跟我进了那间小店。
裁缝店的师傅是个南方人,态度很好,很细心地替母亲量了身形尺寸,又写了纸条给我。还顺口夸了夸,我是个孝顺的孩子,母亲听后,脸上有很满足的笑容。
后来,我带着那张纸条回了我当初居住的城市。再后来,我带着那张纸条辗转了好几个城市。而答应要做给母亲的旗袍,却一直没有做出来。那些年,仿佛总是很忙。间或想起,有些愧疚,便就地买一些远比旗袍贵重的东西找家邮局寄给母亲,母亲收到我的礼物后会适时地打电话过来,电话里,她永远那么开心,只是,她从不追问旗袍的事,她问得最多的,便是那句,你过得好不好。
但我知道,母亲是想要一身旗袍的。起先,母亲有一件的,那时候,她还不那么老,但那件旗袍穿得久了,有些破损,母亲再怎么喜欢,也不愿穿着破损的旗袍去见人。有一次,她挑了很好的料子找一个裁缝去做,做出来的旗袍那么不像样子,母亲伤心地再不提及此事。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想要送母亲一件合身的旗袍的。于是,便有了那张纸条,我一直没舍得把它扔掉,因为我一直惦记着。但惦记只是惦记,七年的时间过去以后,那张纸条依旧没有起到它应有的功效。
我掂着那张纸条,在灯影里呆了很久。第二天,把所有的东西托运后,我回了那个有个很好裁缝的城市,幸好,那个裁缝还在。选了桃红底色,带零星黑色碎花的上好料子,请裁缝按纸条上的尺寸做成了一件很养眼的旗袍。找最近的邮局把它寄给了母亲,包裹里,只字未附。
我想母亲会明白我的用意的,七年的时间,让母亲发福不少,她已经穿不上那件旗袍了,但我只有把那件旗袍寄给她后,才好意思再打听她现在的身形尺寸。
做完这件事情,我很轻松地喘了口气,也是傍晚,夕阳正好。
71.将行渐远的广阔——许一个与罗胖有关的愿
请相信我,爱一个很遥远的人,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七月五号生日那天,很虔诚地许了个与罗胖有关的愿,有些花痴,有些小幸福。
叫他罗胖其实是我的一意孤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叫罗纳尔多,但很大一部分人都叫他肥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老了。给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下一个老了的定义,多少是有些残酷的,但是,这是球场上的潜规则。
从2002年看韩日世界杯起喜欢上他,便没来由地愈演愈列。虽然他的身体状况和他的出生日期时时在提醒着我,他真的老了,但这并没有影响我继续喜欢他。但他事实是他不如以前矫健了。许多人都看到了他的老,他的小肚子,可我看到的是,他穿过岁月后的成熟稳健。毕竟,我们都要输给岁月。我喜欢他,在足球以内,亦在足球以外。
很多年前, Fans丛生的年代,我绝望地以为,我是成不了一个真正的Fans的,可是,2002年的一场世界杯彻头彻尾地改变了我。我是食五谷的凡俗女子,我爱英雄,而那一年,巴西队是冠军,罗纳尔多更是表现出众。
其后,便一直关注罗胖的动向,包括他的绯闻都会让我欣喜若狂,其实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都会让我觉得开心异常。因为那时候,我总会有种错觉,我感觉其实我们并不是隔了多么远。
在看到罗胖的绯闻时,有自称专家的人给我下了签定,他说我其实并不算是超级Fans,他说超级Fans是自私的霸道的,我应该吃醋或者悲伤才算合格。我笑,算不算超级Fans暂且不提,我就是爱这个叫罗纳尔多的胖子,连他的绯闻都爱。这听上去多少有些糊涂蛋逻辑,但事实如此。罗胖的绯闻也正如他的进球一般,在以一个英雄的方式召告天下,这个男人是优秀的,是值得很多女人去爱的。
虽然他胖了,他老了,他今年没能拿上冠军,可这一切都说明不了什么。至少,给不了我一个不去喜欢他的理由。因为我知道爱一个英雄,不仅要爱他的成,亦要爱他的败,包括他穿过岁月时所携带的一切痕迹。
至于英雄不英雄,那是别人去言说的事情。而哪个英雄没有谢幕的时候?所以,今年生日还是与以往一般许了个与罗胖有关的愿。愿他自此余生,乐处安家,苦处逢缘。
请相信我,爱一个很遥远的人,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72.渐行渐远的友爱——下落不明
岁月让许多东西开始下落不明。即便我有挣扎,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从二十二楼的落地窗户看外面阴着的天,想起那一年,那个瘦弱而完美的女子,牵着我的手,像孩子一样问我:“我总是能遇到和他想象的男孩,而他们身边的女孩都比我漂亮,你说,他不爱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也是个阴天,傍晚,数年前。
