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希已经是被吓了个半死,这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下来,直接被扇倒在地上。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
刚才那老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丁承希是被甩出院子的,落在小院门口的青石地面上,白露双目通红,娇喘不断。
晚上本来就安静,柴房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惊到了一众女婢,众人连忙跑过来,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白百灵年纪最小,直接吓的叫出来。
白露这样子,比杀人时候还要恐怖。
其他人不敢上前,只有白姗姗一人走过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白露一挥衣袖,厉声道:“把他带到我房里来!”说罢拂袖而去。
丁承希还愣着,白姗姗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道:“公子,跟我过来吧。”
白露在房里,丁承希被送进来后,所有人都自觉退下,如果道行够深,就能感觉到乾雨堂内已经是空无一人。
摇曳的烛火,照耀着白露的肌肤,面容没有了刚才的戾气,温和不少。
其实白露是看着他进去的,迟迟没有阻拦的原因,恐怕只有白露一人知道。只是石棺显露的那一刹,白露是真的生气了,就像被骗多年的人突然知道真相的感觉一样。
丁承希跪坐在地上,神色已经是比刚才好了太多,但是显然那一幕对他的刺激不算小,加上从悬崖上摔下脑部本来就受了伤,丁承希的神智还是有些不太清楚。
相视无话,白露捏紧了拳头,颤抖的说:“我,这,次,不,杀,你,但是,你记清楚了,那个地方,你再敢,再敢接近一步,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承希已经习惯了白露的威胁,并没有做出太多反应,只是点点头。然后抬起头,迎着白露的目光,痴愣愣的看着白露。
烛光下,丁承希的脸棱角分明,越发的像一个人。
白露只是看了一眼,突然发疯般的冲到床上,蜷成一团,哭的梨花带雨。
丁承希的神智已经恢复了一些,看到白露这个样子,不明所以,越来越觉得她反应奇怪。
第二天一早,恢复了的白露踢了踢脚边熟睡的丁承希,叫到:“寻墨,给我起来!”
依稀记得,昨晚这人还为自己盖好被子,还掖好了被角,恍惚中,有只手轻拍自己入睡。丁承希何时有这么温柔过,只不过见一倾国女子哭的那般可怜,忍不住就哄了一哄。
丁承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了过,继续睡他的觉。想是至少两天没合过眼了。白露好气又好笑,命白姗姗在这边照顾着,自己去了丁承希的雪苑。
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老旧的坛子,桌上有翻开的神农本草经,旁边是一觚紫色的珠子。床上被子乱七八糟的揉成一团,不像睡过的样子。
房子里家具少的可怜,衣柜里也是空空如也。
白露只是笑,摸过雪苑中栽植的几颗古梅树,蹲在台阶上细数左脚边砖石上的裂痕。这是她年幼时候的住处,一砖一瓦,都在她心里。
丁承希醒来时已经是傍晚,这一觉睡的他昏天黑地,也多亏了白露让白姗姗点上的安息香,让丁承希在冰凉的地面上也睡得舒舒服服。
倒是白姗姗见丁承希还好好的睡在地上,着实吓了一跳。
白露倒是很看重这个弟子的。
丁承希看见守在一旁的白姗姗,心里一喜,道:“姗姗姐,你一直看着我吗?”
“恩。姑娘让我侍候着公子,我怎么干怠慢。”
丁承希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晃晃悠悠的起身,道:“那劳烦姗姗姐了,多谢多谢。”
白姗姗见丁承希欲走,就跟上去将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
“傍晚谷里风大,公子多注意些。”话语间,眉眼低垂,巧笑盼兮,竟是如此的迷人。
丁承希简直就要死在这温柔乡里了,恨不得打自己两下,让自己能应付过去。连忙问道:“姗姗姐,你能不能帮我搞些五谷来,还有一些衣物。”
“呃……”白姗姗露出难为情的样子,道:“公子,这幽谷里,还没有食五谷的人,所以不曾准备,若是急需,我明日就请了姑娘去城里置办些去。”
丁承希一愣,不吃五谷,那吃什么?吃草药充饥吗?
白姗姗还等着丁承希的回话,就听门外走进来的白露说:“我准了,明天去龙溪镇置办些五谷蔬菜,衣物配饰,再买些蔬菜种子,幽谷有了这家伙,以前的东西都得变了。”
白露进来,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一笑,道:“还有,看看他需要什么,一并弄来吧。”
需要什么?需要大量的好酒!丁承希心里美滋滋的,绝对做梦都能梦见自己掉进酒缸里喝了个痛快!
