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检查组来了
一
就在我们调查“造谣”者是谁的时候,SC县悄悄地来了一些人。
严格来说,一共有四位,他们是市检查组的成员。
顺昌隶属于东林市,市里每年有到各个县区检查的惯例。但是这一次却稍有不同。
因为在检查还没开始的时候,东林市委收到了一封来自SC县的匿名举报信。
信的内容主要揭发两位:一位是副县长常青柏、另一位是原县百货大楼经理路福生。举报人列举了这次拆迁中二人合谋操纵整个拆迁事宜,致使国有资产被低价变卖,职工被迫下岗的事情,路福生还有收受开发商巨额贿赂嫌疑。
临行之前,检查组特意增加一名成员——市反贪局的副局长马贺兰。用市委张劲张书记的话来说:“检查检查,不是走走形式,一定要检出问题、查处腐败,否则不如不去。”
所以这次检查组来的程序和以往大不相同,县里主要领导不知道检查的内容,也没有得到具体的行程安排。到达的第一天,见过县委书记陈焕以后,所有人就不打招呼的各自行动,很有点微服私访的味道。
常青柏,五十多岁,在副县长位置上已经干了有十多年。眼看即将退休,没有太多的想法,论资格最老,讲贡献最少。只想混混日子,抱抱孙子。没想到X县长巩新凡突然委以肥缺,当上了拆迁办公室常务负责人。他心中感激涕零,暗暗决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这么多年,老实来说:想得到的没得到,混得一直四平八稳。可是这个社会,老百姓不信任当官的,没捞别人也说你捞。真该为自己退休以后的生活盘算盘算。
当百货大楼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和路福生不谋而合,都站在了开发商绿苑集团这边,事成后对方毫不犹豫给了他二十万元好处费,这可相当于他小半辈子的积蓄,常青柏为此心里忐忑不安了好久。
拆迁以来,职工们一直闹闹停停,但大都矛头指向路福生,这才渐渐使他心安。
检查组要来他早就知道,每年都差不多时间和形式。好几次还是他领导接待工作。组长嘛也认识几个,基本上不出市各大班子副职什么的。
可这次他却只听到消息,没见到人。俗语说:心中有鬼,半夜怕敲门。
常青柏突然觉得这两天自己的右眼皮子老跳,寻思着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二
李惜墨的事我还是如实向上头作了汇报,监于她的特殊身份,郭局和沈科很谨慎,决定暂不抓捕,看看再说。
时间过得真快,到局里上班已经整整三个月了。领导们觉得我工作干的不错,态度也十分积极。
这天恰逢周末,大伙手头的事忙得差不多,孙副科建议出去聚一聚,给我这个“新人”正式接个风。沈科也想调节一下沉闷的气氛,这事就算妥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孙副科定了个城外家常菜馆,所有人几乎都去了。咱们科严重的阳盛阴衰,女的就三位,林慧、综合治安办公室的胡姐、还有管档案的苏婷婷。毫无疑问林慧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工作又勤勤恳恳,最得咱们这群大老爷们喜爱。
大家屁股落定,孙副科指着常松柏说:“常兄,今天委屈你来当这个酒司令吧。”
“行,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常松柏说完眼光扫了一下大家,生怕失去这个表现的机会。“我宣布一条酒令,除了几位女士以外,不管是谁,端起酒杯必须一口喝干,否则罚酒三杯。按古人说,咱们算公门的人,没那么多俗套。”
孙副科会意的笑笑,示意服务员上来一箱白酒。
早听说公安局工作的酒量个个不弱,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一两多的杯子端起来仰着脖子就干了。几个轮回下来,菜还没上齐,酒已喝下了四瓶多。
“小周,别那么顾虑,咱们早是一家人了。难得在一起,没有外人。来,走一个!”孙副科显得渐入佳境,举杯相邀。
我听见喉咙里咕的一声,刚才的酒还没有下去。只得拿起杯子泯了一口。孙副科有点不高兴,放下酒杯,自顾自吃起菜来。
林慧见状,赶紧打圆场。
“小周他酒量不行,孙科你就饶他一回,来!我敬您。”说完一饮而尽。
大家一时哄笑,胡姐调笑道:“想不到慧丫头喜欢小白脸呀。来,我和他喝,你代了吗?”林慧脸一红,解释道:“我是他师姐,当然要帮他。”
“哦,是吗?你们还是一个学校的呀,那早就认识了吗?”胡姐毫不放松。
我可能喝多了,话都说不出来。眼看着林慧有点着急,却帮不上忙。
常松柏突然发话:“各位,林慧的酒我全包了。我自罚三杯认个错。”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胡姐道:“这下全乱了,这可是孙科你一杯酒引发的惨案啊。”
那天我们喝的很晚,我的大脑很快就被酒精麻醉,最后连怎么回去都记不清楚。
三
“常副县长,您好,我是市检查组的马贺兰,有些事向你核实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行,有什么事你尽管问吧?”常青柏故作镇静。这个马贺兰是个狠角色,在她手中倒下的就有好几位副县级干部。
“你对百货大楼这次拆迁有没有什么觉得不完善的地方。”果然直入主题。
“有,当然有。”常青柏沉默一会又道:
“很多职工没安排好,这是我的失职啊。”
“那为什么没妥善安排呢?职工的意见你们听了吗?”马贺兰追问。
“主要是时间太紧了,工作还是由他们领导层自己做,我一直要求他们最大限度的考虑职工的利益!”常青柏的回答滴水不漏。
马贺兰锐利的双眼看了看这位常副县长,这两天调查基本确定路福生有问题,但对这位,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常副县长,您怎么看路福生这个人?”
