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也不可能恭喜你们的。”一个也字用的恰如其分。
“顾礼安无意间撞到了我们。既然都是朋友,你也应该知道。”其实我想说,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一个秘密,这样才公平。
“依棠,你现在,完全不像一个不满十九岁的孩子。”他的惋惜,他的悲观,不加掩饰。
“早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就与同龄人不同了。”直到今天,我才敢承认这个事实。
阿盛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气氛有些冰冷,让我不得不苦笑一下。
“阿盛,等到今年我回来扫墓的时候,我带你去寺庙里的许愿池好不好?”想起死去的妈妈,不禁红了眼眶。
“好。”沈盛雨不问它灵不灵,或许他并不在意它灵不灵,又或许他并不在意那是什么。他只是说好,在我面前他还没有学会拒绝。
他本是笑着的,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一愣。
“你还要回去?一个人回去吗?”他显得很慌张。
“我要回去读书啊~”这真的是最重要的原因,“再说,我留在这只能相处得很尴尬。没有了至亲的人,我在哪都是一样的。”
他想开口阻止我,却被我拦下。
“若你真的想帮我,就尽快查清燕姨是否和我有血缘关系吧。”
沈盛雨不再就此事多言。
“阿顾呢?”
我颇显无奈,腿长在他身上,脑袋长在他头上,难道我能决定他去哪?
“去哪里是他的自由。上次的事情教会了我一件事情,越是刻意躲避的,越是会遇到。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就像我一直排斥唐佑,但当我发现我并不讨厌他的时候,便是到了无可救药的时候了。”爸爸的去世,除了带给我遗憾,还教会了不要留太多遗憾。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看得开。做不到明明很想要的东西,却偏要告诉自己不想要。”他摇摇头,“即使我知道不可得,也会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才是你最想得到的。”
我只能笑笑:“如果那样做不痛苦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在心中深埋个梦想。”
“人总会变得,或许有一天,你愿意做用尽一生苦痛来酝酿珍珠的河蚌。”
我只是笑笑,若是痛苦一定会有回报,我们为何还会徘徊?可是每个人都会变,这倒是真的,因为它已经发生了。
“依兰~~”想起依兰之前亲昵的样子和现在躲着我的情况,总觉得闷闷的。
“依兰怎么了?”虽然沈盛雨是在问我,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并不担心。
这才更让我担心:“依兰,以后要拜托你多照顾。”
看我低下头的神情,阿盛也猜到了几分:“她现在不理你吗?”
我叹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她,作为亲生女儿,我的痛苦竟不及她的一半,这确实让人寒心。何况,我还去找了杀父仇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应该被唾弃的。”
沈盛雨喝了一口水:“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若是我能帮的上忙,定然会全力以赴。”
“即使你也不赞同我,也还是会帮我圆场吗?”
我知道阿盛是我的朋友,朋友当然会伸出援助之手,但那是在他认可你的时候。若是不认可,无法忍受,曾经两肋插刀但到最后形同陌路的又岂在少数。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至少有三次,我会不问理由地站在你这边。”
三次。他是知道的,他只是不说。三次足以,若是更多,我们之间的分歧也不再会是偶然。
我笑了:“我现在就有事情要你帮忙。”
沈盛雨看向我的时候无奈地翘了翘嘴角,还以为我刚才是在做铺垫。
“说。”
“在我同意之前,不要让依兰知道你和莲心的关系。”
我知道,这是个过分的请求。作为非配偶,我是没有权利去干涉他的私事的。但在依兰真正理解我之前,沈盛雨的事情或许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盛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原谅我的无理吧。这,就算是第一次吧。”
除去我和依兰之间不确定的血缘关系,她的纯真与可爱让我忍不住去守护。那些快乐与单纯都离我太远了,我不像是比依兰大了两岁,而是像差了六岁。我和沈盛雨一起长大,我从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代沟。
我和沈盛雨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对峙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谁先开口便是输了的比赛。
突然他颇为自嘲地笑了:“不知道是依兰变得成熟难,还是我变得成功更难。”
我不知道哪个会更难,但我知道阿盛想要成功的欲望超过了我对依兰的期许。我甚至不希望依兰变得像我一样,我希望她有她的固执。我希望阿盛能成功,我知道他需要,迫切的需要。
“如果这家公司不适合你的话,解约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说的很认真。
我不知道成功的要素是什么。看着活跃在一线的艺人,他们也并不都是实力傲人——所以,实力不是必须的条件。好的公司,一定会带来好的成功吗?刚刚跳槽到DW的几个女模特,哪个不是出身大公司,哪个又没有参加过顶级的时装展?只不过,她们只在T台留下短暂的倩影,并被报纸上用“等模特”一带而过。最重要的或许是机遇,或许是选择,或许是我猜不到的一些东西,但是我希望沈盛雨能够过得顺心。过去的时光,我们一起吃过苦;未来的时光,我希望尽自己的努力让他开心的生活。
我困惑和怀疑的真正来源,是我自己。在别人眼里,我是成功的。成功加入DW这件事,看起来完全像用曲别针换来房子那样传奇——可实际上,我的成功与失败完全取决于别人——若是DW突然倒闭,或是莫氏没有被卖掉而是崛起了,那么我只能被遗忘,被别人说做傻。我们闭着眼睛登上山峰,俯瞰时才发现迷迷糊糊经过的小路竟是险象环生,我们后知后觉,而后来者却听得津津有味。就像即使我现在站在这个小山峰上,却依然看不清唐佑登上那个山顶的道路。“绝知此事要躬行”果真才是真理。
“给我留条后路吗?”沈盛雨长舒了一口气,略带遗憾地摇摇头,“这样我可能真的不会尽全力呢~”
“别说的像是你的人生只有这一种可能一样。可怜兮兮的,我见犹怜啊~”我轻佻他的下巴,明显感觉到他的下巴不受控制地在向下掉。
“赶快闭起来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嫌弃地收回了手,算着沈盛雨的救兵应该要到了。“不然让莲心姐看到了,还以为我怎么了你呢。”
沈盛雨竟为他的露馅感到吃惊,他肯定是低估了我对他的了解。先是拒绝了我让他到我家找我的请求;来到这里也只是为我点了咖啡,自己却喝着最便宜的矿泉水;不停地看向窗外,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墙上的钟表。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见我的,能说动沈盛雨这样做的人,也只有莲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