龙溪镇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城镇,是因为龙江鬼魔五大家族之一的丁家而迅速发展起来的一个以商业为主的地方。城东的苍龙岭那边,就是丁家的本家所在之处。
想当年,丁承希也在这城里呼风唤雨坑蒙拐骗偷过,可如今回来,毫无半点印象。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白姗姗和丁承希都带着面纱。丁承希已经饿得快受不了了,端直就冲进一家酒楼,点了不多不少四菜一汤,饿狼一般啼哩嗵咙就把东西吃完了垫了个底,又点了几道精致菜品,像模像样的吃。
只是隔壁桌聚集的十来号人时不时吸引一下丁承希的注意力。
像是在讨论什么新鲜事,声音大的不得了,还不断有人被吸引过去。
看出来丁承希的心思,白姗姗站起来,道:“公子,我去帮你问问吧。”
丁承希吃惊于白姗姗的善解人意,点了点头,道:“谢谢。”
没过多久白姗姗就坐回位置上,丁承希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姗姗回答道:“说是龙溪镇一名门望族在举办寿宴的时候被偷袭,全族上下男女老幼没有一个逃过去。手段残忍,头颅都被砍下带走了。”
丁承希一听不禁打了一个寒碜,问:“哪家啊?”
白姗姗道:“说是城东的丁家。”
“哦?”丁承希想了想,似乎是有些熟悉的,但是还是没什么深刻记忆,只说:“要不我们去看看?”
白姗姗思索了一会,道:“这恐怕不是很好,别人的事,还是少关心的好,办完了事,我们还要回去呢。”
丁承希点点头,继续吃他的回锅肉。一边吃一边想,这丁家是得罪了什么人物,怎么这么惨的。
丁家,丁家,这名字总觉得熟悉,说不定失忆之前,还和他们家有过什么交情呢。丁承希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痛,索性就不去想了。
吃过了饱饭,丁承希被带进了一家成衣店,正是他之前经常去的那一家——尉氏制衣。这家成衣店的衣服做工精美细致,细节处理完美无瑕,但是价格也会稍稍的贵上那么几百两银子。
买下了套衣,披风,睡衣,便服各七套,付了银子,让拉去城南门口。然后又是蔬菜粮食,林林总总也买了进百两的东西。
路过一家丝线铺子,丁承希叫住白姗姗,在那些丝线里仔细寻找,反复对比,才觉得要了一卷紫色盘金丝的弹力线,丁承希对白姗姗说:“姗姗姐,能帮我把这个买下不?”
“公子何须问呢?一切听公子的。”
丁承希将丝线收进怀中,跟着白姗姗给白露买了些首饰,然后又是一切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丁承希提了四坛子陈年花雕酒,跟着白姗姗往城南去了。
城郊荒地上,买来了东西机会堆成了一座小山,丁承希看着这一座山傻眼。难道就我们两个要把这么多东西背回去吗?
直接白姗姗从袖中拿出一支鹅黄色玉质短笛,放在嘴边吹奏了几声,而后只见漫天的喜鹊从山中飞来,领头的是一只稍大一些的蓝身喜鹊。全部落在这座山上,轻而易举的将东西抬上在空里。
白姗姗扶住丁承希右臂,丁承希瞬间觉得自己的身子轻了很多,和当时被带回幽谷时几乎一模一样。
丁承希不做多想,只是乖乖的被送回了自己的雪苑,无数只喜鹊直接将东西有条不紊的放入雪苑里的。
这样的场景丁承希从来没有见过,大为吃惊,如此贴近仙境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一切都收拾停当,丁承希坐到桌边,从怀里取出买来的弹力线,三十二颗珠子正好串成了两串手钏。
烛光下,紫色的珠子晶莹剔透,丁承希却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小院内的水晶石棺。
那石棺也是分外透明,棺中之人的容貌清晰可见。
丁承希把玩着两串手钏,不自觉的走到了铜镜之前。
镜中的青年微微错愕,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颊消瘦,鼻骨略高,眼睛狭长似桃花花瓣,整个轮廓,与那水晶石棺中的白须老者竟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年龄差距,恐怕真有兄弟之相了。
说不定白露如此看重丁承希,就是因为丁承希这张脸!
而此时的白露,丝毫没有意识到丁承希会因为误闯小院渐渐明白她的意图,只是叫白素问准备了些花酱,混着今天买回来的酸牛乳吃。
玫瑰花酱丝丝甜腻,是白露日常的主食之一,这混合着酸牛乳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姗姗,你们今天回来,可有什么人刻意跟随吗?”
白姗姗略微想了一下,道:“乘鹤而归,不曾发觉有人跟随。”
“哦,那怎么有个外人进了我的幽谷。”
除了白露,白姗姗和白素问都是一脸惊愕之色,幽谷地处偏僻,来往也从不用步行,怎么会有人跟来。
莫不是有能御剑而行的道人打了幽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