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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抉微索隐(15)

周卫、《汉书·司马迁传》:“使得奏薄技,出入于周卫之中。”注:师古曰:“周卫言宿卫周密也。”故知古取“周”字“卫”字名之。《周礼·夏官》:“虎贲氏,王在国则守王宫。”注:“为周卫。”《后汉书·东平宪王苍传》:“整法驾,备周卫,设羽旄。”杨雄《光禄勋箴》:“国有周卫,民有藩篱,各有攸保守,以不歧。”左恩《吴都赋》:“土壤不足以摄生,山川不足以周卫。”隋炀帝《秦孝王诔》:“周卫清切,敷奏便繁。”

孔怀,取于《诗经·小雅·常棣》:“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孔怀”在原句即“很怀念”之意,后遂用以指代“兄弟”。《三国志·魏志·管辂传注》:“辰不以阁浅,得因孔怀之亲,数与辂有所咨论。”《颜氏家训文章》:“陆机《与长沙顾母书》述从祖弟士璜死,乃言痛心拔脑,有如孔怀,心既痛矣。”即为“甚思”,何故言“有如”也,观其此意,当谓亲兄弟为“孔怀”。从《颜氏家训》所记来看,至少在这之前,“孔怀”已然成词。

揭鸣,取于《诗经·王风·君子于役》:“鸡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桀通揭,谓鸡鸣时也。《文选·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朝游牛羊下,暮坐括揭鸣。”

揭厉,取于《诗经·邶风·匏有苦叶》:“深则厉,浅则揭。”“厉”为脱衣,“揭”为提衣,故“揭厉”指深浅。《论衡·须颂》:“故夫广大,纵横难数;极深,揭厉难测。”

怙恃,取于《诗经·小雅·蓼莪》:“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后遂取“怙”“恃”二字成词。《三国志·蜀志·廖立传》:“怙恃勇名,作军无法。”《吕氏春秋·审分》:“不知乘物而自怙恃。”此“怙恃”作依赖讲。又苏辙《为兄轼下狱上书》:“臣早失怙恃,惟兄轼一人,相须为命。”此“怙恃”指父母。

倚伏,取于《老子·五十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后取“倚”“伏”二字成词指事物互为依存,互相影响。《后汉书·张衡传》:“吉凶倚伏,幽微难明。”骆宾王《帝京篇》:“古来名利如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徐夤《招隐词》:“鬼神只瞰稿明室。倚伏不干棲隐家。”

鸿渐,《易·渐》:“鸿渐于干。”“鸿”本指水鸟,“渐”渐进之道,自下升高,故取譬鸿飞自下而上也。后取“鸿”“渐”二字成词,以喻仕进。《汉书公孙弘传赞》:“公孙弘,兒宽皆以鸿渐之翼,困于燕雀远迹羊豕之间。”蔡邕《释诲》:“鸿渐盈阶,振鹭充庭,”斑固《幽通赋》:“皇十纪而鸿渐兮,有羽仪于上京。”孟浩然《长安春早》:“鸿渐看无数,莺歌总欲频。”

行藏,截取于《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后取“行”“藏”二字成词,谓隐退进取,行道出处,行迹来历。潘岳《西征赋》:“孔随时以行藏”。《元史杨奂传》:“东平严实闻奂名,数问其行藏,终不一诣。”

否泰,取于《周易》中的两个卦名,天地交为“泰”,不交为“否”遂成词,指命运好坏,事情逆顺。《吴越春秋·勾践人臣外传》:“时过于期,否终则泰。”白居易《白氏长庆集·遣怀》“乐往必悲生,泰来犹否极。”后为一词,左思《吴都赋》:“否泰之相背也,亦犹帝之悬解。”潘岳《西征赋》:“岂地势之安危,信人事之否泰。”陆机《赠冯文罴迁斥丘令》:“否泰有殊,穷达有违。”

来苏,取于《尚书·仲虺之诰》:“徯市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取“来”“苏”为一词,指从疾苦中获得重生。谢灵运《述祖德诗》:“秦赵欣来苏,燕魏迟文轨。”

