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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村秋收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山谷的稻子收割时节。站在操场上向远处看,真是蔚为壮观,原野上下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弯着腰,似许多驼背的老头,秋风徐徐吹起层层涟漪,从山谷下边一直涌向山谷上方。

三娃子最喜欢看这美丽独特山村风景了,那一段时间,一下课三娃子就一个人跑到操场上,欣赏着一望无垠的金黄世界。

还能看到村民们背着铁锹在田间游走的身影,他们是在察看稻穗的长势,以及田里的干湿程度,等待着稻谷丰收的老农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的呵护着这些水稻。一年来的辛苦,全家人的口粮,全都倾注在金灿灿的稻穗上了。

还有几个穿着破旧布衫,头戴泛白发黄草帽子的乡亲站在一起,一边吸着长筒的旱烟袋一边吞云吐雾,兴奋地交流着今年水稻丰收的经验,分享着成功的喜悦,时不时传来爽朗的欢笑声,这种欢笑声在空满的山谷中传响,久久才消失。

三娃子还看见学校操场下边的公路上赶集归来的人,男男女女、来来往往、三三两两、一群群一队队。老人拉着小孩,大人挑着重物,那扁担还随着脚步来回的上下跳舞,看上去不是在挑重物,而是在玩杂技技术。后来三娃子才知道,其实那是挑担子的技巧,可以减轻缓解压力,挺有讲究的呐。

他们呀是在为收割稻谷做准备呢,担子里有新买的镰刀,锋利无比,还有新买来的茶瓶,那是为在水田里干活的人准备茶水用的,还有两头尖尖的挑稻把子的扁担(当地叫尖担),尖尖的两头都是铁打的,外形弯曲似匕首,便于插在稻把子里。全家老少都动员起来,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哞哞”,西边传来几声老水牛的叫声,三娃子循声望去,啊!学校旁边的邻村浒湾打谷场上,几位老人正驱赶着水牛牵引着石磙呢。

每到快秋收的这个时候,打谷场都要重新翻整一遍,因为时间久了,打谷场上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的赃物垃圾,就需要重新平整。这样翻整过后,打谷场面上的土需要重压,变得坚硬结实,不致于碾压稻谷时将其压在地面下了。驾着套的老牛,在老农的引导下,在打谷场来回转圈的重复游走,不停地甩开尾巴,拍打着身上打都打不走的蚊蝇牛虻,“哞哞”清脆洪亮、憨实的牛叫声,穿透了整个山谷,连那山头树枝上的鸟儿都受到了惊吓,扑哧哧都飞了起来,绕着松树林轻飞曼舞。

三娃子一边呼吸着清新的山村空气,一边向远方眺望,看着看着,着了迷,“邹以晓,上课了呢,都在找你,快回班。”

三娃子扭头看见小六子,朝自己跑来,三娃子一拍脑门,糟糕,坏了!咋就没听见铃声呢,立刻野马似的飞奔回教室,这回呀自然少不了挨顿批。

令人兴奋的是,学校下午就要放假了,原因是孩子们要回家帮忙收割水稻,要抢收抢打,一旦遇到雨水天,稻谷就会发霉,全家人的口粮就没了保障,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要放假一个星期左右。

这样的日子,三娃子是最期盼的,因为田野是三娃子最喜欢的娱乐场所,那里有许多的欢乐和幸福,是城里孩子无法享受到的。

中午回到家后,除了大姐上高中没回来,其他人都到家了,中午饭后,三娃子的父亲说:

“下午,小红、(三娃子的大哥)小娥(三娃子的二姐)跟你妈去搓稻草绳,(用稻苗捻成草绳,草绳用来捆水稻)

老二(三娃子二哥)在家磨镰刀,我带三娃子去稻田里看看,顺便去打谷场把稻草垛垫垫基。”分工之后全家人开始了各自的行动。三娃子自然喜欢跟着父亲去田野。

秋忙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乡亲即便是有点小病一般都会忍着或耽搁几天,因为要抢收呢,三娃子的父亲因此就可以抽时间照顾自己的责任田了,除非有特别急的病情。

三娃子拉着父亲的大手,欢快的哼着小曲,两条小腿轻挑的跳跃着,还不停地左摆右摆的,三娃子的父亲一路上跟村里的二爹,三佬,小爷等打招呼,互相询问田里收成怎样,可否开镰收割。

因为三娃子家的责任田是去年才重新分的,所以三娃子还不知道咋走呢,跟随父亲走出村口来到公路,穿过石拱桥,沿着小河边的公路不一会就到了,

三娃子知道,这条公路再往前走不多远就可以到外婆家了。责任田就在公路边,站在田里往北边看,不远的村庄就是邻村小胡广了,四伢子和唐万利就在这村里。

虽然早就立秋了,但太阳仍毒似秋老虎,穿着母亲做的棉背心,早已汗流浃背,刚好公路旁边有棵大槐树,洒下一片绿荫,三娃子赶紧跑到树荫下避凉了,实在热得不行了,三娃子就下到紧挨着公路的小河里洗了把脸,凉快凉快。