我不回答她的问题,并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而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而是因为我也知道,她不需要答案。有了又怎样?不爱的终究不爱,帮着她去剖析因果,也只能让她更清晰事实。而糟糕的事实向来是最需要隐瞒的。
那个秋天,很多阴天,我们常常手挽着手,走很长的路,漫无目的。她也总问我很多孩子气的,近乎弱智的问题。我要么沉默,要么搪塞。后来她的问题渐渐少了下来,我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我也吃过爱情的苦,明白,女人不爱到气若游丝是不会放手的。看来,她康复在即,却没想到,后来,她和问题都消失了。至此,下落不明。
那是唯一一个我像爱男人那样去爱过的女友,可是,在后来的数年间,我却很少再回忆起她。好在这一个阴天,让我的记忆起死回生,我又捡起和她相处的那段时日,像拿起了一个束之高阁的笔筒。
抖一抖灰尘,再放上去。
也不知哪一年,哪一天,才会再去触摸,再去记忆。
也许,她也会偶尔地回忆起我,她不会知道我二十二楼的办公间是什么样子,不会知道她想起我的时候我心情如何,不会知道我又爱了谁,谁又爱了我。就像我现在想起她了,却不知她身在何方,过得如何一样。
我们能告诉别人的,大概只能是这样:有一个我喜欢过的女友,至此,下落不明。
岁月让许多东西开始下落不明。即便我有挣扎,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73.渐行渐远的路上——泥娃娃
于是,越看那孩子,越觉得,她像个行头很多的旅人。二十多年前,我与她同样,可是,在渐行渐远的路上,我开始变得两手空空。
阳光很毒的天气,突然想出去走走,潮水一样的孤独,让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便会生出许多小虫子,我想让阳光晒晒自己,也希望阳光会给一些恩宠,能把我晒得快乐一点。
于是,昏昏沉沉地下楼,昏昏沉沉地穿过树荫很小的路,昏昏沉沉地到小区门口,不用大脑作任何意识运动,便晓得是要往左转的,往右去是一条死胡同,我只有往左,才可以走出这条很窄的巷子,才可以走到大街上去,走到很多人中间去。尽管我知道,徒劳无功。
可是,我跨出大门的第二只脚,却突然自作主张地替我改变了方向,我朝大门左边很短的死胡同里走过去。因为我听到了一首儿歌,仿佛很快乐的样子,我那么渴望接近快乐,于是,便在那个小店门口站了下来。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店,店主在门外的空地上,摆了几辆电动玩具车,有孩子用小指头捏着枚硬币投进投币口,车子便动了起来,随后便又有了好听的歌。
孩子玩得很快乐,她身旁的女人很慈祥地笑着,随后,跟着电动车的音乐一起哼起了那首儿歌。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
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我突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是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我忘了它有多久没有张口说话了,而我亲爱的妈妈爸爸,他们在很遥远的家乡,我的不快乐,从来不让他们知道。
于是,越看那孩子,越觉得,她像个行头很多的旅人。二十多年前,我与她同样,可是,在渐行渐远的路上,我开始变得两手空空。
阳光依旧很毒地晒着我,它没有半点恩宠,没有把我晒得更快乐一点。低头,转身,离开,看到自己的眼泪滴到干净的水泥地上,只是瞬间,便蒸发得无影无踪。我不晓得,是否别人的城市都如此薄情,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收留。
74.渐行渐远的天真——谁忘了那些唱过的歌
身边的小人儿已经挣开手,跟着音响里的节奏,边跳边唱了。从侧面,可以看到夕阳的光将她的脸打得很好看。而她年轻的面容和瞳孔里,是无尽的无知天真和从容欢快。
那天傍晚,姐姐有事,便央我去幼儿园接她家小姑娘。
五月的天,已经不是很冷了,六点多,太阳还斜斜地挂在墙角。我赶去的时候,幼儿园刚刚放学,小鱼儿一样的孩子们在院子里欢快地跳着笑着嚷嚷着。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家的小姑娘,牵着她出门,才留意到音响里一直在放着儿歌。是很稚嫩的童声,一遍一遍地唱着: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要播种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