“路福生?哦,那个经理吧。我俩交往不多,客观地说了解得也不多,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马贺兰暗骂一声“老狐狸”。
“他有很严重的问题,我们正在查。”马贺兰敲山震虎。
“哦,那我有些失察啊,不过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的,我一定绝不隐瞒!”
“那谢谢您,常副县长,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百货大楼拆的值吗?”
“怎么说呢?对于职工来说肯定不值,但对顺昌的发展来说又另当别论了。”常青柏说这话时看了看窗外,一副高瞻远瞩的神情。
马贺兰心想,第一回合看来是我输了!
检查组这次的任务基本完成,剩下的事由市里决定是否跟进。查路福生不必要惊动市里的领导,交给县里分管的部门就行,只留下马贺兰做全权负责
常青柏这个事还不算完,市委书记张劲在听完汇报以后向SC县委书记陈焕作了通报。由马贺兰继续调查,一旦发现证据,将派专案组彻查此事。
四
一次醉酒,整整难受了我两天,头晕脑胀的上班都没有精神。常松柏这小子当了一回“英雄”以后,没事就往林慧那跑,奇怪的是慧却不嫌他,俩人有说有笑的,好像故意做给我看的。
我情绪极度低落,暗想喝酒不行不代表工作不行。因此一看到沈科就求着他给我派任务,头给我缠得没办法,顺口说道:“你去会会那个记者吧,别让她再给我们添乱了。”
“这可是个美差,小记者虽然脾气挺大,长得却很漂亮!”我心里转忧为喜。
“老大爷,您好,请问李惜墨李记者在吗?”我毕恭毕敬地站在顺昌报社门口。
门卫老师傅看我穿着警服,显得很客气。
“你问惜墨那个小丫头啊,她应该在。请问你是?”
“哦,我是她一个朋友,找她有点事。”我撒了个谎。
“行,你登个记,就可以进去了。她在二楼晚报室。”
我道了声谢,寻思她见到我会怎么样?
上了二楼,正对着楼梯的就是一个挂着“晚报社”牌子的巨大办公室,最起码有四五十平方。里面象方格一样隔起来几十张办公桌,大家都很忙碌,没人主动招呼我。
“李惜墨,李惜墨。”反正我和她不用这么客气,就大声嚷嚷起来。所有人回头看了看我,又同时转向另一个方向,我一乐,呵,原来在这!
“惜墨,这警察是谁啊,这么没礼貌?”一个大姐低声问道。
李惜墨抬起头来,看见是我。“哦,我娘家一小侄子,才上班,当了个警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大姐怪可怜地望着我,冲我笑笑,我没听见她们说话,点点头表示问候。
“找我干嘛?警察同志。”她拽着我的胳膊一边拉我出去,一边嗔怪道。
“我专程来向你道歉的,你的事我向上级坦白了。”我态度诚恳地说道。
“就为这个?没事,我不怪你,我不是让你说的吗?”她一脸的无所谓。
“那,没人找你麻烦吧。”
“找我麻烦?没啊,我一小记者,不至于吧。”她仍然毫不在乎。
我站在那,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怎么,你关心我?”她看我的样子微笑道。
“是啊,我觉得我对不起你。”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
“咯咯,那你觉得怎么补偿呢?难道想‘以身相许’。”她终于忍不住大笑道。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不敢。”
“你放心,我没事的。”她狡猾言道:“我没继续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
“行啦,你回去吧,我很忙。你人不错,就是笨了点。”她要撵我。
我忽然想起任务还没完成。“你能给个电话吗?有时间咱们再聊。”
“不行。”她扭身跑了。留我一个呆在那里。
五
与马贺兰的谈话真正惊动了常青柏,俩人短暂的言语较量后,常青柏断定她并没有掌握实质性的东西,只不过是在试探。可即使是这样,也让他胆战心惊了好几天。
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顶帽子的重要性,毕竟他还是副县长,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动他的。现在最需要的是有充足时间来把一切可能的线索掐断。
钱是绿苑集团董事长助理苏平送来的。如果绿苑集团不出问题,那么不会有人去说这件事。而绿苑集团董事长刘和PH县长巩新凡应该关系菲浅,巩新凡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常青柏觉得应该找巩新凡谈谈,最起码能探探口风。
“青柏,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巩新凡刚从工地上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巩县长,我找您是想辞去拆迁办公室的主任一职。”常青柏以退为进。
“为什么?你干得不错嘛,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巩新凡不解道。
“困难我倒不怕,就是怕有人泼脏水。”
“什么意思?”巩新凡更加疑惑。
“看来,他确实不知道我被约谈的事”。常青柏心中稍安。
“巩县长,我年纪大了,一辈子只知道为党和国家工作,不想临退休还落个晚节不保。”
“到底怎么了?”巩新凡站了起来。
“有人说我暗地帮着刘董事长他们搞拆迁,损害了拆迁户的利益。”常青柏冤枉的说道。
“胡说,一派胡言。”巩新凡大怒。“谁说的?谁这么大胆。”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不过这事给捅到了检查组那,他们找我谈了话。”
“检查组?他们不是走了吗?”巩新凡心想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你有问题?
“我估计是查不出什么,但是我觉得我还是下来的好,免得挡人的道。”常青柏把这事往复杂了说。
巩新凡拍了拍常青柏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言道:“青柏,你是我任命的,绿苑集团搞开发的事需要我们俩全力支持。不管怎样,只要我在,就不要怕什么,我们专心把顺昌的旧城改造工作做下去。