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见日月星晨、花开花落、等等诸多大自然神奇之处,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雷霆雨露、山崩地裂俱是神威!每有天灾人祸,黎庶之辈多是满怀敬畏祷告神灵,就算高居九重之上的天子,亦要开言罪已!
今年七月有流星过空,视为不详,今上敕诏曰:‘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之和,变异频仍,咎证彰灼,夙夜祗惧,不遑宁康。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见于营室.....郡黎有苦而朕不知,谪见上帝,象甚著明。爰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
真龙天子罪已为的也不过是:免诸天神灵怪责,而降下更多灾难!坊间仙怪之说更是多如牛毛!口耳相传之下,神仙之说根植于人心!慕仙求道之辈不知凡几!
单说荆湖北路巴陵郡辖下汉昌府城,三面环山独独北面比邻八百里烟波洞庭,山林多是枫叶,自空中俯瞰,犹如时下巨富人家餐桌上流行的八宝琉璃红玉碗,只不过独缺一角罢了!真真得赞叹一声:天地造化之神奇也!
府城三面群山环绕、连锦不断的山林多是枫树成荫,至枫叶红时,远眺犹如西天路上‘火焰山’!壮观异常!为本地一处妙景,常有文人骚客咏叹一二!有诗为证:一重山,二重山,山高水远烟水寒,千里枫叶丹!
于汉昌府中往西眺望,入目便见有一高山山顶怪石林立,远望犹如人之头颅,眼鼻耳口俱全,因山顶寸草不生,犹如秃头和尚,便名‘秃头山’,又因汉昌府中豪富人家多有礼佛之人,故官府出告,更名为‘白头山’,不过坊间哩语多是叫‘秃头山’。
白头山山畔有寺,名红叶寺,寺众数十人。据称红叶寺始建于唐元和五年,香火盛极时道场内僧伽数百人,其开山祖师为妙莲和尚!妙莲和尚修持《般若波萝密心经》,乃禅宗顿悟而得道。红叶寺道统却是以禅净双修,只是根本大法却还是《般若波萝密心经》。此时的住持如云禅师法力高强,逢此乱世之时,亦能庇得汉昌府数十万百姓平安!
东面山峦其间有一山峰呈一柱擎天之势,其势雄雄,其名威威!每有雷雨夜,雷声必从小雷峰滚滚而来!因之得名为小雷峰。小雷峰周遭数里之地层云叠翠,却是松林成趣,迥异其他,此处草木葱郁,松涛阵阵,有淡淡松香气息,常年却云雾缭绕,烟霞霏微,望之若神,宛若仙境,莫可图写,有若人间真仙境也!
自小雷峰山脚下拾阶而上之时,入山抬头即可见一木质山门牌楼,上书黑底朱色“太乙观”三个大字,两柱楹联斑驳之间隐隐可见:
一粒米中藏世界。
半边锅内煮乾坤。
若是耳目灵通之辈路过,必是要嗤笑一番,因之此联盗自‘混元观’斋堂联(即是道人们吃斋入食之地),你道这‘混元观’如何?那可是江湖之上顶顶的大名鼎鼎!乃元始天尊一脉流传,玉清道法冠绝当世!这‘太乙观’真真好大的胆气,也不惧‘混元观’的真仙们砸了这小小的道观?!
太乙观的观主通玄道人却是为此得意非凡,道是:“无他,借些混元观气运而已,也是为了观中多些进项!哼!砸道爷的道场?!道爷我好欺侮不成?!”
不过就算如此,往日里观中的香火香油还是一般一般!饿不死也饱不了!香客们也多是山脚下的民妇民夫,能有几个银钱?虽然时不时也有些富家子弟来上些香火、添些香油,料想也是家中财帛颇多的,些许银钱也不计较,此辈中人图的怕也只是心安而已!
穿过山门牌楼,上越数百阶数里许地即至一碑亭,旁有山下信主捐的一口水井,有泉水自涌而出,甚是甘甜可口,熟悉的信众上山也定是要打上一壺清泉,朝香路上渴了饮上一口甚是爽利!山上太乙观吃喝自是饮用此泉水,只是井却离小观甚远!
往上而去峰顶有小观一座:太乙观,始建何时不可考,若问山下民户俱是语焉不详,不知就里!若问得急了,道是反正自我等幼时便在就是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太乙观前有一巨石,有如人之脚掌,香客们称之为‘飞仙石’!巨石之上,可立十数人都不沉拥挤!冬暖夏凉甚为奇异!于修行有诸多益处,是以太乙观的道人早课便是在此修行!