以上这些经截取之后的词与原先未截取的词组、短语意义不同,“四十而不惑”是说四十岁不致迷惑,但“不惑”一词意义是“四十岁”。“友于兄弟”是对兄弟友爱的意思,而“友于”一词,是专指“兄弟”。

其二,是从现有的典故、成语里,依照原材料的句法关系,截取其中一部分,或只截取一个词。如并列词组,取其并列的成分;如是动宾词组,则取其动词或宾语。如:

白驹,谓岁月易逝。《汉书·魏豹传注》:“白驹,日景也。”《事物异名录·乾象·日》:“《名义考》日景谓之白驹。”陆游《寄题胡基仲故居》:“浮云每叹成苍狗,空谷谁能挚白驹。”

过隙,喻时间短也。《韩诗外传》:“枯鱼衔索,几何不蠹;二亲之寿,忽如过隙。”王褒《于谨碑铭》:“骎骎过隙,滔滔逝川。”白居易诗:“人生百年内,疾速如过隙。”

“白驹”和“过隙”都是从“白驹过隙”里截取的。《礼记·三年间》:“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若驷之过隙。”孔颖达疏:“驷谓驷马,隙渭空隙,驷马骏疾,空隙狭小,以骏疾而过狭小,言急速之甚。”《史记·留侯世家》:“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若如此乎?”《汉书·魏豹传》:“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在意义上“白驹”、“过隙”和“白驹过隙”都一样。

焚坑,李商隐《送刘五经》:“屋壁余无几、焚坑逮可伤。”

“焚坑”是从“焚书坑儒”这一成语截取来的,“焚书坑儒”是并列结构,取“焚书”的动词“焚”和“坑儒”的动词“坑”,“焚坑”仍然是并列结构,所表达的意义一样。

燃萁,宋宁参《白水县斋十咏序》:“曾击钵之音,但愧燃萁之敏。”

“燃萁”是从“煮豆燃萁”成语里截取的。《世说新语·文学》:“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便应声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续貂,李峤《陈情表》:“谬职之谤,或讥于画武续貂。”余靖诗:“爱树细民思美化,续貂孤迹愧非才。”刘基《夜坐有怀呈石未》:“雄豪窃据皆屠狗,功业舆台总续貂。”

然“续貂”一词是截略了“狗尾续貂”的成语,《晋书·赵王伦传》:“伦党皆登卿相,并列大封,至于奴卒厮役亦加以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坐,时人为之谚日:貂不足,狗尾续。”,后指继续某事的谦虚说法。

瓜李,《唐书·柳公权传》:“瓜李之嫌何以户晓?”白居易《杂感诗》:“嫌疑远瓜李,言动慎毫芒。”

“瓜李”已为一词,是由成语“瓜田李下”节略而来,指嫌疑。而“瓜田李下”的出处是《乐府诗集·君子行》:“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吊伐,《宣和遗事后集》:“我兴兵来此吊伐。”张凤翼《喜而赋》:“仰吊伐于成汤者,象之而亲其泽。”《晋书·慕容垂载记》:“吊伐之义,代先常典。”

“吊伐”是从“吊民伐罪”截取而来。凡由两个动宾关系构成的并列结构的四字格,往往取第一和第三个动词。《宋书·索虏传》:“吊民伐罪,积后己之情。”三国魏明帝《棹歌行》:“伐罪以吊民,清我东南疆。”任防《百辟劝进今上笺》:“伐罪吊民,一匡靖乱。”

黔黎,《风俗通·怪神》:“哀哉黔黎,渐染迷谬。”潘岳《西征赋》:“愿黔黎其谁听,惟请死而获可。”唐文宗《上元日》:“不爱仙家登真诀,愿蒙四海福黔黎。”苏轼《款塞来享》:“输忠修贡职,弃过为黔黎。”

然“黔黎”是从“黔首”和“黎民”两个词里截取拼合而来的,谓黎民百姓。

贾勇,唐玄宗《求岁稔诗》:“壮徒恒贾勇,拔拒抵长河。”骆宾王诗:“天子按剑征贾勇。”刘兼《咸阳怀古》:“七国斗鸡方贾勇,中原逐鹿更争雄。”

“贾勇”是取成语“余勇可贾”的“贾”字和“勇”字。“余勇可贾”是宾前动后的结构,它原应为“贾余余勇”,语出《左传·成公二年》:齐国高固语:“欲勇者,贾余余勇!”

