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便看到她们四个难得一致地身着黑色西装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她们的神情和眼神告诉我,她们已经恭候我多时了。
“姐姐,你去哪里了?”依兰显然敢于做这个恶人。
我把包扔下,便瘫坐在沙发上:“出去见唐佑了。”
她们或许猜到了我的回答,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他对爸爸的事情,感到很抱歉。这间屋子,你们可以继续住着,一直到你们不想住为止。若是你们一定要搬出去,我可以帮你们租房子。日本的股份继续挂在我的名下,获得的利润我们五五平分。我过两天就回日本,继续读书。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燕姨和依兰保持了沉默,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们接受了我的安排。香姨狠狠地站起身,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我。
“我和依娇会搬出去!至于租房子的事情,也不劳你费心。”
依娇跟在香姨身后,准备上楼收拾东西。
我完全把后背靠在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若是这房子被唐佑收了回去,以后即便搜出了唐代的花瓶还是露出了金色的地板,可与姓莫的,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脚步声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燕姨和依兰也看向我,等着我揭晓谜底。我不想在爸爸隐藏太深和她们故意隐瞒我之间选择一个,但事实确实无法忽视。我努力地想让她们聚在一起,而她们却想离我而去。
“爸爸之前去香港融资的时候,你们可是同行的。我想,爸爸怎么也不会用随时会被唐佑收回的股份作为自己的筹码吧。”
香姨和依娇转身看着我,燕姨和依兰也惊恐地盯着我。我知道,她们信了。
“那爸爸的资产在哪里?他是把它藏在了什么地方,还是欠了别人的债,或是在外有大额账户,你们都不在乎吗?”她们有些警惕的看着我,在冷血女之外我可能又多了拜金女的称号,可是我并不在意。“而且,这里才是有你们回忆的地方,你们又要到哪里去呢?”
我看着依娇,看着我唯一的亲妹妹。若她们真的搬走了,若她们真的拒绝了我的好意,我们的交集也就在今天彻底划上句号了。依娇看向香姨,香姨难以决定。
“香姨,放弃了送依娇去日本读书的机会,就这样成全我?”
我用一副“欠钱会还”的表情看着香姨,依娇则吃惊地看向她的母亲。依兰和燕姨相视之后,互相安抚着对方,像是受到了惊吓。
依娇肯定是不懂的。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她更不懂香姨为什么让我去了日本。
“妈妈~”依娇这能这样颤抖着喊着。
香姨闭眼默认,然后睁开眼睛拉着依娇走回原位。
“你竟然知道了?”她苦笑了一下,“知道了又怎样呢?你爸爸已经实现了他的许诺——在他有生之年,都让我们母女待在身旁。我也兑现了我的承诺,送你去日本读书。现在他走了,我们两清了,我和依娇也该离开了。”
她亲口说出的事情,比汪妈告诉我的更具有冲击力。现在我知道了她那样做的原因,是爱情。在爸爸无法面对我的时候,在他希望送我出国读书的时候,香姨把为依娇攒的钱花在了我身上。她知道,孩子有个爸爸总是好的。她完全可以更狠毒一点,如果她要求和爸爸复婚,爸爸也是有可能接受的——因为爸爸毕竟欠她的,在她有身孕的时候和她离婚始终是爸爸不愿提起的事情。可是她没有,她卑微地待在他身边,她看着他再一次结婚,她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恩爱甜蜜,她看着他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可是,她仍然在他身边。汪妈是偶然听到爸爸要补偿香姨,把依娇送去日本读书的对话,可是香姨却拒绝了。我理解她的骄傲,若是依娇去了日本,那个不成文的口头约定便走到了尽头,她是没有理由再留下来的。这样的女人,让我不由地敬佩。
“两清?当时送我出国的时候,没有问过我的意愿,现在我不想欠你的,你也不接受,这算是什么两清?”我侧着抬头,冷冷地打量着她俩个。
“那你想怎样?”依娇说的是这句话,而不是“你还要我们怎样”。
“很简单。留下来,让我还清你们的恩情,这样我们才能都过得舒服。”
沈盛雨说他有些搞不懂我,我却是不解释。
“尽快帮我搞清燕姨和依兰的家庭背景就好了,其余的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的。”我看着窗外,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受了什么刺激?”
是刺激,不是打击;是一剂强效的清醒剂,很明亮却不痛。
“沈盛雨,我突然觉得,我在日本的时光不是一种吃苦的磨练,而是一种善良的恩赐。”我过得不好吗?我今天的一切,都和过去密不可分,我怎会讨厌它。
“是因为遇到了我吗?”
我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如果现在能下一场雪,我真想让雪花把他的表情定格在这一刻。
我也笑了,遇到他确实很好。虽然第一次见面,我便因为他而受了伤;虽然那么长的岁月里,他没有为我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尽管,我为了他借过钱、低过头,但是遇到他真的很好。
“阿盛,你说,人一生中是不是注定会遇到为了自己不计回报的人?”我嘴角不禁泛起娇羞的笑容。
他略有警惕:“你指的是谁?”
“唐佑。”
在那时,我的设想就是我们会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那么沈盛雨以后会变成我的姐夫,而我自然也不必对他有所隐瞒。可是时间在流逝,我们就不可能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