那河水清的像碧绿的玉,河底的小石块圆滑有质感,各式各样的都有,可谓多彩多姿:褐红,浅黄,深棕,黝黑,嫩白,美感十足,爽心悦目。

当然更有河底的泥鳅和螃蟹最撩人心弦,让三娃子既爱又恨,爱的是泥鳅的油滑及灵活的舞姿,爱的是螃蟹爬行时六脚的有序摆动,与众不同的外壳及钳子。恨的是很少抓到泥鳅,更没勇气去抓螃蟹,只能遗憾看着他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横行霸道,优雅地舞动着性感的身躯。

三娃子无心多呆,父亲还在田里呢。接着父亲又带着三娃子去打谷场,放眼望去,田间里人头攒动,山谷上下热闹非凡,一顶顶草帽或新或旧,在原野间流动,还有或新或旧扛在肩上的铁锹在烈日照耀下闪烁着火一般的光。

大人的呼叫声,小孩的嬉戏声,大小牛犊的哞哞声,山头树枝上喜鹊的鸣叫声,再加上村庄隐隐约约的狗吠声,整个山谷的田野都沸腾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弥漫在快乐的山谷。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村子里鸡鸣狗叫,人声鼎沸,村南村北来来往往,老老少少都忙的不亦乐乎。除了留在家里做饭的老人或小孩子,全家人都要出动,每个人都带着无比锋利的镰刀,这些镰刀早几天就已磨的亮光闪闪、非常锋利啦。

村里的老人满脑子的智慧和经验,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像指挥官。水稻田里什么时候放水什么时候装水,什么时候开镰什么时候打场子,他们都说了算,因为一般的情况是八九不离十,老天爷就是那么听话。村里的收CD稳步增收,没有意外出现,因此村里人都很尊重这些老一辈。

今天也不例外,全村又都统一行动啦,三娃子一家也做好了充分准备,除了二姐留在家做饭外,都出动啦,阵势相当的大,一家人带着镰刀、茶瓶、茶壶、洋瓷碗,每人还戴着一顶草帽呢,那是为遮挡中午的烈日。

三娃子本来是留在家帮姐姐的,但他坚决不同意,说自己都上学啦,应该学会干活啦,他的执拗,父亲也拗不过,因此就一块出发啦。

山村的早晨真是奇美无比,淡淡的晨雾在小山谷间飘飘渺渺般若有若无,像轻轻扇动地蝉的羽翼在飞舞,又像乳白色的少妇的裙衣在飘摆。不一会乳白色又变成了绯红,东边的一片浅红霞光映照在薄雾上,丝丝缕缕,好像轻轻一触那些如轻纱如蝉翼一般的晨雾就会消失。

山头上的枫树林一片火红,还有夹杂其间的桦树、栎树则是一片淡淡浅黄,还有那山坡上还未完全绽放的金黄的野菊花,一片又一片,美不胜收。呼吸着清新、洁净的空气,时不时一股股稻花香味钻进你的鼻孔,让你精神倍爽。

三娃子一家,沐浴着山村独有的乡土气息,一路快速奔向目的地,唯恐比别家落后。

三娃子真不敢往远处看了,三娃子会控制不住小孩子的兴奋的,因为那场面太让人安静不小来。

田边的公路上车水马龙,急匆匆的人群的脚步声;乒乒乓乓的工具碰撞的交响乐;小孩子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欢乐声;粗犷高亢的男人呼叫声;细腻甜美的女人的召唤声;枝头的鸟叫声;远处的狗吠声;高空南飞的大雁轰鸣声;水稻田里快慢不一的镰刀割禾苗的刷刷声,交汇在一起,好一曲壮美的山村秋收大型交响乐章。

三娃子虽然是第一次正式加入收割队伍,但认真程度绝不亚于收割场上的任何老将。不过力量有限耐力一般,一会的工夫就受不了了。

三娃子回头看看自己的杰作,挺心满意足的。不过看看大哥的,大不一样,大哥速度快,割的齐,放的准,一字排开

规整有序,地上无一漏掉的稻穗,比着他的哥哥就差的多了。

三娃子再看看自己,就不一样啦:速度慢,摆放的也不规整,地上还漏掉不少呢,三娃子有点灰心啦,便产生啦逃跑的想法。但又不能说出来,因为是自己提出来要割稻子的,那要是说出来很没面子的。突然三娃子想出了好主意:

“大,我的肚子咋回事呀,突然地疼起来啦,”三娃子一边装着捂肚子一边装出很难受的样,仰头看着父亲说。

"那你现在公路边歇会,多喝点开水,等一会再看看,真要是不行了我回家给你拿药去,"父亲走过来摸着三娃子的头,看看他的脸色,和蔼地说。

三娃子不由得心中暗喜,目的达到啦,赶紧跑到田头的公路边大槐树下。他家的茶瓶、茶壶就在大槐树下。

三娃子赶紧倒了开水装着喝下去,然后坐在草皮上。三娃子一边喝着水一边朝远方看。

在河对岸的水田里,三娃子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那不是小六子吗?他的身边还有六七个人呢,那是他的家人。只见小六子弯着腰,左手抓住几株稻穗,右手拿稳镰刀,看准了位置,挥舞起了镰刀,刷刷!刀过穂倒,小六子顺手将稻穗放在身后,整整齐齐。小六子年龄虽小但做事认真,那种努力劲儿绝不会输给收割场上的任何人。

小六子一家男孩多,他在男孩中排行老六,上边还有一个姐姐。正因为孩子多,家里的口粮每年都不够,真是入不敷出,但是还要借贷买粮,年复一年,小六子家就变的愈益穷困。七个孩子中只有小六子和五娃子在上学,其它的早已辍学在家,古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点都不错,几个孩子在家里勤快听话,时常外出帮人干活,想尽各种办法补贴家用。

小六子也特别懂事孝顺,三娃子在学校里对小六子也很好,要是小六子和其它人发生纠纷,三娃子一定去替小六子说话,替他分解忧愁。

此时的三娃子心里有很大的触动,和小六子比自己差多了。突然觉得小六子的形象异常高大,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就像胆小鬼,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三娃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父亲身边。

"大,我的肚子不怎疼了,现在好多了,还要割稻子呢。"

"那你要小心,别划破手指,"父亲抬头看了看三娃子和蔼地说,说罢又埋头苦干,刷刷!刷刷!一片声响。

三娃子这回干活比以前可认真多了。山谷的晨雾早已消退,骄阳虽不高但似火般的炙烤着大地,

田野上无一丝微风,升腾的热浪让人窒息,碧绿的天空也无一朵云彩,连避一会似火的骄阳的机会都没有。三娃子热的满头大汗,早已是汗流浃背,可是,这些对三娃子来说已不重要了,因为他不能再输给小六子啦。

偌大的山谷里此时竟然出奇的安静起来,只听见割稻穗发出的高低起伏的刷刷刷刷声音,时而大时而小,有时又交错叠交,真是一曲抑扬起伏的轻音乐交响曲。

早饭的时间到了,大家又急匆匆回家,

这时的山村又一次沸腾起来了,山谷里人声此起彼伏,喊叫声、呵斥声,还有马车走过的咕噜咕噜声,声声入耳。

然而吸引三娃子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山村原野上万人攒动的盛大壮观的场面。

你看,无数顶草帽在金黄的田野里晃动,走过田地,走过小河,汇聚在村口,接着排成一条条长龙

向村子里聚合,在一片金黄色的映衬下,简直就像是古代图画中的仙人在皇宫大院聚会,壮观无比美艳致极。

三娃子一家也回去吃饭啦,在路上碰见了自贵和争取,他们也叁加劳动了,三人见一面都很兴奋不已。夸谈着自己做的如何的好。不管怎样都很像是找到了夸耀的资本。

回到家时,二姐早已把饭盛好,放在桌上正凉着的呢,

三娃子早已饥肠辘辘,端起碗呼呼啦啦吃开了。吃罢全家人又都出动了,二姐还是负责午饭,不过快到中午时他才回家做饭,

一会儿工夫,乡村田野的山民们又热闹的开割了。

烈日虽然依旧暴晒,但人们却愈加的干劲倍増,几乎看不见坐在田埂地头上的人。偶见仰头擦汗后又立马挥舞镰刀的乡亲;偶见直腰拿起茶杯后又顺势弯腰的近邻;偶见走路上奔走送茶的老人。

三娃子也知道,村里人如此辛苦抢收,是因为谁都不敢与老天爷的天时作对,错过这良辰佳时,全家人的口粮就没了。那时的乡村除了粮食还有什么呢?

烈日当空,碧空万里,天高气燥,整个山谷原野就像一个大蒸锅。但乡亲们却全然不把这酷暑放在心里,正如古人说的: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也。面对如此天气乡亲们早已习惯,并且毫无畏惧。

慢慢地,慢慢地,太阳也有点支撑不住了似的,向西,向西。

三娃子经过一天苦撑也真的受不了了。

火红的晚霞映照着整个山谷和原野,天上天下火红一片,像燃烧起的篝火。

三娃子无心欣赏,快步回家,吃罢饭,倒床就睡,实在疲惫致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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