综上所观,所谓“截词”实际上是文言成语、俗语、熟语以及其他文言词组、短语,甚或句子的一种“词化”现象,是为了适应语言材料使用而“删繁就简”的过程,原先的语言材料都是词组结构,放在文句、诗句,一则字数多,二则结构关系复杂,诗句、文句就不好安排。现在经截略,成为一个词,在文句诗句里就好安排。如陆游诗“浮云每叹成苍狗,空谷谁能挚白驹。诗句对仗,“浮云”对“空谷”“苍狗”对“白驹”就很工整,如果把“白驹”换成“白驹过隙”就不能对仗。

(4)截名

古人为文,每有称姓名、字号、或地名、官职名等截略其一二字者,究其原因或求句式整齐,结构匀称,声韵协律。以六朝时骈文为盛,但先秦文亦有。如:

①名字

《左传·定公四年》:“其载书云:‘王若日、晋重、鲁申、卫武、蔡甲午、郑捷、齐潘、宋王臣、莒期。’”晋文公名重耳,截其“耳”字。卫成公名叔武,截“叔”字,据《会笺》这是为避讳而省字。

《春秋·昭公元年》:“莒展舆出奔吴。”而《左传》日:“莒展之不立。”展與是莒君之名,《左传》省“與”字。

《国语·晋语》记曹僖负羁称“叔振铎”为“先君叔振”。又《史记管蔡世家赞》云“叔铎之祀忽诸”。叔振铎,名二字“振铎”《国语》截其“铎”字,《史记》截其“振”字。

《史记·鲁世家》:“惠公卒,长庶子息摄当国,是为隐公。”鲁隐公名息姑,截“姑”字。

又《宋世家》:“昭公弟鲍革,贤而下士。”下文又称“公子鲍”,是截去“革”字。

又《景帝纪》:“以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函相。”陶青翟,名青翟,是截“翟”字。

韩愈《东方朔杂事》诗:“方朔乃竖子,骄不加禁河。”“方朔”为东方朔之略。

白居易《答四皓庙》:“君看齐鼎中,焦烂者郦其。”“郦其”即郦食其截“食”字。

②地名官名

潘岳《西征赋》:“愠韩马之大憝,阻关谷以称乱。”“关”是潼关,截“潼”字,“谷”是“函谷关”,截,“函”“关”二字。

谢庄《月赋》:“擅扶光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扶”是地名扶桑截去“桑”字,“若”是地名若木截去“木”字。

左思《三都赋》:“于前则跨蹑犍胖,于是乎邛竹缘岭。”“犍”是地名犍为截“为”“群”是胖柯去“柯”,“邛”是邛崃山之省。

《汉书·王莽传》:“成名于巴宕。”“巴”为“巴郡”“宕”是宕源县。

《晋书·陈寿传》:“杜预将之镇,复荐之于帝,宜补黄散。”“黄”是黄门侍郎截三字,“散”为散骑常侍截三字,均为官职。

③其它

潘岳《西征赋》:“皋讬墳于南陵,文违风于北阿。“皋”是夏后皋截略前二字,夏后皋是夏天子皋,桀之祖父。“皋”虽为名,但习称“夏后皋”。“文”为谥号,即周文王,截去“周”字“王”字,谥号虽可单称,但习称“周文王”。

庾信《哀江南赋》:“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玉关”玉门关省“门”字。

又“泣风雨于《梁山》,惟枯鱼之衔索。”“梁山”为瑟曲名《梁山操》之省。

刘勰《文心雕龙·序志》:“仲洽《流别》,宏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流别”是挚虞《文章流别论》篇名截三字,“翰林”是李充《翰林论》截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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