太乙观不大,前后笼共两进,正殿供奉着“四御”之一:‘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一般道观三清道祖乃必供,此处却别无他神,也不知是否观规格太小之故,还是其他的缘故!甚是怪异!穿过正殿月门便是后院,乃太乙观道人存神修真之所在,也就是吃饭睡觉的地方
早在数年前,那观主便请山脚下的匠人做了小一号的木桶,给了观主唯一的徒儿挑水做饭,他那徒儿年仅七八岁!却美其名:修真存性,习本派秘术,自小便得炼体强身魄。
可怜小道童那小身板,垂髫之年,俗称‘小屁孩’时,未到辰时即早课!不过小道童人却惫懒异常,早课马马虎虎、混混沌沌的就过了,只是早课后挑水做饭却耍不得半丝滑头!
七八年下来,小道童却是奇异的胖了起来,山脚下的民众见了,都道是太乙观好吃食,养得玄元小道士白白胖胖,隔三岔五的更是有些家中子弟众多的,便来求师小观,说是向道之心甚诚……
闻得有此一说后,小雷峰之上,小道童背负双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满眼泪花无语问天,自然心中满是愤慨:“真真是岂有此理,有道是:你见那馒头只有面水相和,出笼之后也是白白胖胖的啊!尔等凡俗之人竟敢妄言妄听!”骂完后,不忘咬一口手中山果子,腮帮子一阵抖动,混杂着泪花一口咽了下去!
当然,此事虽然小有郁闷,自忖心胸通达的小道童,对些许小郁闷也自是随风而去!十数年下来,道法虽是修持得马虎得很,人却愈发的小胖起来了。
······
今日天色倒也不错,万里睛空,一碧如洗,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炎热异常,六月辰时三刻的阳光下到处透着闷热,小雷峰松树虽多,却是不能弇日为蔽云!青石铺就的羊肠小道自是一个行人也无!嗯,倒也不是!
站在高处鸟瞰远眺,便能见一小胖道士沿路飞“奔”,小道士约莫十四五岁,浑圆的身材,身着‘青灰色’道袍,头挽道稽,随意插了一枝木簪,腰悬小葫芦,背负两尺许黑木剑,剑匣亦是木制,不知是何种树木削制而成,剑身剑匣俱是凹凸不平,细细辩来,乃是刻录了全篇‘降妖荡魔箓’,想必是有些威力的!
小胖子脸自是有些微‘圆’!挻拔的鼻梁之上,点缀了双狡黠灵动的眼眸,见人有三分‘弥勒尊者’相,笑起来左脸颊露出半许酒窝!平添几分了可爱!固然坏了些许意境!却别有一番‘璞玉浑金’的滋味!
有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小道士无论举止还是眉眼之间的神情,皆颇有些似太乙观观主!嘿嘿,陌生人初见了太乙观主通玄道人时,就凭那颌下三尺随风而曳的白须,便当得起‘鹤发仙颜,道骨仙风’八个字,称得上一声‘仙人’!却不知这位得道的‘仙人’脸皮的厚度,内心的无耻亦同样‘遗世而独立’!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此时小道士双眼不住的瞄向背后的包袱,贼眉鼠眼,贼头贼脑的模样,令人发哮!口中嘟哝:“怕是有三百两吧,不对不对,这份量,定有五百两足啊,道爷我这数月的酒食算是有了着落啊!”
小道士反手摸了摸包袱,止不住一阵心喜,又忽的情绪低落!心中暗忖:“唉,可惜师傅这老头子不在,若是老头子晓得竟有三五百两足银,怕是早就跳将起来抢了!如今,无人争竟这手上银子,还真是有点乏味呐!”
原来这位真人,咳,暂且称得一声小真人吧,这位小真人正是‘玄元’,玄元乃是太乙观观主通玄道长首徒,亦是单传一脉!
据那不可靠的师尊说:十数年前山西,浙东大旱,死人无算,赤地千里,人相易子而食,你就是此时被你师尊,也就是道爷我捡着了,不知姓,不知名,亦不知故地何处!
半月前他那不良的师尊很是干脆的留了手书一封,道是天地大劫来临,本道人云游天下,济得天下百姓,也好为你这惫懒的徒儿积攒些功德云云!就仙踪,哦,人踪缈缈不可见了!
小道士近日常常暗自菲腹:“莫不是见道爷我食量见长,将养起来愈发难了!才落慌跑了路?师傅,你可切莫要让道爷寻着了!哼,无量那个天尊!”
玄元此时心绪百转千回,数日来委决不下的事情,此时此刻,有了背后银两的撑腰!终是有了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